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没想有答案,只不过随口问问,没话找话。
没成想谢长生娓娓开口,原来是谢陶二人在舞艺争相出头,此起彼伏的。倒也是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事。
而今年谢长生一直无有新舞面世,而今日里东台冯左相又来请陶安顺在寿辰中献舞。长乐坊中追随陶安顺的人不免有些看低谢长生,于是追随谢长生的人便与对方争执起来。闹到最后,还得烦劳谢陶二人出面平息。
我想谢长生是遇到瓶颈了,可惜我并不会说安慰的话,无法与她排解。
谢长生吃完,并没赶我离开。我便借机逗留在楼阁内,看她忙碌。她也不过写写字,吹吹箫而已,美女的一举一动都是优美无比,可惜写的字我是不大识得,但是箫声瑟瑟,有着心中惶惶之意,我却是懂的。
“我曾经在幼时在一处看过有人跳得一种鼓舞,极是美妙。可惜长大后却再无有见,一直觉得甚是遗憾。”我不觉幽幽开口。我说的是在小学时曾在电视中见过的,是一个少数民族的祭祖时所跳的舞。一少女在数面大鼓上回旋舞动,在身侧也立有大鼓,少女手中更有两支小巧鼓棒借舞动之机敲击各面鼓。舞姿轻盈,鼓点一时迅疾跳跃,一时清越绵长,让人无限回味。可惜小时的我因身体不好,不能跳舞,也许后来也不会学医了。
“是吗。那姐姐细细说与我听,究是怎生一个跳法。”没成想谢长生闻得竟是来了兴致。
于是我将我记忆中的少女舞姿说了给她听。她听后不觉沉思起来。
我看她一时似乎不会回神,自起身回去。
谁想刚离了谢长生的楼阁不远,就觉得内急,忙扯住一个小丫头问得茅厕在哪。
待我感觉一身轻松从茅厕中出来后,发现自己竟然不知怎么往回走。凄惨。又迷路了。
可这时天已黑,园中许久还无人经过。只得自己慢慢寻路出去。
此时月亮移出云外,四周一片光明。中天的一轮皓月,浑圆如玉盘,挂在碧色穹幕上,清辉流荡,万里如霜。今晚的夜色真是美。
穿过几处回廊曲沼,一路华木珍果,团团簇簇,香风温软。前面有着一玲珑小阁,门户深邃,阁内有灯火摇晃。心想应是有人,可以问路了。急奔前去。
阁中果是有人,可我这边却是阁后露台,一时不得进去。不由心急,忙寻前门。
却在经过后窗时听得屋内有人说话。
“你是否真有一击必中的把握?”一男子声音。
“我已练习过无数次,你请主上放心。”竟会是那陶安顺。只不知道她要进行的是什么事。
“那就好,你要知道,如不能刺杀那人,你就得杀死自己。”
“妾身受主上大恩,定将以身相报。”
原来他们说的事竟是要阴谋刺杀某人。我不禁蹲下身去,捂住嘴鼻,惟恐泻了声息。
待他们走出了楼阁,良久才循着小径狂奔。
好不容易寻得有人经过,问及大门,便直奔而去。
待到三更,心中还是不能平静。
天哪,我竟然听到了一个阴谋,应该是半个,因为我不知道何时、何地、何人。
希望不会被人知道我听到了这些,因为书和电视中常有杀人灭口之说。
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因为心中纷乱,我没去店堂。
可第三日,谢长生竟然让她的使女来请,说是长生有事请教。
没有办法,只得前去。
原来前日里谢长生听得我说的鼓舞,大是感兴趣,一直在想着这舞怎么跳。可我也只是在小时候在电视中看过一次,能说的上次都告诉她了。只好将“十面埋伏”中章子仪所跳水袖舞片段东拼西凑的对她讲了一偏。
没想到她听得我说,更是脸色生光,又拿了纸笔要我将那鼓的摸样画给她看,真是为难我。
回去后一直忙碌也就将那日里听到的事忘记了。
店铺靠近城南门,城外有数间香火鼎盛的寺庙,每日里去寺庙上香的人潮很多,而且寺庙里进城来化缘的僧侣也不计其数。于是就想着做一种素面素粉,又可以多一些顾客。
我想着以前曾听过的做素汤的方法,将香菇、笋蔸等物熬出鲜味。再用干菜和笋干做出素码。一经推出果然大受欢迎。令得在柜台后的黄可和素玉大是高兴。
我仔细算了一下,从三月十八到五月底我已收回了半数投资。
六月天,天气很是炎热,白日里顾客少了许多,令人十分发愁。而且面粉都不能长时间放置,虽然将其放在井中附壁内,仍还是会坏。所以每日只得定量制作,卖光了就不卖了。
不过我将营业时间延长,在晚上卖夜宵。那些冷碟就极有卖头了,我还根据情况又新创了冷盘菜式,也还大受欢迎。遇到要酒的顾客,黄可便打发伙计到街口的酒肆去打酒。
这样就弥补了白天的减收。
可夜间难以入眠,因为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蚊子扎堆,我既怕热又怕蚊子,只好缩在床帐里猛摇团扇。有时整晚跟吸血鬼搏斗,啊——晕啊!
