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回头一看,竟是个昏暗的角落,一团欢喜化作乌有,想不到两个公子哥儿看上去不错,怎知是个囊中羞涩的主儿,回过头来,正想发作几句,看见眼前人如锦似玉,实在是一等一的人才,心神一滞,觉得眼前人不管说什么,自己都恨不得说“好”。
主仆四人坐在角落里,光线微弱,依稀只见得身形,很难让人注意得到。一直拿着扇子遮脸的那位高大公子,仿佛解放了一般收起了折扇:“我说,明堂贤弟,放着京兆尹不坐,跑到这种角落里喝茶,这是何道理啊。”——扇后一张俊朗的脸写满了不解,竟是丽君的结拜大哥欧阳逸是也。
“这个么,也算地上办案的一部分啊。”
欧阳逸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可是看看郦明堂又不象是说笑的样子。
若兰笑嘻嘻:“我家主子说了,这个茶馆啊是京城里最热闹的茶馆了,想打听什么消息,在这里一准就成,那件棘手的案子不是挺轰动的吗,茶馆里的人一定会谈论的。”
“咳,张老哥,前些天楚家出的事听说了么,真惨啊。”
几个人立马竖起耳朵细听。
“听说了听说了,真是没想到啊。那楚家的儿子好端端的死了,婆婆告她儿媳杀夫呢。”
“啊,杀夫?怎么会呢,楚家娘子和她丈夫青梅竹马,当初两人成亲时,楚老太太不肯,还是小楚在他娘跟前跪了一天一夜才娶得美娇娘呢。两人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出事呢。”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可是楚老太太一口咬定了是她媳妇干的。而且那楚家儿子也的确是喝了楚家娘子做的汤才死的。”
“但是,我听衙门里的亲戚说,那楚家娘子硬着呢,说什么也不肯招。前任的老爷用了各种刑法,她也不招,说不定是冤枉的。”
“如果不是她,那还有谁呢,总不能是楚老太太吧,那可是她的独生儿子。再说了,楚家儿子死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看见了,他喝了汤就死了,这汤只有楚家娘子经手啊,这一点连楚家娘子也承认了。”
“这案子实在是奇怪,难怪前任太爷判不下来。不知道新的老爷怎么样?”
“老爷?我看是小爷吧,才十七岁年纪,他能懂什么啊?”
…………
欧阳逸恍然大悟:“这就是你想打听的?”
丽君悠哉悠哉地抿一口茶:“这只不过是一部分而已。这些闲谈当然做不得十分准,当相对于诉讼双方而言,第三方的话才是更客观的。来喝茶的人,往往带着闲适的心情,心无戒备,也无害人之心,此时所说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况且,此处人流最多,消息也最方便打听了。”
欧阳逸不觉点点头,这个拜把兄弟啊,总是带给自己惊喜,真不知小小年纪的他,那来这么多的法子,许多能力,不是聪明就可以拥有的,若非经过许多事情……
丽君见欧阳逸若有所思,象是读懂了他的心思:“飞卿大哥,其实,我这些东西,不过是跟我爹学来的,他老人家经商多年,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我拿过来卖弄一下,倒让你见笑了。”
欧阳逸反问:“今天不会是光喝茶吧,你小子把我拖来,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吧?”
丽君眉一扬:“不愧是我大哥,一下子猜出了我的心思。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我们在这里既然已经‘百闻’过了,那么不妨去衙门里‘一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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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熏天的臭气,不知是泥巴、血迹,还是别的什么污浊,把墙的本色都掩盖了去。在牢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莫名“生物”。
枯黄蓬乱的头发,仅能蔽体的破布,枯槁蜡黄的容颜,丽君与欧阳都大大地吃了一惊,欧阳的扇子都掉在了地上,欧阳也不自觉。
这就是那个素有楚家碧玉之称的楚家娘子?
