杨梓再一次被胸口的提示音吵醒了。
“来了来了。”带着夜视仪的小护士咚咚咚跑近,关上了杨梓胸口的发声装置。
“怎么回事,以前这东西响得没有这么频繁的。”小护士的声音甜甜的,很好听,“你有什么头绪吗?”
“大概因为我做了个梦。”
杨梓很疲惫,说话有气无力的。
“什么梦?”
“这不是重点。”杨梓合上眼睛,又睁开,或许是一直挂着葡萄糖的缘故,他竟然没有一点饿意。
“那什么是重点?”小护士似乎很了解杨梓的说话思路,便在杨梓的任何一个停顿之后搭腔。
“重点是,我从来没做过梦。”杨梓吸吸鼻子,又补充了一句,“在这几天之前。”
“那这几天呢?”
“做了至少……”杨梓心里默数了一会,“反正不止一个梦。”
“做梦的感觉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全是噩梦。”
“那祝你,下次做个好梦哦。”
“谢谢。”杨梓长长舒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那么,晚安。”
“……”
…………
“看你的表情,好像无功而返了?”
方智辉的脸还是青紫相间,但没那么肿了。
“有,但也可以说没有。”杨梓神情复杂,探上前去,“你在干什么?”
“在查看那个唯一没有被你打烂的地方。”方智辉敲了几下键盘,一个场景瞬间投影在他们面前。
场景内是一个干净宽敞的客厅,和大多数家庭没有什么区别。
在客厅的沙发上倒卧着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生,身材娇小,扎着马尾辫,穿着卡通睡衣。
只见她一手抓着零食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抓着手机,不停地划动着,眼睛没有离开屏幕。
时不时还发出“呵呵呵”的傻笑。
“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杨梓皱眉,恨不得上前给她一拳。
“我本来以为她对你来说蛮重要的,还特地建了她家的场景。”方智辉露出缺了一角的牙齿,看起来异常憨傻,“但是看起来还是那个轮椅小子跟你关系更好一点,呵呵呵。”
“那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是自己水平太次的问题呢?”杨梓翻了个白眼,坐了下来。
“也有可能。”方智辉又敲了下键盘,投影消散,一转话题,“看起来白白小妹那也没有答案。”
杨梓托着下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满是褶皱的白纸。
方智辉微笑,接了过来,将画着涂鸦的白纸和上一张叠放在了一起。
杨梓挠挠头:“你还真留着啊。”
“画得不错,作收藏了。”方智辉道,“张森兄弟的诅咒我打算叫它‘换皮人偶’,白白小妹的么……就叫‘观赏者’吧,你觉得怎么样?”
“随你便吧。”杨梓心不在焉,他的思绪可不在这里,“还有吗?”
方智辉眨眨眼:“这么积极啊。”
“少废话!”
“你还真是使唤人使唤得心安理得。”方智辉敲了几下键盘,又一扇门出现,“希望这次能够收获多一点。”
杨梓哼了一身,疾步上前,开门进入。
…………
杨梓觉得自己像搅拌机里的橙子,浑身被抽成了一丝丝,最终被碾碎重组。
想吐……
“老大,老大。”
一个年轻的声音将自己的思绪唤回。
杨梓缓了缓神,看着眼前的青涩的脸庞。
“小刘?”
杨梓不认识面前的年轻人,但他还是脱口而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粗壮,甚至还有胸肌……
附身型穿越?
他晃了晃脑袋,现在是要他扮演某个角色么?
与前两次旁观者的身份不同,现在这次需要他以第一人称视角进入故事么?
难不成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出了什么意外?
正当他还在疑惑的时候,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
他现在的名字叫曹榕琪,是个入职多年的刑警,训练有素,家庭美满,没有任何黑历史,现在是梧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
而且现在他很焦虑,遇到了入职以来最恶劣的案件之一。
死者是本地最大的橙汁品牌“丁橙”集团的老总金文声,在今日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报警者是死者的妻子,金太太。太太今天正好要去逛街,因出行不方便,本来不打算带上孩子的。
然而孩子哭着吵着要跟着母亲出门,一向怕麻烦的母亲就把家里的阿姨也一并带上了。
结果一回家,就发现了自家的丈夫倒在了血泊之中。
所以这就意味着,在案件发生的时候,这个家里的其他三位常驻居民都有不在场证明。
而警方赶到的时候,却发现现场的情况比金太太在报警电话中描述得更加糟糕——金文声身着着平日上班的西装,但是肩膀处、两肋、手臂处的衣物又被明显撕裂的痕迹,衣服之下的皮肤亦被剌出了道道伤痕,血迹遍布于客厅之中。
然而最骇人的不止于此,金文声的脑袋——确切地说是鼻梁以上的位置,像是被什么野兽啃食过一般,不完整的大脑如同烂泥一样从不完整的头盖骨之中流出,平摊在木制的地板上。
“……”
杨梓摸了摸下巴,看来曹榕琪没有刮胡子的习惯,下巴上已经蓄了浅浅一层了。
他也算是从小喝“丁橙”长大的,但这事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墙上挂着日历:2016年。
他走进犯罪现场只瞅了一眼,就当即肚里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老大不舒服?”小刘皱起了眉头,好像在说在这种小场面面前,刑警大队长不该这么失态。
杨梓只好胡诌了一句:“昨天吃脑花了,有点犯恶心。”
好在小刘没有多想,“哦”了一句也就过去了。
客厅之中遍是血污的气味,与本来装潢华丽应当芳香四溢的住宅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东西咬的?”杨梓捂住口鼻,迈入了警戒线内,“藏獒也不至于咬成这样吧。”
“比起野兽,我看更像是被锯子锯下来的。”法医老王见曹榕琪来了,转身战起,摘下了口罩,“头盖骨破损的边缘很不规则,而且有反复磨损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这是人为所致?”
“废话,这情况还能是自杀不成。”老王翻了个白眼,“你今天怎么回事?就不能动动脑子。”
杨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措辞不当:“我的意思是,这是人动的手,而不是人驱使动物动的手?”
“我更倾向于这样,不过,一切还得等具体尸检报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