后来还是素玉去野外扯了一些不知名的草,斩碎了,在每晚前将屋子熏一遍,我才得以有觉睡。
冯紫衣有回见到我满脸包包,笑得差点断气。可是第二天给我带来一瓶药油,芳香味的,说是宫中避蚊虫的,效果很好。于是我看在他已将功折罪,就原谅了他。
冯紫衣是与董橙衣一起来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他们是同一师门,不过师门中只有这冯紫衣身份不同一般。其实那日里知道冯目前是刑部员外郎时,就觉得奇怪,因为古时很少有人会从武官职务跳到文官职务的。原来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自从那次两位王爷在我这吃过饭后,一直也没再来。我还以为是吃了我上次做的菜后有什么问题。可又不象。因为其他人还是来,而且再也不吃粉面,非得我做菜给他们吃。不过这一来二往的,更加熟络了许多。
六月上旬末的一天,谢长生又请了我去,老样子,我带了新做的刮凉粉去了。
原来是谢长生利用我给她的枝末信息,自创了一套鼓舞。
只见她穿着薄薄一层轻纱舞裙,色泽鲜丽,长长的素绉水袖,在轻快的丝竹声中惊翻旋转,舞姿倏忽变换,轻盈的足间点击鼓面,在身姿变换之迹手中鼓棒敲击身侧立鼓,鼓声又与丝竹声混如一体。那古人言赵飞燕作掌心舞,今日里看谢长生的轻盈舞姿,觉得古人当真有着这般技艺也不足为奇了。
谢长生舞毕,我站起身鼓掌道:“长生,你真是舞技非凡,果有天资。”
边上人也尽皆过来向谢长生道贺,贺她创得新舞。
谢长生用香罗手帕拭去脸面上的汗珠,向我笑道:“长生这舞,有着姐姐一半的功劳,今日里请姐姐来,一是让姐姐看还有哪儿不如意的地方,再就是请姐姐给这个舞赐个名儿。”
跳舞我是不会,取个名嘛,我想不难,心想现代电视里演过什么安庆锣鼓、威风锣鼓,还有什么太平锣鼓,听刚才乐曲声安磬平和,不如就叫太平鼓舞。
于是说给谢长生听,她便说好。
这边厢刚散场,那陶安顺也来练舞。
因为那晚听到的事情,我还是不免对这长乐坊榜首多加注意。只见她在乐曲声中回旋舞动,纤腰袅娜,每一侧身,每一回首,俱是风情万种。尤其是那一双钩人心魄的媚眼,令你不由得随着她的身姿移动。怪不得她会稳坐天下第一舞姬的宝座。
当她跳得第二遍的时候,我发现如果真要刺杀他人的话,只怕将在这支舞快要结束时动手。因为这最后有一段满场回旋,那时拢在袖中的手出其不意的亮出一把利刃出来,谁也不会留意,因为你已经被其舞姿迷住了。待到你发现时,恐已不及了。不过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也许她会用其他的法子。
不过我又有些疑惑,究竟是何等样幕后人物,会令到这艳绝人寰的美姬不成功,则成仁呢。
因为出得门多了,安全问题还是要考虑了,可我原先带来的防狼喷雾器竟然还没用,就已经不能喷了,不知是时空不合,还是伪劣产品。我倒相信后者。
问素玉女子怎样防身,她竟然一问三不知,只有自己想办法。我后来想起曾在书上看过一种极歹毒的法子,就是用纸包着生石灰,遇到那不怀好意的人,斗手甩出,对方眼不瞎也够戗。不过我还是决定过些日子请杜兰衣推荐一两个保镖,生石灰的法子暂时先用着。可惜这时辣椒还没有传入,不然我就用辣椒粉,总好过歹毒的石灰。
悠闲的又过了几日,谢长生身边的丁香又来请,说是她家小姐的舞更加完善,让我再去瞧。天太热了,一点都不想动,便允了晚间去。
等我到了长乐坊,才知长生去了一个宴席,要我稍等。我先时还在她房间里等候,可久等不归,也就不耐烦起来。
于是往练舞大厅去,想看看有无人在练舞,看看也好。长乐坊的人多数已认得我,并不拦我。
可大厅中也无人练舞,真扫兴。
又回去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长生还没回来,我便先走了。
早已是月出东山,清辉一派。在朗月映照下,荷花池中波光粼粼,微风拂来,幽香阵阵,荷叶翩翩,宛如画中一般。
大街上车马往来,行人渐多,摊贩各各设下货摊,货摊边点起一盏灯火,光明透亮,晃人眼目。路边的酒肆里更是人头济济,生意很是兴隆。
正走着,从后面跑过一群小子,一没留神,竟被撞翻在地。
“一群小鬼,小兔崽子。”我大声咒骂。可那些小子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拍拍衣裙上的灰尘,发现手上和脸上已满是灰泥。“真是讨厌。”
看看双手,唉,没办法,顺着酒肆边的台阶下到荷花池边,虽是六月,池水依然清凉,洗去手中和脸上的灰泥后,正欲起身。随着风传到耳朵里几句话让我一惊。
“你是说她今日定将得手?”
