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的雀鳞甲!
一件件披挂上身,才知道那分量。不必学少林寺绑沙袋了,这一身铠甲有过之而无不及。
弘华十分兴奋,身旁人也连连称赞,更自觉威武不凡。
跑到小河边凭水一照,她看见一个少年将军。
银黑的铠甲,鲜红的领巾、革带艳丽如火。精致的兜鍪下眉目清朗,身量虽不高大,自有一番英挺风貌。
弘华略略一呆,盯着水中,茫茫然启唇。
水中将军轻轻张嘴……
什么?
弘华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弘华……
红……花……
谢厚均与石云崖大干一驾。谢厚均讨到不少好处,自己也颇有折损,于是见好就收,退兵休养。石云崖只得躲回大本营去。
红军这时候忽然从深山里冒出来,算好了,去碰正闲闲回退的谢厚均军队后部。二话不说,扑下去就一顿好打。
敌人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四面溃逃而去。
红军没有追赶,散布在山冈上,仿佛燎原的烈火。人人上举刀枪,高声呼喊,声势骇人。
王八章乐得手舞足蹈,猛一拍身旁弘华的肩膀,那力道险些把她拍倒在地,纵使隔着坚实的护肩还是觉得生疼。
“红花,你果然是我军中福将啊!哈!哈!哈!哈!……”
是吗?
弘华微微一笑,看着漫山遍野雀跃的将士,心中却闪出莫名的惶惑。
便宜是多多益善的。
转过头就去追疲累破败的石云崖,想起不久前那场艰辛的逃跑,顿时有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途中连带收拾了一个很小的占地王于其达,跟石云崖的几次交手也都轻松获胜。
弘华战战上阵,从未遇过败绩,对厮杀场面逐渐免疫,也小小有了点名头。
真正打仗和书上、屏幕上大不一样啊。战术、计谋固然重要,但许多时候也不过就是打群架。大家都是趁乱出来瞎闯的杂牌军,人堆里有大才情、大功夫的毕竟是少数人,往往也就是仗着地利或是人多,一窝蜂扑上去,凭蛮力乱打。外加古代的监控探测技术限制,无法精准地侦察、控制战场,而这眼下更是乱中之乱,见哪儿打哪儿,这仗打起来那叫一个乱。
弘华看着欢呼的兵士,感觉这胜仗也来得太容易了。笑到一半,那惶惑的感觉又冒上心头。
她渐渐明白,这不安从何而来。
才不胜任。
虽然她也算亲历了好几场战事,虽然每次都很顺利,但是她凭什么担着这个将军的名称呢?她手握令旗,但没有吊兵遣将的职能,只是作为副将站站位置。她亲临战场,但不用动一根手指,总有人专职保护她,让她分毫不损地回来。
她到底凭什么当将军呢?
难道让世人传诵,让她神往了那么久的“神将”只是这么一个不学无术,只会耍点小聪明的家伙?
“为何烦恼?”游饲云来她身旁,“打胜了反不开心么?”
“自然开心。”弘华上下打量他一番,叹一口气,“看阁下英武挺拔,看花将军豪迈勇猛,花夫人也巾帼不让须眉。再看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有哪一点象个打仗的?我也算得上将军么?”
游饲云微微一笑:“原来为此。”
弘华自嘲地甩甩头:“什么‘神将’?我连个小兵都不如。”
游饲云含笑地看她,顿了一会儿道:“将者,并非武冠三军者方能为。所谓将,能领军得胜,能带兵求活者。你虽无撼岳平川之能,少决胜千里之策,但豪情义气尤胜旁人。麾下兵士皆因你才士气鼎盛,自谓铁骑无敌,方能战无不克。”
弘华眨眨眼:“这也算本事?”