丽君试探性地问了她一些话,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仿佛面前的只是一座雕像,毫无生气。
“大人,您就别费心了,自从上任的老爷对她用完了刑,这楚王氏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和死也差不离了。”
丽君不死心,猛地一把抬起了对方的下颌,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这也是楚娘子唯一有生气的地方:“这位娘子,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觉得此案有疑点,或许你是冤枉的,但是没有证据,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死去的相公,更为了无辜的孩子,如果你有什么说的,就不要烂在肚子里。”
那楚家娘子本来面无表情,一听到“孩子”二字,面色大变,一张脸顿时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欧阳在一旁趁机敲边鼓:“不要看这位大人年轻,恐怕如今也只有他能为你翻案了。他是新科状元,太师的快婿,只要你是清白的,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那女人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
欧阳耐不住房间中死臭的气味,悄悄与丽君商议:“或许她一时接受不了,不如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丽君见楚家娘子一副痛苦的样子,只好点点头:“也好,这位娘子,你好好想想吧,我会再来看你的。”
两人走出牢门,欧阳夸张地吸了吸门外的新鲜空气,惹地若兰又是一阵嘲笑。
“贤弟啊,我最纳闷地是,你怎么断定那个小娘子是无罪的呢?”
“眼睛。”
“啊?”若兰和欧阳都不解其意。
“她有一双哀伤至极的眼睛,那是失去了深爱的另一方时才有的悲痛。”丽君心中一痛,这种眼神,自己是多么熟悉啊,当母亲撒手而去时,父亲的眼中,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哀,自己想尽办法讨父亲的欢心,也只能让父亲的悲哀之色掩藏在心里。
“当然,我并不是凭这双眼睛就肯定的,我调看了此案的所有卷宗,发现此案许多的疑点。”丽君状似无意地扫视了一下,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典狱、师爷等一干人仔细聆听。这干官场上的人精啊,若不拿出些本事来,难以降服呢。
“第一,此案断为投毒杀夫案。敢为此毒何在,此毒何来?”丽君清澈的眼光看向众吏。
有那乖觉者答话:“回老爷,那楚家相公死时,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分明是中毒的样子。”
“分明?好一个分明。此案人命关天,连罪犯用的是什么毒也不分明,哪里有‘分明’的样子?须知三尺青天有神明,有一处不妥,就可能误判。或许牵连的是一家的命运,或许牵连的是一条无辜的性命!”丽君嘴角微扬,似讥似诮。
一干油滑老吏无言以对,本以为这个年轻主子是个好糊弄的,看样子,竟是个一心要大干的人物。
丽君见其中数人脑门已开始冒汗,不忍相逼过紧,自打圆场:“当然了,此案蹊跷难破,大家还要同心协力才好。我已仔细阅读杵作的记录,他曾用银针试过,并无异常,可见这毒并非□□一类。而且,从其发作状看,倒象是植物毒素作怪。”
众人已经听地目瞪口呆,那前任老爷只知道下死命的上刑,而这位主儿只不过几天工夫倒寻出这许多蛛丝马迹。
“想那楚家不过一个小农之家,田不过数亩,房不过几间,那楚家娘子也是农家出身,哪来的手段寻出这等高级的毒药?大家不觉地奇怪吗?”
