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几个唐府仆人便抬出了五个巨大的漆红木箱,摆在众人面前。
唐陌亲自过去将箱子打开,第一个箱子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第二个和第三个也一样,第四个则是黄金,第五个箱子里满是各种昂贵的珠玉宝器,璀璨夺目。
如此的财宝一下子摆在眼前,就连敛财多年,家资丰厚的羊真都十分眼热,那三箱白银还不算太多,甚至那一箱黄金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最后那箱宝贝,随便拿出来几件都能抵得上无数金银,令他有些眼花缭乱。
羊真都是如此,更别说他身后那些人马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呼吸粗重,眼睛死死盯着箱子里的财宝,恨不得将它们全部据为己有,当然,他们也只敢在心中想想。
相比于羊真,他们见识有限,对宝玉之类的东西认识不足,真金白银更能激起他们的欲望。
唐陌看向众人,真挚地说道:“先帝在位时,大力铲除阉党,勤于政事,生活节俭,曾六下罪己诏,试图力挽狂澜,恢复太祖陛下一世的荣光,然天不见怜,内忧外患之下,先帝的努力付诸东流。”
“今闯贼虽然已死,但清人入关,占据大好河山,残暴不仁,多造屠杀,我虽然长期居住在此,但每每想到这些,想到那些饱受苦难的大明子民,就不禁心中悲痛,叹息流泪。”
说到这,唐陌潸然泪下,令所有人都十分动容,甚至有的士兵也跟着泪如雨下,这也是有运气的成分,场中不全是本地人,有的是从北方迁徙过来,根还在中原,情绪也因此互相传染了。
“我屡屡想要北上,以身报国,以尽绵薄之力,然而我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尽管我身为一司按察使,手中却无实权,更无人可用,韦湘那厮只知鱼肉百姓,作威作福,鞭挞手下,不思进取,为国效力,其心可诛。”
“所幸上天眷怜,羊通判与我志同道合,今日我等同心协力,好共谋盛事。”
唐陌顿了顿,继续说道:“韦湘贼子想必正在赶来,想要将我等忠义之士屠杀殆尽,我们唯有奋起反抗,才有活路可走,奋勇杀敌者重重有赏,诛杀韦湘者赏金千两!”
赏金千两!
唐陌几乎吼出来,让众人瞬间呼吸急促,任何蛊惑人心的话语都比不上黄金千两来得诱人。
雨一直下,淅淅沥沥,众人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很快,不一样的声音传来,那是脚步声,十分密集,却杂乱无章,似乎还有人的叫骂声在其中,显示着敌人的军事素养,虽然他们自己平时也是如此。
“杀!”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出来,紧接着,众人后方,有人带头转身,举起手中的武器冲了出去,在宽敞的街道转角处与来者撞个正着。
他挥动大刀,一抹寒光闪过,一个人头从对方脖子上掉下。
“杀,韦湘在哪,给我死来!”他怒吼一声,与被激怒的敌人短兵相接,也让身后的自己人反应过来,那可是黄金千两啊。
顿时,杀声震天,众人英勇无畏地冲杀过去,一阵砍杀,敌人像割麦子一样一茬一茬地倒下,来军一下子被打懵了。
但桂林城中的主要力量一直在韦湘手中,尽管开始受挫,但凭借数倍于对方的军力,韦湘手下的将领立即反应过来,组织士兵反攻起来。
这时,原本紧闭着的,街道两旁的房屋门窗突然打开,一支支锋利无比的羽箭如同暴雨倾盆般射出,落入韦湘军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韦湘军多面受敌,最终溃不成军,哭爹喊娘地投降了。
韦湘军虽然已经开始投降,但想要立功的人依然将他们屠了一遍,找了半天却没发现韦湘,有暴躁的家伙居然自行拷打起降卒来。
“住手!”唐陌与羊真等人赶来,连忙阻止众人的严刑拷打,在他们后面,下人也把那几个大箱子抬了过来,无数财宝摆在眼前,马上就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羊真拉起来的这批人,不过数百,经过刚才那一番虽然时间不算长,却十分惨烈的战斗,活下来的只有两三百人,现在放下兵器,蹲在地上的降卒数量,依然是他们的几倍之多,如果任由这些想要“捞钱”的家伙胡来,说不定又把降卒逼反了。
唐陌与羊真好不容易凭借平日里的威势让众人安下,然后便现场把承诺的金银分发下去,绝大多数人拿到银子后脸上堆满了笑容,毕竟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出尔反尔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有什么办法,敢因此就造反吗?不敢。
现在银子发给了他们,已经暂时填满了他们的欲望。
不过,还是有少数人是不满足的,这些人不时瞟几眼那几个大箱子,装满了黄金和各种珠宝的箱子,还没怎么动呢!只不过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公然出声罢了。
张同敞将这些尽收眼底,只见他微微一笑,从唐陌身后走出来,抬手指向几人:“你,你,……还有你,都出列。”
被点到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面前这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家伙在搞什么鬼,自己也没干什么啊。
“出列!”唐陌见那几人没有动作,立即喝到:“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违令者严惩不贷!”
