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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师爷已经失踪了将近一月,一开始衙门里还以为是被山贼劫匪掳走,所以还筹了一笔银子准备赎人,没想到左等右等没有消息,再见到人时已经惨遭凶手毒害。”

在去陈师爷宅院的路上,周大人面容哀叹地对李三石说道:

“陈师爷平日里老实巴交的,从来没有得罪过人,哪怕是外出吃喝,也从未赊账不还,反倒还时常救济穷人,谁料会遭此毒手。”

跟在一旁的李三石颇有感触的看向跟随着他的陈师爷亡魂,自从进了城,这亡魂便愈加痴傻,时不时还会突然发抖,一副从噩梦中惊醒的可怜模样。

“被劫匪掳走?周围的山贼竟然如此猖狂?”

很少出远门的李三石显然对周围的大环境十分陌生,他本以为像青阳县这样的大县城有重兵看守,治安自然会提高。

听到李三石的疑问后,周大人不好作答,反而是一旁的王二虎颇有感触

“哎,先是饥荒,又是兵灾,自然有一大堆活不下去的人落草为寇,这人啊,一旦当了劫匪,好人也变坏,胆小的也会大胆。”

“俺们兄弟三人本来是老老实实干活的庄稼汉,要不是有山贼总是进村闹事,也不至于舞枪弄棒,搞得血气滚滚,讨不上媳妇。”

在李三石被阴间河水洗涤眼睛的注视下,一股浓郁的血气在情绪激动的王二虎背后汇聚着,然后凝结成了血红色的猛虎,依附在王大虎的身后,掀起赤云张牙舞爪着。

(自己这三个爹到底杀了多少人啊?居然会有血气在身后聚灵。而且这么强的人,为什么王大虎会莫名暴毙,而害王大虎的人,又会是何方神圣?)

李三石身后的痴傻亡魂,也被那血虎吓得瑟瑟发动,更有少许血云化成血丝朝他飘去,似是毒蛇狩猎,若非发髻活魂一把将这傻老头拉起,塞进茅草里躲避,怕是也会被王二虎这突然涌起的血气所伤。

“世事维艰,朝廷也难啊。”

见话题不对,周大人立刻拉回话题,指着前面一处青石大院说道

“三石小弟你看,前面就是陈师爷的大院。”

早已听到消息的陈家亲属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位哭红了双眼的老妇人更是抽噎着拄着拐杖,见周典吏到来后,不甘心地问道:

“周大人,传言说的是不是真的,城外发现的尸体,真是外子?”

“只是可能,是否是真的还需老妇人亲自确认。”

周典吏也有些不忍,不敢把话说死,拉过李三石挡在身前,忧愁地说道:

“这位是协同破案的李三石小兄弟,根据他的推断,死者年纪在五十左右,而且皮肤白嫩似文人,更重要的是,左足有道浅白伤疤。”

老妇人听后不由发出一声悲鸣,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在周围儿孙的搀扶下泣涕涟涟,非要去城外认领亡夫的尸体。

这场人间惨剧也让李三石触动,他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发髻上的茅草,总算是下定决心要破这场凶案。

本就对破案十分有兴趣的活魂感受到李三石的决心,木楞的脸上扯起一丝强笑,再一次挥出手掌拍打李三石的后脑。

因为站在官员身边,因为自卑所以有些佝偻的李三石猛地直起腰版,稚嫩的脸上怯弱褪去,眼中满是果敢与刚毅,无数的思索在脑海中碰撞,试图拼凑出案件的原貌。

(不行,现在找到的线索太少,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犹如被鬼附身一般,自信的李三石迈步上前,抬手直接打断老妇人的哭泣

“老人家暂歇缓缓,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是谁,以慰陈师爷在天之灵。”

他直直走入人群之中,目光扫过神态各异的众人,刚毅的姿态一扫哀怨,将众人的情绪从悲伤中拉出

“在场的众人都是陈师爷在世的亲友故交,难道愿意看到凶手逍遥法外,死者亡魂含恨九泉吗?”

“在我看来,对陈师爷最好的悼念,不是哭哭啼啼的哀怨,而是将那手段残忍的恶徒绳之以法,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凶手的死来祭奠!”