众人听了如同炸了锅,七嘴八舌,纷纷说出自己心中久藏的疑惑,其实若论经验等,这干人远远超过了丽君,只不过众人报着官场上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反倒显地无能平庸。
丽君细细倾听众人意见,心中实在获益良多,母亲曾翻出许多杂书,当中有些许驾御下属之术,今日用了一招恩威并重,果然有效,一人苦思,不如众人同想,如今众人的思路都被自己引到破案一路上,看来真相明了的日子指日可待。
“贤弟,如今大家都被你调动起来了,你还烦心什么?”欧阳逸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敏锐。
“我们毕竟是旁观者,如果能得现场者的详细描述就更好了。可惜,那楚老太太一口咬定要为儿子报仇,所说之话大失偏颇,那楚家娘子又是个闷葫芦,所谓目击者也是远远地看到,还是有限地很。”
欧阳逸扇子轻敲丽君的头:“你啊,真不知该夸你呢,还是说你呢,一颗七窍玲珑心未免转地太快了吧。”
丽君抿嘴轻笑,如清莲绽放,便是中午的艳阳也要失色两分,欧阳自诩与郦贤弟相处的日子不少了,还是呆了一呆。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那个楚王氏昏死过去了!”一个狱卒慌慌张张地奔了出来。
丽君与欧阳逸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直奔牢房。楚王氏啊,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若一死,此案可就真的成了无头案了。
丽君一行人赶至大牢,楚王氏面色灰白,唇无血色,眼见地似乎不行了,几个狱卒正拼命掐人中,指甲上已见了血,可是楚王氏仍不见苏醒。
丽君见事不妙,把几个狱卒拉开,拉眼皮,探鼻息,指按脉,几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早把一旁的人们看傻了。
“牢头,打一盆深井的凉水,越凉越好。你们几个把她抬出去,放在凉荫下。师爷,你去拿一壶烈酒来。”众人不解其意,不过依着对这位新老爷的敬畏还是照做了。
七手八脚的安置停当后,丽君以冷水泼其名,再命几个女狱卒以烈酒擦起颈项、手脚四肢,手再一收,不用言语吩咐,贴心的若兰即奉上随身医箱,打开布包一看,明晃晃,亮闪闪,竟插无数长短不一的金针、银针。
丽君双手持针,飞快点去,普通人只觉地她手法奇快,蜻蜓点水,一晃而过。欧阳逸习武数年,看地分明,知郦明堂正以极高明极大胆的手法扎穴,穴位倒不难辨认,难就难在行针的速度、火候。若无武艺在身,实难办成。原来这个新科状元竟是文武双全,让自己又惊又叹。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楚王氏的面色由灰转白,由白转红,嘤咛一声,竟然活转过来了。
“大人,真乃神人也。”
“真是活神仙啊,死人也能被他救活了。”
不知何时,院子里诸人都跪倒了,此时此刻,大家打心眼里服了这位年尚弱冠的新大人。
“诸位不必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楚王氏有冤情在身,命不该绝,在下懂得一点医术上的皮毛竟救了她不死。大家请起。”
楚家娘子悠悠醒来,神智渐渐清楚,明白自己为这位年少的郦大人所救,挣扎着想要拜谢,被丽君扶起。
“楚家娘子,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不过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否则下次神仙也难救了。”说完丽君迈开一步要走,这第二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楚家娘子死死地抱住了丽君的靴子,泪如雨下:“老爷,我说,我说,民妇实在是冤枉啊。”她这一声冤枉,喊地撕心裂肺,听之断肠,在场的人闻之无不动容。
…………
听完楚家娘子的一番哭诉,丽君心中心中五味翻沉,若她所说是实,那么她的确不曾杀害亲夫,可是她所说的条条俱不利于她,难怪前任的大人断不了此案。安抚罢楚家娘子,丽君和欧阳回府商议案情,派了若兰打探核实楚王氏所说的话,结果商议半日也不得结果。
初次接手案子就碰到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钉子,丽君无心茶饭,闷头苦思,映雪知她进展不顺,亲自下厨做了夜宵而来。