几人惶恐,连忙站了出来。
张同敞笑道:“你们都觉得自己拿到手的钱财少了,因此而心中不满吧?”
那几人浑身一颤,赶紧否认:“冤枉啊,几位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敢不满呢?”
张同敞摆了摆手,变脸似的瞬间板起一张脸,大声说道:“你们怎么想的,本官还不知道吗?你们的眼珠子,恨不得贴在那箱金子上面,当本官是瞎子吗?!”
“本官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好好说说,你们凭什么嫌赏赐的银两少。”
几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张同敞又冷声道:“不说,本官就视尔等刚才所做为谋逆之举,怎么惩处还要本官详述吗?”
一个眉尾下垂,长着一只塌鼻子的士兵哆嗦了一下,开口说道:“回大人,我一共杀了四个敌人,自认为奋勇杀敌,功劳不小,理应拿到更多的奖赏。”
“说的好!”张同敞抚掌而笑,走到那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可注意到他?”
众人顺着张同敞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子,浓眉大眼,正坐在街道边的石阶旁,独自包扎腹部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身体,就连颈部都有一道伤口,血液仍在向外流出,可以想象,此人在与敌人厮杀的过程中,必定多次命悬一线。
这人看着陌生,若不是张同敞的提醒,没人会注意,但现在,仔细一看,似乎又有些眼熟,不一会儿,有人面带惊讶地说道:“是他,那个第一个冲出去杀敌的。”
“没错,就是他,我有一段在他身边,亲眼目睹他不知杀伤了多少人!”又一道略带崇拜的声音响起,对强者的崇拜,可以说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
张同敞微笑着对浓眉大眼男子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我叫刘德明。”
“好,刘德明,”张同敞问道:“我看你刚刚拿到银子的时候欣喜若狂,你得到的银子不比其他人多多少,为何没有怨言?”
刘德明一脸认真地答道:“我从小家境贫寒,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谋生才参军,可是却总是被克扣粮饷,今日我不仅是遵从按察使大人的指挥,除掉毒瘤,而且,这些银子已经很多了,光靠饷钱,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攒到,我怎么还会有怨言。”
听完刘德明的解释,张同敞又看向塌鼻子士兵说道:“你还有何不满?”
“没有了!”塌鼻子士兵连连说道。
张同敞接着正色说道:“赏罚分明,是基本原则,只要你们立下功勋,赏赐绝对少不了——刘德明,本官许诺你守备之位,给你足够的钱粮武器,但人马需要你自己拉起来。”
“多谢大人!”刘德明激动得说道,“我一定尽忠报国,万死不辞!”
守备是千人编制,再往上就是参将,一省总兵了,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卒,变成谁都不敢看轻的守备,刘德明的地位一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其他人万分羡慕。
当然,他们没有思考,张同敞哪来的权力任命一名手握兵权的守备,唐陌也没这个资格。
士卒们开始善后,唐陌皱着眉头向张同敞问道:“韦湘怎么办,这个老狐狸,根本就没有亲自过来,这会儿还不知道藏哪去了,说不定都已经逃出桂林城了,守城的人还是听他的命令的。”
张同敞捋了捋长须呵呵笑道:“放心,除了我们这里,还有人一直盯着韦湘那边,自有人擒拿他,不会让他逃之夭夭。”
“还有什么人?”唐陌不解地问道。
张同敞指着这条街道尽头处:“你瞧,报信的人这不是来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