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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何惜很快问道:“是资源而不是资金么?”

邱天择缓缓道:“对于修行者而言,资源二字,才是更为广泛的运用。因为任何可以用来帮助修行的东西,都可以被称作为资源,也可以用来完成等量代换的交易,相对而言,资金二字,更适用于世俗贸易之中的说法。”

荆何惜道:“你很严谨。但你仍然没有告诉我,邱静语为何非死不可?”

邱天择道:“邱静语之所以会从城主府离开,可不是因为恪尽职守,功成身退,而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或许对萧点苍这个端阳城城主而言,他所犯错误尚不足以致命,可对于我而言,却恰恰相反,毕竟我跟他之前可没有什么交情,不会出现那种不念其功劳,也念其苦劳,进而网开一面的情况。”

荆何惜道:“这套说辞似乎有些笼统,你还是没有提到具体的东西。那所谓的大错误究竟是指什么?”

邱天择道:“无非就是江湖纷争,朝廷秘辛那一套,三言两语可是说不清楚的,总之等你见到他,并且用强横的实力震慑住他,能自然而然的从他口中套出话来。这世上既有硬骨头,也有软骨头,邱静语恰好就属于后者。”

荆何惜沉思片刻,终是换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他此刻在何处?”

邱天择道:“我当然知道。并且在这天然山内,就有可以通往他所在之地的秘密通道,通俗一点讲,就是传送阵法之类的东西。如果你需要用到它们,我自然也会给你大开方便之门,节省你的时间。”

荆何惜道:“那便请邱长老引路吧。”

邱天择道:“很好,你的最终答案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一丝笑容又在他的嘴角浮现,比起之前,他的气息似乎又神秘了不少,本就伴随着分身一同产生的模糊残影,仿佛也即将与周围的空间裂缝融为一体。

“且慢!”

同一时刻,南宫雅却是突然出声,那语气既透露着她的惊疑,也有几分劝阻之意。

“荆公子,我们此行连沈阁主的面都没见到,仅仅是看到了一个不知是因为练功过度,还是服用了迷幻之物而陷入昏迷的精英弟子,以及只愿意以分身示人的古怪长老,你就要贸然改变主意,答应帮他去杀人吗?这未免有些……”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邱天择就已经用他那如周身气息一般浑厚的声线打断了她:“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想说?此刻荆公子的决定,大大超乎你的预料,不像是你记忆中的他,对吗?”

南宫雅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是与不是,仿佛跟阁下没有太多关系吧?虽然我跟荆公子认识的时间是不算长,但我自认为对荆公子的了解比起你,还是要高出许多的。”

邱天择道:“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过于自信就不是一件好事了。也许现在他刚好就需要杀一个人,才能真正明白和感悟到自己的修为实力究竟步入了什么地步?如果这个人又刚好有取死之道,杀了他不仅不会招人非议,还能够凝聚民心,让暗潮汹涌的端阳城恢复以往的太平,我想这样的事情,应该有很多人会抢着去做吧?”

南宫雅不禁冷笑道:“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说,那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那么多人踊跃参加,仅仅是看着你用游戏人间的态度来蛊惑一个刀客变成杀手,莫非把别人的刀变成你手中的刀,对你而言,真的那么有成就感?”

邱天择认真道:“那当然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现在我做的,还是跟它有所差别,并且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口中的这位荆公子,对刀的理解和运用,是要超越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就算有人能够利用他,也绝对不会是以这么简单和直接的方式,如果让我自己来形容我此刻做的事情,这只会是一个邀请,一个让我们实现共赢的邀请。”

听到这里,荆何惜不再沉默,再度问道:“邱静语身上的东西,是否有你需要的?”

邱天择道:“以前是有,但现在却不再有了。所以你只需要了结他的性命,并通过我给你的这道魂牌及时反映信息,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又死于何时何地?就足够了。如果你还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亲自出手?我也可以再喝几口茶之后,耐心地告诉你。”

荆何惜顿时摇了摇头,道:“不必了,邱长老现在要做的无非就两件事。”

对于荆何惜这般反客为主的态度,邱天择并没有生气,反而将更加充满欣赏的眼神投递过去,好整以暇地说道:“噢?是哪两件事情?”