“飞车之能虽在奔驰之驹,更在策骑之人。公子既肯拜你为将,便是信你有过人之能,怎可小视自己?当日若无你,我也出不得山来。”游饲云的笑容让人十分信服与鼓舞,“将士们皆道你为福将,我也如是想。红花,你是能左右天命的人物。”
又连胜两场,已吃掉石云崖大半兵力。但一场追打下来,逐渐接近石云崖老巢了,若让他回了巢,想要全吞他只怕就要多花许多力气。
决定就在这地方拖住他,来场猛攻,让他死在家门口。
点将出发。
弘华接命,随在游饲云麾下,为副将。李图领兵从侧翼夹攻,阻击援军,防其脱逃。
断续打了一天多,各单位情况良好。那边石云崖的援军好象被李图收拾漂亮了,这边的残部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这一日天色未明,石云崖似乎是要做垂死挣扎了,忽然分了几部强行突围。
乱打到近中午,局势差不多了,游饲云也分几队各自追击,要把败军收拾干净。战场太乱,为保弘华周全,游饲云让她跟副将田宏领三百兵追打最弱一支残军。
差事原本十分轻松,弘华跟着田宏策马领兵,意气风发起来,只觉得哪里是在打仗,简直是围林狩猎嘛。
追到岭外时变故徒生。一支冷箭射来,准头极佳,来势奇快。田宏虽惊觉以刀相格,可惜已晚,箭从锁骨上近喉处没入,一头栽下马来。
弘华大惊,停下来唤人急救,但他气息微弱,虽未毙命却也不能醒转了。
登时分寸大乱。
虽说她“征战”了一些日子,可只是作为摆设。如今田宏一倒,这队里就没有半个管事的了,倒叫她手足无措。
抬起头,一干士兵全眼巴巴地盯着她,看看那边残军已逃到山口了,只得硬着头皮领军继续追击。
比想象的顺利多了,弘华慢慢安下心来。
本来嘛,对方不过百来人,都已是破败不堪了,自家这近三百口可都是健壮振奋。何况她的“神威”在石云崖的军中早已传遍,对方见她领战军前更是吓得溃不成军。
弘华心潮澎湃起来,决心要打个大胜仗,为自己的名号垫个底。
前方不远就有绝崖,他们是无处可逃了。弘华正思索怎么喊话,让对方自动投降,忽那逃军猛的转头反攻,同时有几十人从两旁小坡后突袭出来。
变故来得太快,弘华顿时一呆,己方军队没有人及时调配也乱了一乱。
敌军已冲了进来,被逼到绝境后的反扑居然也十分厉害。对方军里还跳出一员猛将,衣着上看虽职位低微,但身手惊人,更有一股骇人的气势,一口气砍倒十数人。敌军士气跟着拔高起来,己军却更是大乱了。
弘华猛醒,颤抖着大喊,想要稳定军心,却越发控制不住了。
几次调遣失败,这场本以为必胜的仗局势居然逐渐变得不利。看着手下兵士一个个倒下来,血肉横飞,弘华手脚逐渐僵硬,心里恨透自己窝囊,却是丝毫不能作为。
敌人杀到身边,坐骑已被砍倒,护卫她的兵士也是伤痕累累。敌方那员猛将看来是想先解决她,向她这边冲杀过来。身旁兵士发觉,护着她试图突围,却有些顶不住了。
眼看那人鬼魅一般杀到身旁,闪着血光的刀刃就在眼前挥舞。
过了不到十招,护卫倒下。眼看那刀光闪过眼前,弘华心中一凉,却丝毫不能动弹。
斜刺里忽的杀出一支玄铁枪。
游饲云!?
弘华惊愕地看着他,僵硬地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援军。
他是单枪匹马杀过来的吗?
又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到沉沉的雷声从山口那边响了过来。
到傍晚,战斗完成,会师。杀了石云崖,灭其残部,算得一场大胜。
只弘华那一支,折了一将,最后清点,三百兵回来不到一百。
弘华几乎把嘴唇咬破。
“无须如此。”王八章没心没肺地笑着,又在她肩上猛拍一掌,“不要自责!红花你不过是个小姑娘,没人怪你的。”
弘华声音低沉得象从地底传出:“是我害死他们!”