与刚见到李三石的陈氏族人不同,王二虎和周典吏此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英姿勃发的李三石,刚才还有些萎靡不振的少年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神勇。

而原本哭泣的陈氏众人此时也纷纷停下了哭声,哀痛被李三石调动的仇恨压下,其中几位年轻气盛的陈氏少年更是握紧双拳,恨不得立刻便将凶手生吞活剐。

“小先生说得对,倒是老身被哀痛迷住了双眼,忘了大仇未报。”

那老妇人先是告罪一声,然后便以身体有恙为由告退,让自己的长子来接待李三石等人。

“哎,三石小弟过于心急,让老妇人失了面子。”

周典吏在心中叹了口气,年轻人终究还是年轻人,为了破案失了礼数。

陷入奇妙状态的李三石全然不顾这种琐事,在活魂的影响下,他的头脑此刻变得异常纯粹,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陈师爷破案伸冤。

陈师爷的长子在老母离去后便上前代替老母接待李三石等人,虽然他外表稳重,但握紧的双拳暴露了他为父报仇的决心

“诸位请进,我等定会知无不言。”

他伸手将众人迎入院中,并自我介绍道:

“在下陈石,是家中长子,往日里一直在外做生意,在父亲失踪后才赶回家中,本想凭借多年的历练做些什么,却不想父亲早被贼人害了性命。”

“现在做也不晚。”

李三石大踏步地走入院中,未有丝毫避讳,在院子里四处打量起来,头也不回的直接问道:

“陈师爷是怎么失踪的,失踪了多久,失踪前可有什么异样,失踪后家里可曾发生什么事,往日里又有哪些仇人?”

面对李三石连珠发问,陈石未加犹豫,常年的经商让他比寻常百姓的思维更加敏捷

“算上今日,父亲总共失踪了32天,听家里人说,父亲是出家门办公的路上失踪的,而且失踪前总是郁郁不安,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我回家后也曾带着衙门的人在书房搜查过,却也未曾发现什么,至于仇人,父亲为人憨厚老实,并未听说与人结过仇怨。”

“这点我可以作证。”

周典吏举起一只手放在胸口上,信誓旦旦地说道:

“陈师爷在衙门的办事案板上还亲自刻写了“唾面自干”四个字,说是哪怕别人往他脸上吐口水,他也不会擦去,因为擦去就代表不甘心,所以要任由唾沫在脸上自干。”

这陈师爷也到是个怪人,是因为心有惭愧所以用余生去弥补,还是怕得罪人连累子孙,或者世上真有这样的老实人?

李三石将疑问按下,眼见没从院子里发现什么线索,便大手一挥,对身后的陈石指挥道:

“带我去陈师爷的书房看看。”

立于其身后的陈石立刻向前一步,恭身带领众人往书房移步。

陈氏虽然是青阳县大户,但陈师爷只是分支,所以哪怕是衙门中人,所住大院也不过是多了几间青石大瓦房罢了,所以走了几步,便到了位于后院的书房。

陈石刚刚推开大门,李三石便抢先一步进去,然后回头对众人说道

“统统不许进,陈石,把大门关上。”

门外众人对此反应各异,陈石是默默关上大门,站在屋外耐心等候,王二虎则是哈哈一笑,直觉自己的干儿子越来越威风了,特别涨脸,而周典吏虽然心中有些不快,觉得李三石愈加没有礼数,但也知破案要紧。

反倒是几个跟随而来的捕快对此颇有怨言

“这小子神气什么,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咱们不是早就搜过这书房了嘛,啥都没有啊。”

“就是,还把门关上,这叫什么话,把咱周大人都晾在了门外面。”

捕快的话让王二虎眯起了双眼,暗暗记下了几个捕快的长相,这也就是在城里,等他们外出办事落了单,少不了蒙起面来将他们胖揍一顿。

他虽然对典吏等官职颇有畏惧,但也不是怕惹事的人,真要是惹了事,不留活口,不让官府查到自己就行了。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少说些话吧。”

周典吏不耐烦地打断道

“这里也没你们什么事了,先回衙门给县令大人报信去吧。”

屋外的杂乱并没有干扰到李三石的心神,他静静的站在门口,在脑海中思索这陈师爷一个人在屋内会干些什么。

他充分地发挥出自己的想象力,将自己代入到陈师爷的角色中。

只可惜一个月的时间破坏了陈师爷残留的大多数痕迹,让李三石只能自由发挥。

“一个老实人,却突然变得不安,然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

李三石慢慢在书房中踱步,不断假设着心慌的师爷会在屋里做些什么。

他先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案板上整理好的书卷,随手那起一本,瞥了两眼又很快放下。

(陈师爷是为了读书来掩盖自己的慌乱吗?但慌乱的人此刻又怎会读得下去?)

在幽闭的环境之中,人的复杂情绪反而会被放大,如果陈师爷想要静心,显然不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里。

坐在椅子上的李三石若有所思的四处打量着,这书房的采光实在太差,天色虽晚却也未到黄昏,屋里却暗的连笔墨字迹也看的模糊。

“书房都是这样的吗?还是陈师爷有意为之?”

李三石站起身来,伸出手摸索着墙壁,通过感触的不同,发现宽阔的墙壁上,本应有数个窗户,但是却被人为的累上砖块涂抹泥浆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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