荆何惜道:“第一件事是给我一份地图,至于这地图标注着什么样的东西?有什么样的内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邱天择点了点头,又道:“那么第二件事呢?”

荆何惜道:“自然就是带我去传送阵法,节省赶路的时间。”

邱天择道:“仅是如此?没有其他的要求了吗?我看你此行似乎并没有带什么趁手的兵刃,身为一个刀客,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把扇子,这似乎有些太过奇怪了。”

荆何惜道:“就算是一把扇子,只要能够完成目标,便没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邱天择道:“很好,看来你的自信恰到好处,既不过分谦卑,也不过分狂妄,我愈发相信,邱静语遇上了你,不会再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荆何惜道:“莫非此人很擅长逃跑?”

邱天择道:“的确挺擅长的,毕竟他也是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像他这样没有天生显赫背景,也没有那么多光怪陆离的见识和奇遇的人,原本就很惜命。如果连逃跑的本事都不曾具备的话,这类人的性命怕是比风中残烛都还要脆弱……思来想去,也挺令人感慨的……”

荆何惜道:“然而你还是想要杀他。”

邱天择道:“没办法,毕竟他得罪的人有很多,不仅是我。就算我不派人取他的性命,也有其他人想要取他的性命,只是要略微地区分一下先后顺序而已。也许就在你我谈话的这一刻,已经有人对他发动了一次刺杀,至于成功与否,那就见仁见智了。”

荆何惜道:“你这是在变相地催促我加快行动吗?”

邱天择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能够选择参与这个游戏,就已经让我感到有些惊喜了。”

此话一出,荆何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道:“我似乎已经告诉过你,这不是一场游戏。”

邱天择这才不急不缓道:“好吧,好吧,那我再重新说一遍。这的确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博弈,又或者说是正与邪的对决,这样的说法,你可感到满意了?”

荆何惜冷冷道:“我不代表正,他也不一定代表邪,你这样的说法在我听起来,不是故意的讽刺,就是十足的冷笑话。”

邱天择似乎故意在原地摇头晃脑起来,讶异道:“在这方面,你一定要这么认真吗?按照正常的逻辑,在击杀一个目标之前,不应该是先把自己标榜为正义,再把对方判定为邪恶,才能最大程度激发自己的斗志与战力吗?古人云,邪不胜正,难道还说错了?”

荆何惜道:“如果你的手中没有完整的地图,也不打算把我引向传送阵法的话,我想我刚才的那些话,都可以收回去了,就算是去见识一下这位端阳城城主府的前任主簿,看看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误的好奇心,或许也不会再有。”

邱天择道:“你看我还没有催促你,你就已经用雷厉风行的态度来要求自己了,好吧,既然这样,我也只能成全你了。”

一番故作感慨的话之后,邱天择总算是将一张标注了邱静语在端阳城内固定活动的几个地点的地图交给了荆何惜,同时又用秘密传音术告诉了荆何惜,那传送阵法的所在位置。

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讯息之后,荆何惜的目光与南宫雅有了短暂的交汇,似乎也进行了一番秘密传音,但时间和过程都显得更为简洁,没过多久,他就对南宫雅与邱天择同时抱了抱拳,朝着传送阵法的位置踱步行进过去。

望着荆何惜的背影,南宫雅忽而也变得感慨万千,面具之下的俏脸,展现出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担心他,反而应该想想自己此刻要做些什么?”

邱天择的话是带有一种魔力,突兀传入南宫雅的耳中时,竟是让她原本就显得复杂的心绪更加荡漾了几分。

犹豫片刻之后,南宫雅试探性地说道:“莫非我刚才的拒绝还不够彻底?竟然还能够让你生出让我参与你的怪异游戏的想法?”

邱天择耸了耸肩,道:“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倾听人的第一心声。”

南宫雅道:“什么是第一心声?”