“你是福将嘛,原本不用会打仗。以后小心些,紧跟在我们身旁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福将。
弘华心中抽痛。
王八章还想“安慰”几句,花笃平猛对他使眼色落空,终于大吼一声,他才闭嘴。
弘华游魂般穿过营地,有兵士拉运尸体从前头经过,一个物件从尸身上滚落。
弘华住步,游离的视线缓慢地集中起来。
这东西她曾见过士兵佩带。
叫做“百阵护”,是要打仗的士兵戴的护身符。由其家中女眷,妻子或姐妹母姨合力绣制,刚好一百针,据说能保男丁在战场上不为刀枪所伤。
弘华站在原地,低头看了很久,直到全身冷得没有知觉。
仙子或是神将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护符,在真正面对刀枪的时候,往往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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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好意思,更新太少。开年了,好多工作要做,不敢有一点懈怠。
祝大家顺遂,包括我。
花子 :)
2005年2月28日星期一
入夜里,营中小有骚乱。
天色大明,弘华辗转一宵,精神倦怠地踱出营帐。许久之后注意到远处骚动,心不在焉地向走近的兵士问了一句。
“是昨儿下半夜里,一个俘军逃出俘营,在营里大闹,今晨才把他擒住。刚才又闹腾了一番,被游将军拿下,正要处置呐。”
“只一个俘军,能闹成这样?”
“嗬,说来这人着实厉害,昨夜十数守役愣不能挡,许副尉、韩副尉也惊动了,居然都不能敌。后来齐齐出来,到天明才终用囚天网将他困住。方才竟生生挣脱,悍猛如狂,最后还是游将军出手才将他拿下。这一夜里外,已是赤手空拳伤了二十余人,有五六人尚在军医处,还未救醒呢。”
弘华一皱眉:“这样厉害?既有如此功夫,怎的没趁夜脱逃?老在营中折腾什么?”
“这人不知其主已亡,是想寻救石云崖。”
“哦?”弘华默了默,“倒是好一员忠兵良将。”
“游将军也是如此说,因此欲说他归降,可这人死硬顽固,宁死不从。余先生也说他不通,看来还是只得斩了。”
兵士离去,弘华情绪低落,方要举步,忽的心中有人影一闪。往俘营方向看了片刻,慢慢过去。远远见一人五花大绑在营前大柱上,许多人捉刀围防,看架势,只等令下便要开刀。
弘华心中一动,再走近两步。
确然就是前日遭反噬时,敌方残军中那一员猛将。此人不甚高大,但扎实壮健,他当时骇人的身影和刀上的寒光还鲜活留在眼前。
正这时,那人忽然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对上弘华打量的目光,然后又转开了。
弘华微微诧异,虽然生得有些威风,此时又满面风霜,但从那眼睛来看,分明十分年轻。
这时游饲云已经放弃离开,由副尉韩福、宛云忠处理他。弘华过去询问几句,走到那人面前道:“你主既亡,到此境忠义早全,何不归降?真真要死么?”
那人看她,眼中疑惑,也不知是不明白她的话呢,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话。
然后他眼光轻轻一闪,仿佛是认出她来。
“我救不了主人,他死了,你们也杀了我就好,我是不能再跟别人了。”说话时的语气表情,既不是大义凛然也不是悲愤哀痛,只是理所当然。
“这小子从头到尾只会说这几句,好赖不识。”韩福扶着受伤的臂膀过来,“又倔又傻,疯疯癫癫,看来是用不上的人。他找死,也犯不着顾惜了。”
弘华只细细端详他。
“带他入帐,我有话与他说。”
宛云忠犹疑:“红将军,这人狂性极大,你与他相处只怕危险。”
那人却插嘴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这里说,不要多罗嗦。你放心,主人死了,我也要死了,不会再杀你。”
弘华看他一眼,微笑道:“不妨,带他入营。”
虽然觉得不妥,终究还是将那人扎扎实实绑了几层带进营帐来。
弘华在椅子上坐下,又费了一番口舌,把韩福、宛云忠等人遣到门口守护。
那人不肯下跪,弘华只微微笑道:“你受缚若此,可能坐下?好便宜说话。”
那人茫然看看她,道:“刚刚那几人已经说了许多话,你就不要再说了,我是不投降的。”
还好,虽然然顽固,却不是个愁死人的闷葫芦。
弘华再微笑:“你站这么高,是非要我陪你站着么?”
那人又茫然地看看她,慢慢在凳子上坐下。又看了她几眼,突兀地道:“咦?你怎么长副女人模样?”
