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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下朝较早,回到乾清宫,才巳初三刻。

古人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分为八刻,其中前一小时四刻称为初四刻,后一小时四刻称为正四刻。

比如巳时(早上9时整至11时整),巳初为9点正至10点正,巳正为10点正至11点正。

凡册坐在御案上,感觉有点心不在焉,自从上次见到徐若婵后,心里仿佛被什么占据。

思索片刻,他觉得此女子身上有股淡淡的宁静之美,略带羞涩的眼神,及腰的长发,还有那清宁的嗓音,至今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他说道:“今日司膳司有何膳食?”

宫女小青回复道:“禀皇上,今日有清蒸鲈鱼、子姜烧鸡、梅菜扣肉......”

凡册还是想去司膳司看看:“随朕前往膳房!”

于是他领着胡一山、小青、小怡还有两名侍卫向膳房走去。

到了门口,尚食邓芸祥、司膳徐若婵已领典膳两名、掌膳两名及六名宫婢等候在此。

看到“皇上”驾到,邓芸琳、徐若婵领着众人下跪道:“臣等参见皇上!”

凡册请众人起身,说道:“邓尚食,如有公务,可先退去,朕在膳房稍作查看即可。”

邓芸琳领旨退下,徐若婵则领着司膳司众人恭敬的站着。

凡册仔细看着徐若婵,发现确实有种阳光、柔和、恬静之美,嘴角右侧还挂了个小酒窝。

他调侃着说:“徐司膳,一日不见,朕怎觉你又瘦了些,昨夜可曾睡好?”

徐若婵回复道:“臣谢皇上关心,昨夜睡的甚好;只是皇家御菜品类繁多,臣白天当值之时公务缠身,回寝室后方可细看菜谱,斟酌可有改进之处。”

凡册听完,走进了膳房。

胡一山及两名侍卫跟在身后。

不得不说,皇家膳房规模确实较大。

刚进去就是蒸煮房,此房间光是柴火灶头就有两排八个,再往里是几排案板。

案板上放着今日御膳的材料,有切好的五花肉,有摆放于盘中准备清蒸的鲈鱼,还有宰成块的肥鸡,另还有些豆腐、蔬菜等。

徐若婵说道:“禀皇上,此进为蒸煮房,后面两进为库房,存有火腿、腌肉、鱼干、菌菇等;皇上可想更换今日之膳食,臣亲自去取。”

凡册说道:“朕意,可加土芋烧鸡!”

徐若婵立刻说道:“遵旨!臣立刻带领宫婢去取土芋。”

凡册说道:“徐司膳不必去,由两名宫婢去取即可。”

于是宫婢领旨后,往蒸煮房后门走去。

凡册这时说了句有欠考虑的话:“朕今日亲自下厨,一展技艺!”

众人听到皆惊,连忙下跪说道:“皇上保重龙体,臣等失职,请皇上治罪!”“皇上保重龙体,奴婢失职,请皇上治罪!”

凡册意识到,这话说的是冲动了,谁敢让皇帝动刀,万一伤到龙体,皆是死罪。

于是,他说道:“诸位,土芋烧鸡改日再议,今日菜肴暂由两位典膳代领烹饪,徐司膳随朕于宫内步行,有事商议。”

大顺尚食局设于后宫内,位于乾清宫不远处。

走出膳房,凡册说道:“徐司膳,是否知道土芋如何种植?”

徐若婵回复道:“禀皇上,家父早年于京师皇室庄田种植土芋,每年皆为二月下旬播种,此时天气转暖,适宜土芋生长;种植时,将土芋切为数块,每块需带芽眼一个,同时以铁犁松土,再以一定间距将芋块埋于地下,当年六月便可收获。”

凡册大概清楚土芋种植之法,说道:“上次司膳说,家父徐尚礼数年前于京师犯了小事,因此被驱逐,回到陕西;不知是为何事呀?”

徐若婵犹豫了下,但还是说道:“禀皇上,其实此事起因并非家父,而是在我。”

凡册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起因在你?快说与朕听。”

徐若婵说道:“禀皇上,臣所说皇室庄田,全为上林苑监管辖;家父在此监所管庄田耕作,臣之一家为菜户,年少时常帮家父种植土芋。”

她顿了顿,感觉有难言之隐,但还是说道:“上林苑监主官之子见臣有几分姿色,于是百般纠缠,家父问臣是否愿意,臣觉得此人心术不正,遂拒绝之;而后,此主官借口家父所种之土芋糜烂较多,以失职之罪驱逐臣之一家。”

凡册有点好奇,问道:“土芋种植之法不难,为何糜烂甚多?”

