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单手轻捂口鼻,皱眉沉思,看着尸体入了神。
但此时突然闪过一个小黑点打断了他的思路——那个小黑点行动敏捷迅速,顷刻之间从客厅的一角转至另一角。
杨梓下意识地将眼神转向黑点出现的地方。
那是摆放电视的矮柜子,很显然金先生很喜欢红木制家具,就连电视柜都是红木材质,从里到外尽显奢华气息。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杨梓总觉得这个电视柜像一个活物,随时都会活过来。
杨梓咽了口口水,双腿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行至电视机旁。
杨梓紧紧注视着电视机,电视机以一个微小的频率震动着,他第一反应是回头环顾四周确认其他地方是否也在震动。
但只有电视机在前后摆动,且肉眼几乎不可察觉。
杨梓才将手伸上前试图触碰电视机,一只瓶盖大小的长腿蜘蛛便从其夹缝中飞速爬出,顺着杨梓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臂,惊得他当场甩手。蜘蛛稳稳当当地落在地板上,又以一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爬向了客厅的另一角。
“冬天……还有蜘蛛吗?”杨梓揉着被蜘蛛爬过的右手,心里不禁犯恶心。
“又不是蚊子,为什么没有。”老王也走了过来,“更何况这室内温度几乎是恒定的20℃,适宜各种生物生长。”
说着,老王也顺手将手搭了上去。
“嗒。”
老王手下发出了一声异样的响动。
随后电视机以及之下的电视柜开始剧烈抖动,仿佛整个世界也开始跟着振动。
“还有蜘蛛!”杨梓眼疾手快急忙向后退。
霎时,无数的蜘蛛如同泉涌一般从电视机与墙壁的夹缝之中蜂拥而出,像是泄洪一般蔓延至整个客厅,在场的警务人员无不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啊!”金太太甚至吓得跳到了沙发上。
蜘蛛成群结队一层接着一层地涌出来,密密麻麻的纷纷冲向金文声的尸体。在众人还在震惊之余,蜘蛛已然完全覆盖住了死者的尸身。
“有没有杀虫剂!”杨梓冲着保姆阿姨喊道。
阿姨这才反应过来,从鞋柜旁的大柜子中取出杀虫喷雾,杨梓一把夺过,对着蜘蛛群就是一阵扫射,蜘蛛一哄而散,被迫改变了“流向”,纷纷爬出了窗外、客厅的各个角落。
半分钟后,蜘蛛差不多全部散去,客厅之中充斥着血腥味、杀虫剂味以及蜘蛛死掉的臭味混合起来的诡异气味,比刚看到尸体时更加作呕。
“你平时都不打扫卫生的吗?”杨梓接过助手递上来的口罩,问保姆。
保姆瞬间皱眉,对方这么说话无异于砸她饭碗,但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警察,就只能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我平时虽然也不是很勤快,但客厅的边边角角还是会定时打扫的……”
杨梓又陷入了沉思。
现场取证完毕,杨梓转身准备出门。
走至楼下,他看到金文声的儿子正坐在门前的秋千上,盯着地上发呆。
“这孩子才六七岁,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听着助手的话,杨梓也不免旁生恻隐之心,上前抚摸着孩子稚嫩的头发,孩子也抬头看着曹榕琪。
浑圆漆黑的双眸明亮得如同布满群星的夜空。
“没事的孩子,你爸爸……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他就会回来看你的。”杨梓说完细品这番话又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但是对于孩子倒也刚刚好。
但他还是微微皱眉——这不是他的说话风格。
那现在这具身体的主导权究竟在谁手里?
他现在的行动是他自己的行为,还是身体主人的潜意识驱动?
而且连他也没有意识到行为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我知道。”孩子的吐字比想象之中要清晰,“是妈妈让爸爸去的,爸爸最听妈妈的话了。”
孩子的话稚嫩且空灵,可此番话语却如同尖刀,一柄一柄扎入曹榕琪的大脑。他瞪大双目,蹲了下来,注视着孩子的眼睛:“你,你说什么?”