弘华失笑:“我原本就是女子。”
“喔。”他点点头,“昨天想杀你是我不对,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弘华微微一笑,就近仔细看他眼睛。
此人居然有这样一双眼睛。
和野兽一样凶猛、粗莽;
和野兽一样简单、天真。
他应该只有十八九岁吧。
弘华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亲切感来。
自从失去阿骥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就惊觉四周的每个人都如此复杂,让人疲于应付。难得这能挥舞着大刀砍下别人手脚脑袋的人,却能有这样简单到近乎无物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怎么会呢?”
“我爹妈没有给我取名字就死了,叔爷也没给我取。”
“那……别人怎么叫你?”
“乡亲叫我崔子。”
“崔子?”
“叔爷姓崔,没有儿子,大家说我就是叔爷的儿子,所以叫我崔子。”
弘华微笑:“那好吧,崔子。你为什么如此死忠石云崖?他并非明主仁君,可是他于你有何大恩义?”
崔子的目光又迷惑了。
“我是说,你干嘛为石云崖不顾性命?他给了你什么?”
“饭。”
“什么?”
“他给我饭吃。”
“就为这个?”弘华的眉毛挤成一团。
“是。”表情还是那样理所当然。
弘华瞪着他,一时找不着话讲。他却先说话了:“打起仗来,全村人都挨饿,越来越饿。叔爷说,与其饿死不如让我出来,看能不能找到饭吃。我出来,到处的人都在挨饿,主上给了我饱饭吃。叔爷教我,吃了别人的饭就要忠心为他做事。”
弘华沉吟了一会儿:“天下每碗饭都是一样的,可是,却不是谁给的饭都吃得。”
“没饭吃就会死,所以谁给我饭吃,我的命就是谁的。”
这也确是道理啊。
“但如今主人没了,你的命又是自己的了。你可以找别的饭吃。”
崔子一脸固执:“叔爷教过我,没主人就算了,认了主人就不能变。可以为了吃饭认一个主人,但是不可以为了吃饭再丢了这个主人。”
弘华又沉吟了一会儿。
“你叔爷教得很好。”弘华很诚恳地说,“但是你没有真明白你叔爷的意思。”
崔子疑惑地看着她。
“你叔爷是教你要知恩图报,教你对主人要忠心不二。但并不是每个肯给你饭吃的人都可以认作主人,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对他忠心。你想想,如果人家给你饭吃,但要你杀了你的叔爷,你也要认他做主人,要听他的话吗?”
崔子慢慢摇头。
“不吃饭保不住你的命,但你的命绝不只为了吃饭。主人不能这样乱认的,石云崖他不值得。叔爷说,你可以为了一饭之恩做人家的奴仆,可不是做人家的狗。”弘华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你想想,昨天早上那样情况,岭外无路可逃,他为什么要你们一部人出去送死?他是要用你们的命拖延,自己逃走。他没把你当人看,你们那一百多口他都没当作人看。所以他不是主人,他只是买家,他用一碗饭买你为他卖命。”
崔子似乎是在追忆,眼中愈见迷茫。
弘华继续说:“你为他做的已经还了他一碗饭的买卖,不该再当他是主人为他效忠。叔爷要你出来就是想你活命,再去做有用的事,如果你就这样死了他绝不会高兴。所以你不能死,要活着,要找一条对的路走。”
“对的路?”
弘华看着他半晌:“留在我身边,我们一起找一条对的路。我保证,有一天,不仅你可以有饱饭吃,还可以让你叔爷,让你的乡亲,让你路上见到那些挨饿的人都有饭吃。”
崔子似乎是心动了,眼中有光一闪。
“你说主人是骗我的,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呢?”