“相公,这是我做的一点小菜,这里还有一碗汤,你且用点提提神吧。”
映雪从食盒中取出丽君最爱吃的点心,切地整齐的三色丝儿,淋着喷香的麻油,不过最奇怪的是那碗汤,汤色清澈,香味扑鼻,汤面上浮着朵朵花瓣,粉红的花瓣衬着汤中白的笋丁,绿的青豆,五彩缤纷,倒也好看。
丽君抿一口,满口清香,大赞:“好汤,难为你找了这些花瓣来,其实,这点小事,你大可让丫鬟们去办就是了,何必自己辛苦呢。”
映雪展颜:“这你就不懂了,这花可是有讲究的。若是让丫头们去办,若是偷个懒儿,摘了不干净的野花,可是也吃坏肚子的!往年的饥民也有误食花草,而生病的。你的事,我怎么敢大意呢。”
“我在前面辛苦,老爷在这里却好吃好喝。主子,蓝若回来了,你要的消息要打探妥当了。”若兰脚上泥泞,可见走乡串户,着实辛苦了一番。
“主子,您看这是,楚家到田里的地形图。这边记得都是楚家娘子当日的活动时间,我还去镇上的药店打探过,那个楚家娘子也不曾到店里买过什么药材。”
丽君拿过若兰带回的条子,仔细思索,按照楚王氏的说法,她早上织布,邻居家的小孩摸鱼回来,分了她家一条黄鳝,她便做了一罐黄鳝汤,做好了就直接提了送到田上。时间紧凑,其中应当无人插手。楚家娘子的说法,在时间上基本上和邻居所说相同,看来她并未说谎。而这个汤罐是老式的开口罐,很容易被人投毒。但是,楚王氏在路上一直拎着它,从未离手。这个案件真是怪哉。
一旁的若兰又饥又渴,坐在小凳上大嚼大啖。
映雪心细如发,嗅到若兰身上淡淡的香味:“你身上怎么有股香味啊?”丽君依言闻了闻,果然。
若兰抓抓头:“是吗?不会吧。恩,对了,从楚家到田里的小道上栽满了树,开了好多花,掉了我满身呢,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方才沾上的吧。”
丽君从若兰的衣褶里果然找出不少花来,灯下观花,只觉得此花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丽君把花随手放入荷包中,径自回到书房查医书去了,指望着从中毒方面寻得一点蛛丝马迹。
若兰与映雪不想打扰丽君想事,留在门外闲谈。未几,丽君大步而出,面有喜色,“蓝若,明日你随我再去一次楚家村。”
映雪诧异:“案子有眉目了么?”
丽君点点头:“正是,正是,不过小心起见,我明日还要试试,只怕夫人也要同去襄助。如果我料地不差,后天就可结案了。”
映雪失笑:“我去做什么,只能为你端茶送水,顶多做个煮饭婆罢了。”
孰料,丽君一本正经:“正是如此,明日还要麻烦你下厨呢。”
这话说地映雪与若兰面面相觑了,真不知小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总是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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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清明的京城春色宜人,一川烟草,碧云冉冉,满城风絮,梅雨朦胧,不过人们今天却没啥心思踏春,闲着的老少男女、平头百姓都会聚在了京城京兆尹的衙门前,连那矜持的官宦贵族之家也派了仆役或混在人群中,或包了临街的茶座。
若问为什么京城老少齐出动?事情无它,那新上任的京兆尹老爷郦明堂前日张了榜单,说今日要公判楚家杀夫一案,此案本视为无头案,谁料这新老爷一上任没几日就宣布要判决此案,怎能不让人心痒?又有那消息灵通的说,这个新老爷已经把衙门上上下下收拾地服服帖帖,上至文办,下至衙役,个个都对他敬如天人。今天公判,众人擦亮了眼睛,且看他如何断案。
丽君正一正官帽,理一理官服,在衙役们的威武声中,步入公堂,堂下跪着楚家婆媳,还坐着楚家村的几位有威望的老人家。
“堂下的楚王氏,楚老太太听好,经过本官数日的调查,已经查得了本案死主的真正死因!”丽君把“真正”二字咬地格外重。
众人一听这“真正”二字,心知有异,纷纷交头接耳,那楚老太太一听似乎老爷不欲判自己媳妇死罪,一扔手帕,往地上一坐,正要哭天喊地来个大闹公堂。
“楚老太太,本官知你心中不服,也知道大家的疑惑,为示公平,特地请来几位人证,以示公允!”
一旁的师爷忙站出喊道:“这几位是楚家村的村长,和楚家的其他几位长辈,这几位是京城保安堂的林大夫,太平堂的张大夫,长安堂的李大夫。诸位可都看清楚了?”
丽君一招手,书办恭恭敬敬地捧上一堆书卷交给几位老前辈传阅,丽君对下面的百姓解释道:“这些都是关于此案的记录,包括了当日众位街坊的证词,和当日惹出祸端的那碗汤的详细记录。诸位乡亲,我说的可对?”