孩子没有再回答他,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地面上,是一只八脚朝天的黄纹蜘蛛。
而孩子的母亲,正满面泪痕地被人搀扶上警车,一副丧夫可怜人的模样。
杨梓转过头,看着地上老老实实的影子。
它很想移动,但是似乎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只能在原地晃动,看起来很生气。
…………
警局
“今天我和张太太约好了要去新兴广场看新衣服,我家小南哭着吵着要跟我一起去,我实在没法了,就让李阿姨一起跟着去了。毕竟……看孩子这种事,我一直不是很擅长的。”金太太擦拭干了眼下的泪水,嗓子几乎完全哑了,“我们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是看到我家先生的车已经停在车库了,这也是正常的时间,这两年我先生很少晚回家,几乎都是五点下班就准时回家了。但是一开门进客厅就看到了……”
说着金太太又开始流泪。
“金先生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或者……有什么仇家?”
“没有的,我说过我先生很老实的,虽然在公司位置坐得很高但他对员工和商业伙伴都很好的,你平时看过杂志报纸也该知道,我家先生的口碑很好的。”
确实,金文声声名在外,不仅仅是靠他旗下的果汁饮品质量,还有他个人的口碑素来不错。因为他本人也是贫困家庭出身,前几年还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学生上大学。而且每几年都会向慈善组织和医院、学校捐款捐楼,可以说是本市的模范企业家了。
和某个姓陈的奸商头子高下立判。
杨梓现在已经大致琢磨清楚了: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一个角色扮演类游戏,扮演的主角有一套人设和自己的心理活动,杨梓作为玩家也有一套自己的心理活动。大多数情况下,两者的行为会吻合,但也会遇到相悖的情况,这种时候就可能要分播片阶段和实操阶段了……
但杨梓还是愣了一下,如果这又是曹榕琪的心理活动,那看起来他对陈叔叔的意见很大。
…………
“我在金先生家干了十多年了,金太太一直把我当家人看待,也对小南也不亚于对我自己的亲孙子。小南跟我向来是亲近的,但今天可能实在是想跟妈妈一起了,一直哭个不停,吵着要见妈妈。金太太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娇习惯了,直到现在还是小女生脾气,当然也不想放弃去逛街,没办法,就让我跟着去了。路上小南也哭了一路,一直重复着要见妈妈,金太太后来也烦了,让我带着小南去吃了次肯德基,这才安分了些。”保姆阿姨说话磕磕巴巴的,很明显是不太适应和生人讲话——更何况是警察,在老一辈的观念中,只有干了坏事的人才会被警察找上,因此有些紧张也是理所应当,“谁知道一回家就看到这副样子,金先生可是个好老板啊……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你说要是我和小南在家,金先生回来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了呢?”
“世事无常。”曹榕琪道,“金先生和金太太关系好吗?”
“好,金先生很宠金太太的,结婚这么多年都把金太太捧在手心里。”保姆阿姨如实回答,“去年他们结婚二十周年,在银匠大酒店请了很多大老板一起来办酒。”
“二十周年了。”杨梓转笔的手停了,翻开档案看了一眼,“金文声,出生年月:1970年10月5日,那他们要孩子挺晚的啊。”
杨梓想了想,这咋生日和我还是同一天呢……
身后小警察纷纷看向曹榕琪。
“我随口一说,这事和案子无关。”
“是,是挺晚的,不过不是他们不想要。”保姆阿姨显然没听看出来气氛,只是顺着警长的话向下说,“我刚到金先生家那几年,金先生家、金太太娘家每周都会拿各种中药偏方来家里,两口子也四处求医找方子,就为了怀孕。但是几年过去都没有结果,但是突然有一天,金太太拖着行李箱走了,说国内环境不好,要去国外养胎,一年之后就抱着小南回国来了。当时大家都说还是国外的医生有办法。哎……所以小南就是所有人的宝贝,大家都知道生这么一个有多不容易。”
“那你知道金先生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金先生脾气很好的,不会惹事的。”保姆面露难色,“而且就算有,我只是个保姆,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