“是又如何?反正你的命已经不打算要了,就是被我骗又有什么关系?”弘华灼灼盯着他,“不信我,你去死,你叔爷的希望就会落空,许许多多人都会饿死去陪你。信我,我说的话就可能会成真。你不如先留在我的身边,后悔时再离开不迟。死,并不是一条出路。”
崔子考虑了很久:“如果你也骗我,我绝不会再认任何人做主人了。”
弘华心中一喜。
崔子侧头想了想,忽然又道:“可是我已经杀了人。杀了你们的人。”
那些血肉横飞的画面忽地从眼前闪过。
弘华闭了闭眼:“我……不怪你。你只是一把刀。我可以怨挥刀的人,却不能怨杀人的刀。”
她掏出小刀,轻轻割断他身上的绳索:“留在我身边,学做一个人。”
“公子,可授我功夫吗?”
李图回过头。
“至少,我能自保,那么为我而死的人才能更少。”
李图默然看着她。
“我不能随将士们于校场同习,公子可愿指点?”弘华继续要求。
“好。”李图回答。
弘华喜出望外,立时把“夭”剑捧出来。
李图瞟了一眼:“红花,你传奇听得太多了。剑,自唐来已多为礼乐之器,若非高手如何能以之对阵?你还是先习练根基,再寻趁手兵器吧。”
弘华大失所望。那仗一柄长剑,飘忽若仙的梦想就这样瓦解了吗?
原来习武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娱乐性可言。
李图每日抽出空闲对她稍加指点,她便整日苦练,浑没带半点女生的娇气矜持,风雨骄阳下,尘土泥泞里,摸爬滚打,毫不含糊。
枯燥的根基训练持续了一个月,弘华没半丝叫苦退缩。她会这样认真,倒叫李图有些意外。
以前学过一点空手道、太极剑什么的,放在这真刀真枪的用场上,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算不得数。身手虽然灵活,但毕竟根基不足,故事里和幻想中那些高深奇妙的武功就算摆在眼前也是一时学不上的,这一点弘华心里明白,于是放弃了所有浪漫的想法,埋头苦练。
李图在旁边观察了一段,为她造了一双锋利短刀,一面继续打根基,一面教她一些简单实用的拳脚刀法。
练功夫这事逐渐步入正轨,弘华一面坚持着一面还在继续琢磨。
她又陆续向军中诸人求教,学一些功夫,也学习一些行军打仗的常识。
她把每一日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着。大家虽然觉得她这样的勤学意思不大,但见她不知疲倦的干劲倒也乐见其成。
弘华明白,这可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蟑螂天性与多年来养成的脾气一向让她相信,虽然有种东西叫现实,但对她来说并没有所谓的绝不可能。任何事,只在于她想不想,她做不做。即使是遭遇离奇的现在,她也不打算改变这种信念。
好吧,就算是徒劳,也只有努力一试才能不后悔。
生活确是充实起来了。
一两年或十年里练成绝顶高手,这种事,故事而已,她是不敢信的。但学武的确能强身健体,在逐渐身手灵活强健的同时,她的精神指数也在持续攀升中。
骑马本就不是问题,多多操练骑术更大有长进,最近开始努力学习□□。以前在大乐园里射箭、射飞镖她一向很准,现在玩儿真家伙固然不同,但比学功夫还是得心应手许多,让她偶尔得意洋洋,自认资质过人。
另外精神文明建设也不能放松。最近她也开始向军师、谋士严泽风、赖坤岷等人求学。兵书她以前感兴趣也读过不少,一些名章名篇也算颇熟,军事书刊也是常看的。不过那时纸上谈兵、浅尝辄止,现在倒也要好好做一做学问。
这么风生水起地忙乎着,弘华心里的洞逐渐填上了底,重又潇洒起来,不再成日内疚羞愧,回复到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状态。
虽然要她负担起手下将士的生死还远远不够火候,但毕竟她在尽力了。不可以苛求别人,也不该苛求自己嘛。
与此同时,小规模的仗一直没停过。弘华还是常常上阵,照旧躲在军车或将领背后,但现在她不再糊里糊涂看戏了,她努力睁大眼睛,观察战争的每个细节,时刻注意从平日操练整军到上阵开打中着将领们的每一个言行举动。
