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掌握了李嫂子的生活规律,每当她去接送衣物之事,我便在城中闲逛。城中的人还是在正常的生活,只是没有很热闹的景致,人的脸上也没有高兴的色彩。四周的城门都有兵丁把守,详细的检查盘问进去城的人。城门早上五点开门,晚上七、八点关。更有宵禁。我大致知道是军事管制,打战期间为了防止敌方的细作混进来。据说上次就是因为有人走露了消息,才使的军营遭敌人偷袭。我会经常在街上与董橙衣他们不期而遇,有时是其他人。
我希望能够早日离开这是非地,我很怕寒冷的天气,而且古时的攻城拔寨是很恐怖的,围城到最后连吃人肉的事都有发生,但目前看来是比较渺茫的事。
但我身上不舒服,因为我一向有点痛经,而且铁剂早吃完了,最近又心慌得很,贫血只怕是很严重了。于是去街上的生药铺子买了点当归、白术、首乌等补血的药来吃,命还是要紧的。
在我进城的第四日,街上的行人脸上有了一些笑容,路过茶肆时听里面的几个茶客说,奸细已抓到了。
可李嫂子家有麻烦了。当天晚上楼下厢房里只听得李嫂子进进出出,声响很大,闹得我睡不着。于是下楼来看,说是蒋安头痛、发烧,我看了一下他的咽喉有些红肿,可能是感冒了,拿了一袋维C银翘片,让他先吃吃。摸了摸额头,很烫,热度一定不低。于是又把芬必得给他吃了两颗。热度过了一盏热茶的功夫才退。
可到了天刚亮的时候,又开始发烧了。我没有器具,无法给他听诊。就要李嫂子去请个郎中来,免的耽搁了病情。李嫂子一副为难的神色。没得钱,我告诉她只管去请,这点钱我拿,就当是他们借的。我并不在意些许钱财,人是最要紧的。
郎中请来后也只是怀疑伤风,开了些防风、荆介、细辛等药,让李嫂子随他回药铺去取药,我数了几十枚铜钱给李嫂子让她给郎中出诊费,顺便拿药。
服了药,蒋安感觉人有了精神,热也退了。便又想上街找活干,我与李嫂子说不动他,许是这几天吃用都我拿的钱,这小子心里憋屈吧。
我和李嫂子在家里提心吊胆,我没话找话的同她聊。到傍晚时分,蒋安回来了,是被另外几人送回的。原来是这小子硬撑着去做事,结果晕倒了,因为离家近,便被送回来了。同来的几人有一个我见过,就是周富的小舅子。
急急忙忙又去请郎中,郎中看了还是说的同样的话,打发了郎中后,煎药再给蒋小子服下,一顿人仰马翻才过去。
晚上仍旧不安稳,我给他吃了芬必得,体温降下没半个时辰又烧上来了,毫无办法,后来还说起胡话。我只希望不要得的是化脑、流脑、病脑之类的脑膜炎疾病。心一狠,拿出五两银子让李嫂子去生药铺买了点犀牛角给他服,才在凌晨时控制住发热。
早上李嫂子去买菜回来后告诉我,周富的舅子回去后也有发烧,我想只怕是流行性感冒,希望我自己不会传染上,因为我贫血的缘故很容易感冒。
情况不容乐观,我虽然没有感冒征象,但到了晚上蒋安开始出疹子,耳后、发际开始,然后整个脸面都是,而且流鼻涕、眼睛红肿、目赤畏光、眼泪汪汪、咳嗽,我就着烛光仔细的看了他两颊黏膜处均有针尖样白点,且周围饶有红晕,惨了!麻疹!
我在98、99两年在传染科工作时,正好市里麻疹流行,高峰期每日收治二三十名麻疹患儿。对麻疹种种症状、治疗了熟于胸。我顾不得宵禁,跑到对面的药铺砸开门让老板检了一副药。
银花4钱连翘3钱黄芩3钱赤芍3钱板兰根6钱薄荷1钱黄连1钱黑山栀3钱犀角1钱
“姑娘懂医?”
“不要你管,检药就是。”我急,也没得好脸色。
提着药回去要李嫂子赶紧煎药给蒋小子灌下去。并且让他开始吃阿昔洛韦,现代的抗病毒药绝对效果要强一些。
我想麻疹传染性极强,那些同蒋小子接触的人肯怕多数会传上,我打过疫苗倒是不怕的。可当年在传染科时主任说过这麻疹在古代视同瘟疫,因为流行极快,死亡率高,古代对麻疹也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成年人患病时病情尤其沉重,在现代新生和新兵都要接种疫苗。
作为医务人员我期望麻疹能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我不知道周富的舅子情况怎样,宵禁使我无法前往探视,只有明日再说。
晨起的时候,蒋安的呼吸平稳了许多,疹子已出到了胸腹,只是咳嗽的厉害,我建议李嫂子让其多饮水,做点稀饭给他吃。问明了周富舅子家,打算前去看看。
果然是同样的情况,只是目前还没出疹子,我按记忆给了他一剂药方,清热解毒外促他出疹。
往回走的时候,街上听到到处零落的咳嗽声,在路旁居住的门楼里隔着木门也可闻及咳声。
心情惨淡,到家时,对面的生药铺子里已是人潮拥挤,有伙计大声呼呵:“两位大夫已被兵马使衙门请走了,各位街坊去别处看吧。”
麻疹已爆发流行了。
以一个医务人员的身份我很想上前去帮忙,可我一个外乡人,又是一女子,他们能信得过吗?