几位坐在堂中的人证纷纷点头。
丽君又一招手,几个衙役抬上一堆物事来,大家定睛一看,竟是做饭的炉灶、柴火,台下议论声起。
丽君对楚老太太道:“若想知道真相,还望老夫人与本官好生配合,且屈尊一下,做一碗黄鳝汤,就按照你媳妇当初给你儿子做的方法。”
楚老太太无奈,只好依言做了一锅黄鳝汤。
在丽君的授意下,衙役牵了一条黄狗来,将盛出的一碗汤吃地干净,似乎还不解饿,兀自摇着尾巴讨吃的。
“大家看地清楚,楚王氏此法做的黄鳝汤并无毒性。”丽君朗声道。
楚老太太不服:“老爷,我并无害死我儿之意,又不曾往汤中添了什么物事,此汤当然不会有毒了。”
丽君正色道:“楚老夫人休得罗唣,且耐心一下,便知分晓。”说罢,丽君从身旁的一个口袋拿出几枝花,交与楚家村村长。
“老村长,这是我今日派人在你们田间路上摘的几枝堇花,你认一认,是也不是?”
老村长与几位长老看了看,“不错,正是我们村中常种的堇花,那楚汉死的那块田头上也种着这种花。”
丽君吩咐下人把花朵混入水中,叫狗儿喝下,狗儿安然无事。
丽君左手抓一把花瓣,右手捧一碗剩余的黄鳝汤,不慌不忙地说:“正如大家所见,这黄鳝汤无毒,这堇花也无毒,那么,它们二者混在一起呢?”说罢把花瓣倒入汤中,放在狗儿面前。
那狗儿饥饿难奈,又是一扫而光。方吃了不久,就见它软软倒下,四只腿儿抽搐了几下,口吐白沫——竟死了。
全场一片寂静,连那楚家婆媳也两眼不错地死死盯着,不敢置信。
“林大夫,烦劳你把这一段念一下,这是衙役们对现场的记录。”
“……楚汉死时,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所喝之汤乃其妻子楚王氏所做,有黄鳝、青菜、冬瓜,另有十片不到的花瓣,乃因此罐无盖,田间花落所至……”
丽君悠悠长叹,”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应该明白了吧。楚汉之死,与他人无关,实在是巧之又巧的一场悲剧。黄鳝汤本是无毒,在楚家娘子给丈夫送饭的路上,不意落进了一些花瓣,堇花与黄鳝在一起,反而有毒。”
见众人呆呆着,尚未回过神来,丽君拿起一本医书递于李大夫:“李大夫,此书专记民间杂方,你可把这一段读来听听。”
“堇花者,春天为花期,与黄鳝相配,可略麻痹心神,适合跌打损伤治疗时,防疼痛太过,唯量不可太大,几片花瓣即可,凉饮,否则有毒性,重则致死。”
丽君一拍惊堂木,众人如梦初醒。
丽君朗声道:“此案楚王氏无过,即日放归回家。”
那楚王氏沉冤得雪,在堂下放声悲号,闻者莫不心酸。的确,若非碰到这个略通医术、敏锐心细的郦明堂,这个楚家娘子必死无疑了。而楚家老太太则呆坐在堂下,眼神茫然,自己一心一意欲为儿子报仇,结果却与自己所想的背道相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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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君新官上任的第一案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可是丽君并没有一个完美的好心情。她脸上言不由衷的浅笑,瞒得过梁府喜笑颜开的诸人,可瞒不过丽君的贴身心腹若兰和映雪,一大一小姐妹俩联袂套话。
丽君磨不过若兰的精灵和映雪的温柔,只好举双手投降:“好啦,好啦,你们俩就不要再旁敲侧击。我今天的确是有点心情不大好。”
“为什么呢?还是为了这个案子吗?”若兰隐隐约觉得不对。
“恩,案子虽然已经结了,不过有些事情不能不让我难受。”丽君无意识地把余下的堇花,托付清流。“你们看,这些堇花开地烂漫自由,它本无错,错的是人心啊。”