邱天择道:“顾名思义,就是当人面对一个问题或者一件事情的时候,脑海中所浮现出的第一想法,以及心境回想的第一声音。按照这个逻辑,你并不是拒绝了我,而是答应了我。”

南宫雅似是闷哼了几声,随后道:“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你是厚颜无耻,还是不同寻常了。”

邱天择道:“怎么形容我都随你的便,因为我看的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今天才来到这里。”

南宫雅道:“你是事先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仅仅使用了自己的推测能力,觉得是我耽搁了他的行动?”

邱天择道:“那好像也不太重要。”

南宫雅道:“可对于我来说,分清楚这些东西是很重要的。”

邱天择道:“若我能告诉你一些对于你来说更加重要的东西,你应该不会再计较它们吧?”

南宫雅道:“什么意思?”

邱天择道:“能够戴上星月之极的人,想来是听说过墨雨巷的,我要告诉你的消息,便恰好跟墨雨巷有关。”

面具之下,南宫雅的表情仿佛瞬间凝固,即便她调息吐纳的本事已然形成了一种赖以生存的本能,理论上可以帮助她在异样的时候快速调整过来,可此刻她还是停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方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的是幽寒部落的墨雨巷?!”

邱天择道:“什么幽寒部落?他们这个族群,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建国了吗?虽说当年他们便因为国号的问题而争论不休,甚至开始自相攻伐,最后仅以血脉和天神论勉强平息,埋下了四分五裂,分崩离席的祸根,可在大离王朝一统天下之前,从部落进化而成的幽寒国还是能与北齐西楚等大国相持一二,乃至并列群雄之名的!虽然其巅峰状态,国土面积也不算大,但国力怎么说也不算弱,甚至在兵法阵图等方面还有些独到的造诣……怎么到你嘴里,还是停留在一个部落的阶段?”

南宫雅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不管他们以前有多么独到,幽寒国不还是被灭了吗?现在还依旧于天下各处隐秘角落活跃的幽寒人,有几个不是更倾向于承认部落形式,而是更怀念他们那法律制度堪称漏洞百出的国家的?”

邱天择道:“你的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但其中蕴藏的讽刺意味似乎重了一些,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在进行解读,倒像是感同身受,陷入其中,难道你恰好是幽寒族的人?”

他似乎在幽寒国与幽寒部落之间寻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就算是在直接出言试探,也是故意改变了一下措辞,用族群的名义来代替国家与部落。

对于不理解其中隐秘的人而言,这或许显得多此一举,但对于他与南宫雅来说,这其实是一个很微妙的改动。

至少两人的关系不用再像之前那么紧张。

……

彼时微风拂过,南宫雅的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认真道:“那恐怕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我既不是幽寒族的人,身边也没有拥有这个族群血脉和传承的朋友,你之所以会觉得我不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进行解读,那或许是因为我此刻的心已经乱了。”

邱天择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笑道:“你的心乱了?是因为那位荆公子的离去,还是听到墨雨巷这三个字,引发了你灵魂深处的共鸣与触动?”

南宫雅道:“你不用把事情想的那么玄乎,事实上,天底下很多人听到墨雨巷这三个字,都会因为极度的震撼而流露出异样的情绪,甚至是出现失控的反应。如果要用现在的一些组织来进行比喻的话,对我来说,巅峰状态的墨雨巷,是能够与在如今的大离王朝呼风唤雨,威名赫赫的风雨楼相提并论的!这绝对不是什么夸张的说法。”

邱天择道:“我很赞成你的这个比喻。并不是名字里带一个巷字,就真的只能是个街头小巷,物如此,人也如此,否则像我这样名字里带有一个天字的,岂不是早就感悟和融合天道,与天地同寿,长生不老,又长生不死了吗?何必还为这些红尘俗事而奔波烦恼?”

南宫雅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为了红尘俗事而奔波烦恼,仅仅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才在某一瞬间显得心力交瘁,有些疲惫。”

邱天择道:“获取利益的同时,不也是在实现自我的价值吗?等什么时候你能够明白我所说的这句话,就能与我成为一类人了。”

南宫雅道:“我有说过要与你成为一类人吗?不只是我不会,就连荆公子也不会,他有他自己要走的路,也有他自己要实现的道。”

邱天择道:“倘若如此,那你们来酒王阁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宫雅正欲进行一番简单的回应,邱天择忽而又道:“等等,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来天然山,上酒王阁,只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个人又恰好是我们酒王阁的阁主,沈醉?”