红军的战势颇顺,打掉打伤许多豪强,虽然不是全吃得下,总算差不多站住了脚。
想争天下的人原本就要准备好与天下为敌。不过目前最挡眼还是徐鳞、史进达那一边,虽然李图舍弃了“宗唐”的名号,两厢还是势不两立的关系。眼看红军气势渐盛,谢厚均也与他们结成了联盟,齐齐发难。
毕竟他们占据了古八荒多年的经营,要与他们硬拼只怕拖耗漫长,而且得胜了也会大伤元气。那时若有别的变故,应付起来就吃力了,终究不美。
于是纠缠了一两个月,始终没有全面开战,一面尽量巩固实力,一面思谋着寻途便捷迅速地了结敌人。
终究不动声色布下一个局,对方浑然不觉,趾高气扬地踩进来,情况良好。
准备好,李图带着队伍,可怜巴巴地去兴王府,向南汉国君刘鋹“求救”。
只要刘鋹答应相助,或者只要应允借道,事情就简单了。只怕轻松端掉他们老巢,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偏偏事情却卡在了这里。
南汉,与当初的宗唐有一点渊源。如今时局改变,刘鋹一旁看戏,漠不关心。原以为这位极具生活品味的国君很好对付,谁知这老兄心思绝大多数都放在如何更进一步提高生活质量上去了,若还剩一点放在政事国事上的又怪得难以琢磨。
李图这样声情并茂的一场戏,只换来他一番唏嘘赞叹,然后招呼他们一干人等住在他那房间多到数不清楚的奢华宫殿里,便了了。再与他提事只一味推脱,实在摸不透他那少得可怜的曲折心思。
转眼好几天,事情毫无进展。纵使古人的生活节奏原本慢许多,纵使李图与他那一干辅将谋臣大都很沉稳,也坐不住了。打仗这种事,战机是稍纵即逝的。
大伙在那边扎堆忙乎,弘华闲着。玩儿这些明的暗的把戏,她连看通透的本事都还没有,更别提参赛资格了。不过身为军中“高级将领”,始终应该尽自己一份力。于是她也在一边打探苦思,到底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这一天,使了新计仍无转机。李图面上毫无躁色,与臣下们商议着。若实在讲不通,只好舍此别计。别路也是有走得通的,但此计最佳,构建若此也不甚轻松,眼看只差一步,弃用十分可惜。所以大家虽然头痛,还是在继续挖空心思地努力。
“刘鋹喜色,宫中美人据闻千万。听说有一位明姬,颜色绝世,极其得宠,刘鋹对她千依百顺,何不去讨好一番呢?”弘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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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这样吧。
抱歉迟了一天。
:)忙忙碌碌期待好运的花子
2005年3月7日星期一
李图看了她一眼,但没有发表意见。
谋士赖坤岷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位明姬,容貌与性子可都是绝世的。”
弘华懵然。
严泽风微微一笑,补充解释:“佳人天宠,心高气傲,性子娇纵刁薄,取悦她十分不易,为讨好她反弄巧成拙的人不胜枚举。曾有巨贾欲得她君前美言,献上千金宝物,也不能入其眼,反一句失言惹美人大怒,居然丢了性命。人人对她曲意逢迎,却不敢多招惹,都怕半点行差踏错便酿成大祸。”
弘华默然。
细加打听,一切如严泽风所说,这条路看来有门实则难行。但过了一天,弘华还是决定一试。身为军中将领,要她袖手旁观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权衡再三,眼下只有这办法是她可以使得上力的。
诸人见她打定主意也不再多劝,只告诫她千万小心,苗头不对则及早抽身,切勿闯祸。
得李图答允,弘华倾力精心挑选了几件贵重礼物,说不得价值连城,却都是珍稀非常的美物。
宫中求见未能成愿,又做别计。买通宦官知道明姬是恰去了别宫临景,一两日内便会归来。又打听到回宫路径,前去探查了一番,心下自有计较。