“相公何出此言?”映雪敏感地捕捉到丽君话语中的一丝丝悲伤。
“其实,这场悲剧本可以避免的。若兰,你还记得那案卷上的记录么,当日楚家老太太发作媳妇,打碎了一些厨具,其中就有汤罐的盖子,结果因为没有盖子,堇花与黄鳝相遇而成毒,楚汉吃了汤便死了。那楚老太太素来不待见媳妇,儿子死后,她就把媳妇告上公堂,一心一意要把她媳妇置于死地。若不是碰上我,此案便要一案三命了。”
“三命?”映雪诧异着。
若兰满脸同情地解释:“我们在了解情况时,狱婆告诉我们那楚家娘子实际上已怀有身孕,只是时间尚短,她尚不自知。在用过大刑后的当夜,孩子就没了。那楚老太太本是要为儿子报仇,却硬生生地断送了她儿子的最后一点骨血。”
丽君惆怅着:“见了楚家这场悲剧,我不由地想了我娘亲。当年我娘她孤身飘零,而父亲却是名门子弟。我祖母百般阻挠我父亲与母亲的婚事,即使在婚后,也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欲拆散他们。后来……”
“后来怎么了,我自入府来从未听到过此事。”若兰年少,进府又晚。
“后来,父亲毅然请命到边关任职,带着新婚的妻子离开了那个陈规陋俗多多的家,从此在边关一呆就是十几年。而孟家再失去了最有希望的长子后,几个儿子互相争斗,慢慢的,孟家就败了,四大家族的位置拱手让于刘家。而我们家和本家的联系基本上也断了。”
映雪默默无言地靠近,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丽君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对于以前的事情,她比若兰略知一二,小时候模模糊糊地从母亲和夫人的交谈中猜到一些。当然,自己当时只是稚龄小儿,尚且不明白此事的轻重。依稀只记得,小小的丽君看到别人有许多兄弟姐妹,眼巴巴地眼馋着,偏固执着不肯说出来,让人看着心疼。不过,丽君也算因祸得福,孟家夫妇心疼女儿独女,对女儿大加栽培,行事也常常略违世俗。
丽君回首悠悠一叹:“映雪,你不用为我担心,我那时还小,没什么感觉,真正受苦的,是我父母。哎,说起父亲来,真不知他老人家如何了。”
若兰俏生生地接话:“小姐放心,我已经委托了江湖上的好手暗中保护老爷和皇甫大人,我是蒙面交易,对方不曾知道我是谁。根据前方的消息,几位情况尚好,精神有些委顿而已。那云梦国上下忙着打仗,暂且顾不得对付他们几位。”
丽君长叹一声:“如此甚好。以后我们还要打几场硬仗呢,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若兰负责外务,打听消息,联系人手等等还需你来办;以后的事情所费钱财甚多,若总用梁府的,一则心中不安,二则怕引人怀疑,我把从孟府带来的珠宝变卖了,加上义父与岳父所给,这一大笔钱就交与映雪,你可在外托名经营。”
映雪与若兰频频点头,如今身在其位,越觉得事情远非原来所想那么简单,丽君的想法正合心意,看来丽君心中筹划已久,莫说以后的一步,两步,只怕以后的三步,四步,心里也已经有了计较。
上中天,月淡淡,云蔼蔼,原本皎洁的明月在层层云朵的背后,化作一轮朦胧,三个人想到未知的未来,心事重重。
“若兰,丽君,夜已深了,我眼皮跳地很,我们还是早日歇息吧。月有光晕,这是明天有风雨的预兆呢。”
夫人发话,哪有不从,三人就此散了。
同志们,偶今天是欣喜若狂,其实,我每天都有写的,不过上网上不去,不知道今天电脑发什么神经居然上去了,我就急忙发上来了,不过还没有写完的说,希望以后电脑经常发这样的神经,昨天一直刷新到半夜三点半也没上成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