徐若婵说道:“臣也觉得不合常理,后有人告诉臣为主官之子作妖,但并无凭证;再加其父为正五品京官,朝中有人,故只得作罢;而后家父在京师开设小店,凭土芋烧鸡可勉强度日,但主官之子知晓后常来寻事,无奈之下只得举家迁回陕西。”

凡册看到徐若婵眼中已饱含泪水,且情绪稍显激动,安慰道:“徐司膳莫太伤心,待朕进入京师后,捉拿此人,为司膳主持公道!”

徐若婵看到自己失态,连忙说道:“臣失态了,望皇上恕罪!”

凡册说道:“徐司膳是受害之人,何罪之有!实为明庭已腐朽至极!”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至御花园,园中小桥流水,春意盎然,已有花朵挂于树上。

凡册看到一朵红花,顺手摘了下来,说道:“司膳莫动!”

说着,他把花插在了徐若婵头上。

徐若婵受宠若惊,下跪说道:“臣说之事,叨扰了皇上,望恕罪!皇上龙体,臣不敢让皇上为臣摘花。”

凡册说道:“徐司膳,朕即将东征,可愿一同前去?”

徐若婵说道:“遵旨!臣为女子,随皇上于军中可否适宜?”

凡册说道:“无妨,女扮男装即可!”

走了一会,凡册看到池塘中有些鱼儿在游动,说道:“难得如此好景好水!徐司膳,陪朕于此垂钓片刻,看鱼儿是否上钩!”

胡一山马上知会侍卫去取御椅及鱼竿,不一会便取来。

凡册走到池塘边坐在御椅上,说道:“胡一山,再取一座、一杆,让徐司膳坐朕身旁,一同垂钓!”

徐若婵说道:“禀皇上,臣不敢坐,亦不敢垂钓,臣站于一旁服侍皇上即可。”

凡册说道:“司膳不用拘礼,朕赐你坐于身旁,但坐无妨。”

不一会,座椅及鱼竿取了过来。

徐若婵并不急于坐下,而是帮“皇上”穿上饵料,说道:“臣请皇上垂钓!”

凡册说道:“司膳也快坐下,小心惊了鱼儿!”

于是两人开始下钩钓鱼。

过了一会,凡册问道:“徐司膳,何年回到长安?”

徐若婵回复:“禀皇上,伪帝十四年,臣与家人回到长安!”

徐若婵确实聪明,伪帝指的崇祯,十四年即公元1641年,而此时大顺还未立国,所以也无永昌年号,称伪帝既不犯忌,又可准确回复年份。

凡册随即说道:“朕听闻近年北方瘟疫横行,十室九空,尤其京师最为凶险,你于京师数年,真有如此严重?”

徐若婵说道:“禀皇上,瘟疫实乃鼠疫,最先爆发于山西;后山西大旱,粮食奇缺,鼠群只得成群结队串到北直隶、陕西等,感染当地鼠群;此时,北方全境皆为大旱,良田绝收,田间鼠群无处寻食,成群涌入各地城中富户粮仓,导致传与百姓;尤以伪帝十四年京师最为凶险,城中死者十之四五,已至路无行人,百姓皆闭门不出。”

凡册听后,叹息着说道:“如此瘟疫,实属不该,天灾应是罪魁祸首;那京师当前瘟疫如何?”

徐若婵说道:“禀皇上,臣幸得瘟疫前数月离京,否则也难幸免;据闻,京师当前还有瘟疫,但比年前也有好转,似乎有消退之象。”

凡册听后,感叹一声说道:“明朝崩于瘟疫矣!如朕率军攻取京师,不知如何防范鼠疫,司膳可有想法?”

徐若婵略略思索了下,回复道:“禀皇上,大顺必定势如破竹,直捣京师!臣以为,到时大军可立于京师城外,只派一营人马进入城内,接管全城,而后立刻封闭京师九门,严令内外不得出入,违者立斩!”

凡册思索了下,难道自己也不可进城?明朝皇城可比长安皇城大多了。

于是,他说道:“朕也不能进城?”

徐若婵说道:“禀皇上,在臣心中,皇上龙体最为重要;灭明之后,皇上以‘北有关外清军,南有伪明半壁江山未取’为名,大军不入京师,暂驻城外;臣以为,京师已是囊中之物,皇上何必在乎几日之长短。”

凡册感觉此女子不仅聪明,而且有智慧,说道:“朕赐你黄金腰牌,有事可进宫直面于朕!”

徐若婵收下腰牌,行礼说道:“臣叩谢天恩!”

世间聪明之人不少,但聪明之外也有大智慧者确实不多,眼前女子便是二者皆有之人。

突然,两人的鱼竿同时摆动起来,鱼儿上钩了。

胡一山连忙过来帮“皇上”拉鱼,宫女小青、小怡见状也跑过去帮助徐若婵。

两人的鱼钩都挂着条大鱼,预示着双喜临门,实为祥兆!

凡册与徐若婵对视了下,成年人的世界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

不出意外,他们之间将有一段长长的故事,这故事必将伴随大顺帝国走下去,直到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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