闻言,南宫雅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情绪,但也只能顺势道:“你刚才的想法基本都是对的,还要我说些什么呢?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吗?”

邱天择顿时忍不住以手扶额,原本就因为雄浑气息以及层层残影加持在一起而看不清楚的面目仿佛突然扭曲了几分,竟是有与周围的些许空间裂缝融为一体的趋势!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南宫雅自然有些惊讶:“如果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面见沈阁主,对你的刺激真的就这么大吗?”

邱天择咬了咬牙,道:“刺激?这还算不上是什么刺激,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和可笑罢了。”

南宫雅道:“奇怪在哪里?可笑又在哪里?”

“通常情况下,我是把这两个因素总结在一起的。这酒王阁虽然不能在端阳城一手遮天,隐约被观海刀宗这种老牌势力压上一头,甚至连最近声名鹊起的剑影会都要敬畏三分,不便与其正面较量,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又不在于我,而在于真正领头之人的管教不力,无法把有强大天赋的弟子招收进来,只能多次眼睁睁看着他们接受其他势力抛出来的橄榄枝……”

说到这里,邱天择的语气顿时多了几分埋怨:“我早就不止一次在沈阁主面前表达过,要改变酒王阁现有的修行理念和经营模式的想法,可他都没有接受,理由无非就是那些不懂得变通的老顽固做法,年深日久,我对他早已经失去了足够的耐心和信任。若不是看在当年我修炼功法走火入魔的时候,他给予了我很多帮助,以我的能力,定然是早就另起炉灶,自立门户了!何至于受这种窝囊气?”

南宫雅缓缓道:“看来你对这位沈阁主的意见真的很大,竟然敢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你就不怕我转头就把它们告诉给沈阁主?”

邱天择摇了摇头:“就算你有这么做的理由,也没有这么多的时机。我说他在闭关,他便真的是在闭关,绝不会是什么搪塞之言。至于他什么时候出关?那我也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只能给你一种新奇的选择。”

南宫雅好奇道:“你所说的新奇选择究竟是指什么?”

邱天择道:“本该随着幽寒族的人一同消失的墨雨巷,竟然在最近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了端阳城,本身就很新奇。如果我告诉你,可以跟近期于端阳城内新生的墨雨巷首领交换身份,体验一下她的生活,你敢说自己完全不会动心吗?”

南宫雅像是吓了一跳,讷讷道:“你……没有在开玩笑?”

邱天择道:“我当然没有在开玩笑。只是你也不要想的太过美好,如果是过去还是现在,墨雨巷的首领都是分为一男一女,彼此权利对等,是罕见的共治模式,而非一家之言的主场。其中男性首领通常被称作太阳首,女性首领通常被称作太阴首,这个你应该也听说过的吧?”

南宫雅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听说过。”

邱天择道:“很好,那我就可以直接一点了。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个新奇的体验机会,那么接下来我便会给你一些用得上的宝物,以及传授给你幻化之术的奥秘。记住,是幻化,而不是简单的江湖易容。”

南宫雅道:“我是女子,太阴首也是女子,莫非你想让我扮作她的样子?”

邱天择道:“这是很容易联想到的。虽然有时候这也会形成一种误区,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允许误区的出现。所以只要你愿意,七天之内,你都可以是墨雨巷的太阴首。”

南宫雅黛眉微蹙,疑惑道:“为什么刚好是七天之内?这个时间范围有什么玄机吗?”

邱天择陡然笑道:“玄机?那应该还谈不上,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事实上,真正的太阴首早已经死了,杀她的人要么是太阳首,要么是太阳首背后的高人!而她的死讯之所以还没有被传达出去,无非是因为我与某些人要尽量维持住墨雨巷的稳定,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而经过一致讨论,我们都认为在短期之内把太阴首的死亡原因归结于七天之后,她与一位药王谷的叛逆进行的决战,是最为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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