麻疹除了积极治疗外,最主要的是隔离以斩断传播途径,但麻疹是呼吸到传播,又传播极是快速,现代社会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是依靠警察和军队来进行强制性隔离,象03年的非典就是。
等等,军队?我不是很巧认得几个人吗?
我并没多想,脚已徇着来时的记忆往一个地方奔去。
官衙前一如我那日所见,大门紧闭,门外是持刀抡剑的全副武装的兵丁,“走开,不得逗留。”
“军爷,行行好,我想求见董大人或杜大人。”我上前央求。
“你以为这是你家呀?想见谁就见谁?快走开。”兵丁驱赶。
“何人门外喧哗?”一朗朗声音从门内传来。铜钉大门瞬间打开来。
一着紫色衣袍,头顶玄色纱冠,眉目清秀,丰姿俊雅的男子走出大门。眼熟,山上见过的帅哥呀。
“冯大人,就这女子在此吵闹。”
“大人,我是阿七,可还记得?”我上前一步,“我有要紧事找董姐姐或杜大哥。”
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随我来。”
这姿仪俊美、身段风流的翩翩男子领我前行,穿堂过室,曲曲折折穿出朱漆彩绘回廊走过一细石小径,来到一花木扶苏的庭院,四五十平方,两侧架子上尽是兵刃,庭院中一人正在练功。见我们过来便停下动作,注视我二人。“紫衣,何事?”
此人一身茶末色衣袍,生的方面大耳,广颡隆准,躯干丰伟,煞是威武,时正秋末冬初,却衣袍湿透,脸面上汗珠一片。
“大哥,阿七姑娘要找五弟和六妹。”俊男说着我的来意。
“他二人不在府中,某家是臧青衣,姑娘有事同我说也便是一样。”其实他也是熟人,在山上呆过的。
我忧郁了一阵,估计同这位老兄说应该一样吧。既来之,则安之。按原定计划办吧。
“这位大哥可知道城中已开始流传麻疹一事?”我开了个头。
“恩。已有耳闻。”
“就我所知,此病传的极快,如不赶快进行有效的隔离措施,肯怕数日内全城都难逃劫难。”我想我并不是危言耸听,传染科的罗主任进行过这方面的研究,我那位爱好军事的大哥也曾经说过有关的事情。
“姑娘不必挂心,随军大夫和本地郎中已汇集应付此事。”不知是否有心防我。
我并不放弃:“我只是想提供一些好的方法而已。将军何妨听我一说。”
“我认为应该将各家病人集中到一处,让曾经出过疹子的人进行看护和治疗,而这个地方应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还没有发病的人发给预防的药物;在曾有病人呆过的地方则用艾叶、菖蒲、青蒿等焚烧或烧醋驱除病毒;因病而死的人则送化人厂焚烧。看护和接触病人的人最好用圆帽包住头发,用棉布叠成八层围住口鼻,以防染病。而且每次接触病人后应该彻底洗手,衣物用开水烫洗。如果这些方法做的到,则此病将得以控制。而要做到这些,就要利用军队了。这就是我来此的原因。”我一口气说完隔离措施。
“姑娘的法子看来可行,可目前无良法治疗这病啊。”臧青衣似乎为我说动。
“我祖居之地曾有过良方可医此病,不妨说与将军记下来。”祖国医学博大精深,可我只对麻疹有记忆,惭愧。
臧青衣将我领至一书房,冯紫衣磨墨,我将记忆中的药方脱盘而出。
虽是一种病,可出疹前、中、后均有不同,又咳嗽、高热、惊厥、出疹不齐、预防等等各不相同。我穷搜猛想,冯紫衣笔走龙蛇记了十余张。我才歇了口气。
一下子说了许多话,却没有捞到一杯水喝,我正想提醒这两位。
“臧都将,三王爷有事召请。”门外有人禀报。
没有迟疑,“姑娘请随我一起前往。”不容你拒绝。
曲折饶过一些回廊,兜兜转转,一路花木扶苏,来到一低檐重帘的玲珑楼阁内,这楼阁庭户虚敞,窗棂明亮,正中墙上一幅金碧山水,墙下一排四扇朱漆屏风,却被那大书桌遮住了一半高低。右边架上满堆着书籍,沿窗一张几上摆列着文房四宝。窗外竹簧萧萧,石泉潺潺,煞是清雅。阁内数人,内中一人正是我以前的病人。此时的他看来气宇轩昂,隆准丰颌,温文尔雅,庄严矜持,十分内敛,是个绝对的帅哥。
“见过王爷。”二人进来后向其行礼。我没动,我还没有学会女子该如何行礼了,只有免了,希望这位王爷同志看在我帮了他一次,别与我计较。
“阿七姑娘怎会也在?”阁中的董橙衣发现我也来了。
接着那位臧青衣将军就如此这般将来龙去脉说了一偏。
“难得姑娘费心,本王在此谢过。”帅哥向我道谢耶。
“救苍生于火海,何求回报。”我说了一句很高调的话。
“橙衣,你领阿七姑娘在隔壁候着吧。”王爷下令。
在我就要离开房中时,一句“若北邙知我城中情形该当如何是好”进入我耳中。
“其实不如...”我竟然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
阁中人全数望向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