这一日大清早,弘华便开始努力地打扮,几易其服,主意不定。要接近一个人,第一印象很重要的。到天色大亮,终于准备好,出得门来。
王八章见到她便哈哈大笑,又是习惯地一拍肩,弘华急急沉身,卸去大半力道。
“红花你总算是大将军,怎作这样不男不女的打扮?象个黄毛小儿似的。”
严泽风出来,也是上下打量了几眼,略一沉吟,却赞赏地笑道:“将军果然费心。”
弘华微微一笑,带着崔子和两个从士急忙出门去。
锦瑟官道上候了一天未果,到第二日上午,忽见山头响箭。弘华微微一笑,整顿衣衫,于道旁悠然闲步。
不到半炷□□夫,听到马车声近。
不需回头,听那动静便知道车架四乘,轮声沉稳,金铃环佩之音隐约其间,定是华贵非凡,想必是正主到了。弘华心头掐算,位置刚好。稍稍仰头,见崔子的半边脸对她一露迅速隐到大石后,收回眼来,继续漫步如处闲庭。
车声到了背后十余丈处,侧岩上忽然传来声响,许多大大小小的碎乱石块滚落下来。
驹马惊然长嘶,车夫的大声吆喝夹杂其间。
弘华住步回头,稍悬的心放了下来。
很好,效果跟风化石崩一模一样,砸的量和位置也恰到好处。马匹已然大乱,正在转角过来的口子上,外加车驾庞大,想要退避都极不易。车夫护卫左右惊忙也是控制不住,整辆车摇晃倾轧,几欲翻覆。碎石砸中头马,情况更乱了。但大块的石头,一点都没有真正砸中车身,否则,要是不慎伤了其中娇客可是承担不起。
弘华正心中暗喜,差点被石头砸到,连忙跳躲。向上瞄了一眼,一面小心躲着落石,一面向前飞掠数步。
碎石顿时缓了,但只听一阵沉响,一块千斤巨石破风而下,正冲着那车驾的方向。
眼见大难临头,车旁护卫骇得纷纷逃窜,车上人已惊骇无措,只得齐声大叫,有女子惊呼声从车内传出。
危急中,弘华飞身前掠,连连向侧坡上跃数米,就着斜堆的新伐下的大木,沿着覆满长草的坡面,急急推出!
真真千钧一发,恰滚落到坡角的巨石被这大木险险卡住。
嗬!虽然借用杠杆原理进行过精确计算,可这冲击力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弘华几乎接撑不住,连忙飞身跃上那大木的末端,用自己的分量勉强压制住了,那巨石总算暂停下来。
这幕特技表演先前就演练过许多遍,也做了保险措施,可弘华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脚下很不塌实,忽悠忽悠的。弘华努力制住心神,稳住身形,尽量玉树临风地立在那大木端头,对着下面吓傻了的车夫朗声道:“速速离去!”
那车夫猛醒,手忙脚乱地牵制马匹。躲窜的护卫也心惊胆战地扑回来帮忙,好不容易勉强控制住,跌跌撞撞驱动大车,从下方急急逃开。
弘华好容易撑到那大车过去了,飞身下来。
只慢了半点,那巨石也轰然坠地。
惊人的巨响在山谷中回荡,地面也连连震颤,飞腾的尘土弥漫如云。
弘华安然玉立,静看这壮观的景象。
咳!咳!好呛人!
可是不能动。动就不帅了,很破坏画面的。
坚持在心中数到十,弘华才悠悠然旋身回顾。
于漫天的尘土中,她衣玦飘飘,净裳清明,丰姿隽爽,湛然若仙。
很好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不出所料,大车到了十数丈外梢见开阔处,已然停下,打转车头。
那车夫大致恢复了皇家车夫的仪态,声音洪亮地道:“公子!请近前说话!”
弘华唇边微笑,不紧不慢、不卑不亢、潇潇洒洒、飘飘荡荡地走过去。
到得车前,车夫、护卫一敬礼,并不开口。
车中传出一个略显惊悸未尽的女子声音:“多得小公子援手。”
这嗓音好生柔媚。弘华心神一荡,只见车中仆妇伸手轻掀车帘。
缀着银铃的绿绸帘起,露出翠料叠边的雀理裙裾、蓝蝶纹丝袍、明珠绸衣、藕缎水袖、金丝绣肩、长垂至颈的璀璨步摇……
5555......
我挨骂了。 T—T
所以抛弃午饭不吃,暂且填满这章当作填补一点亏空。
下一章写了一点了,但感觉不对,为免填出来后悔,还是压两天再发。
好了,要溜了,更新不多,不要打人家。
花子
2005年3月17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