“是,那人全无防范,只带了四人前来。”
“讯息传出后,那人阵中即会有动作,主上已有万全措施,你底下人莫要露了。”
“是。”
一片空寂,心中狂跳,正当我轻手轻脚离开时,又被传进耳中的话惊呆了。
“西王,西王,哼,死王。”
西王?是傅青云。有人要杀他。头脑中一片纷乱。
我要不要管?我该不该管?
脑中浮现傅青云的身姿,那永远的白色,那一成不变的神色,那举手投足,那样一个我曾真心倾慕过的人。
摇摇头,不想了,就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吧。
听得再无话声传入耳中,我提着裙摆回到路上。
我应该怎么做?国宾馆,但傅青云肯定早就去赴宴了。是啦,陶安顺,她今天去哪里献舞?我记得有人说过的,是冯相爷。可姓冯的住在哪里?冯紫衣,橙衣说他有个当朝一品的老爹,莫不就是冯相爷?冯紫衣说过他住在城西将军庙再往前走的地方。是的,就是的。
我看见路边候客的轿子,也顾不得晕轿了。“我要到将军庙,快点。”
轿夫抬着轿子在城中疾走,不一会就到了。原来只是围着荷花池饶个大弯就到了。
前面正有一座大宅院,门前高挂两串红灯笼,上书大大的“冯府”。进进出出,人如流水,内里隐隐传来檀板丝竹声。是啦,肯定就是这。
奔至门前,可巧冯紫衣在门前迎客。
我走上前开口就问:“傅王爷已到了吗。”
冯紫衣一看是我,觉得奇怪:“早到了,阿七,你怎生来啦。”便又被人扯过去讲话。
我忙上前说:“喂,我有要紧事告诉你。”我想将听到的事情告诉他。可他头也不回被人拉进门里,只是对我摆摆手。
那我就进去吧,许是看见紫衣与我谈过话,门口的家丁并没拦我,就让我进去了。
进得门里,只见川流不息的人,又觉得井井有条。
会在哪里?像傅青云这般身份尊贵的客人应该在大厅,我便随着那些似乎身份不凡的人走,果然到了大厅。家丁以为我是客人家的女眷,也无人拦我。
大厅灯火通明,乐曲一入耳,已知厅中跳舞的正是陶安顺。
傅青云在哪里,我张口大叫,一声声叫好声迅即淹没了我的声音。
白衣,大厅中满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白衣倒是最打眼的。看见了,就在大厅右首,远远的。而此时陶安顺已开始在大厅中跳跃回旋。
我不由多想,向那一身白衣跑去,就到了,陶安顺一个旋马上就过来了,我似乎看到了手中的冷光,而此时的他正向正位的老者敬酒,好象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冷光疾刺,他与厅中右侧的人都看清了。可他被身前条桌拖累,已无法退避。
我已奔至他身侧,再也不想,往前一步,抖手甩出袖袋中的石灰包,一片白雾袭去,闪耀的冷芒从上而下划过,刺入我的左胸,稍一停顿,白雾中一只纤纤玉手,猛击我的右胸。
我闷哼一声,身躯向后飞去,撞入一人怀中。
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我看到傅青云从对侧提剑跑了过来,我偏头往揽着我的那人看去,却是三王爷。
我不觉笑了出来:“西王,僖王,原来是这样。”话未完,喉头一痒,一口血竟全喷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