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离开南约简和李非人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向着河流的下游走去。心里面有一点失魂落魄,不过坚定了出走的信念后,身上的担子反而感觉轻了许多。
江面上雾气蒸腾,和山间的迷雾混在一起,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而且视野极小,一袭白衣裙的风月行走在迷雾中,宛如幽灵。
低眉垂首的她,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还有迷茫的前程,身周浓重的白雾,像蛋壳一样包裹着她,反而给了她不小的安全感。
走出没多远的她,突然抬起头,朝着母祖山某个方向望去,尽管看不到尽头,但她知道,她的师父董云图,就在那里。
反复权衡之下,风月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从身上取出了一支烟花,想着师父事前吩咐,事成之后,以烟花为信。
点燃烟花,风月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拍了拍手,再次走进了迷雾中。
河水呜咽着向前,风月沿江而行,心情莫名开朗了很多,就像一个做了恶作剧的孩子。她心里很清楚,这场大剧因为这支盛开的烟花已经拉开了序幕,只不过,她是看不到了。
前程和明天,谋略和天意,总是充满未知,就像这迷雾,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踏出,出现在眼前的会是什么。
懵懂的少女一步步向迷雾深处走去,迷雾像一张帷幕被她拉开,然后她就看到了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影,风月认得那些人,所以张了张嘴吧,并没有吓得大喊大叫。
“什么人?”一声低喝,随后一只大手从天而降,风月直接放弃了抵抗,被那只大手抓了过去。
“风月。怎么是你?”那人看到风月,一脸的不可思议。
说话的是三长老,风月久居山上,自然认得他。包括他旁边的二,四,五,六,七长老,她全都认得。
整个凤吾山,几乎倾巢而出,都来到了母祖山,董云图在明处,负责吸引天下人的目光,而其他几位长老却在暗处,整装待发,还有很多二代三代的弟子,凡是草木境以上的,差不多来了一半。
这是要把母祖山夷为平地吗?风月心里想着,仅仅是为了一个苍梧之简,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
对付一个绿衣而已,犯得着出动这么多人马吗?这时候的风月,还不知道她的师父董云图已和其他五方势力图穷匕见,但风月不蠢,心里业已猜出了一点点,苍梧之简,绝不是凤吾山的最终目的。
好大的手笔啊!风月感慨,为凤吾山,也为曾经的师父董云图。
“风月,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吴鸣师兄和石础师兄在哪里?”
“李非人那小子现在在哪?”
“烟花是你放的吗?”
“说话。”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对准了风月的心脏,无论哪个问题,都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到了这时候,风月反而不怕了,面对着那六张凶神恶煞的脸,没有任何隐瞒,微笑着将她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吴鸣和石础死在了那李非人手中?胡说八道,一个泥蛰境的小子,他有什么本事能将两个玲珑境杀死?”四长老怒不可遏,又满脸不信,石础是他的弟子,要说一个玲珑境死在一个泥蛰境手里,换谁也难以相信。
风月不想争辩,她只是一个见证者叙述者而已,她能理解几个长老的心情,若非亲眼所见,估计连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相对其他几位长老,二长老要显得理智许多,听了风月的话后,他马上吩咐了两位手下,命令他们去上游勘察,是否如风月所言。
两个手下领命而去,不久后折返,并带回了两具尸身,赫然就是吴鸣和石础。
亲眼见着弟子的死状,四长老目眦欲裂,迁怒于风月,一掌向着她头顶拍下,怒吼道:“我杀了你这孽障。”
“老四息怒。”二长老一把拦下四长老,说:“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刻,切不可自乱阵脚,风月现在还不能杀,留着她,梧桐城才会稳定地向着我们这一边,各位,要冷静啊。”
四长老恨恨地瞪了风月一眼,瓮声瓮气道:“那就先饶你一命。老二,接下来怎么办?”
二长老目光一一扫过其他几位长老,说:“情况有变,接下来计划也要跟着变化。老七,你带一个人速去追拿李非人,一定不能让他们母子相见。其他人先按兵不动。”
七长老领命,人群中挑选了一个模样机灵的弟子,变身成一只体型巨大的孔雀,倏忽之间就消失在了迷雾中。
二长老轻蹙眉头,来回走了几步,对六长老说:“老六,速速与斥候建立联系,务必要详细掌握大哥那边的信息。”
六长老点头说了声是,也安排手下去了。二长老继续下达命令,说:“老四,安排人手,建立警戒区域,十里范围内,凡有外人进入,杀无赦。”
二长老的命令一条条地颁布下去,众人如木偶傀儡一般有条不紊地执行,丛林中静悄悄地,只偶尔发出几声鸟叫声,一股肃杀的气氛弥漫在四周。
一切安排妥当后,风月被押入帐中,二长老高坐首位,除了七长老执行任务去了,其他几位长老均在列中,严阵以待。
二长老不怒自威,也没问话,就是静静地盯着下方的风月,其他几位长老均是屏气凝神,帐中气氛紧张。
良久之后,二长老的声音才幽幽响起:“风月,凤吾山待你不薄,你师尊待你怎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为何要行这苟且之事?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母祖山勾结在一起的?”
风月起先还低着头,不敢和二长老对视,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知此事再无挽回之地,索性抛弃了杂念,目视二长老,平静地道:“我不知道二长老所说的苟且之事是什么。风月自从上山,一心修行,从未与外界有过沟通,就连这次回半坡镇姥姥姥爷家,也是平生第一次,所谓的勾结母祖山,不知从何说起。”
“放肆。”二长老一排桌子,霍然站立,指着风月道:“还在狡辩,你说从未与母祖山有联系,那我问你,点燃烟花之事,你如何解释?”
风月苦笑,这事的确无从说起,若说自己只是为了恶作剧报复董云图,只怕帐中所有人都会把她当疯子看待,想了想,索性闭口不言。
四长老脾气最是火爆,见风月沉默不语,认定她有亏在心,说道:“凤吾山从不养叛逆奸滑之辈,老二,这等吃里扒外狼子野心的后辈,干脆让我一巴掌拍死算了。”
二长老也是头疼,压了压手,示意不要再提这件事。挥了挥手,说:“押下去吧。”
风月也没争辩,安安静静的,被两个年轻的弟子押出了帐外。
被押出帐外的风月,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天空,奈何头顶雾霭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雁鸣声,久久地响彻在母祖山的天空。
……
…
苍茫的母祖山森林里,一个少年正背着一个少女在丛林中艰难地行走,少年少女正是李非人和南约简。
自从发现了崖壁上的石阶后,李非人背着南约简拾阶而上,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不过也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崖上。
母祖山之大,就算李非人也只是管窥蠡测,熟悉其中一隅而已,回到崖上后,方知已经远远地偏离了方向。
花了一天时间,两个人跋山涉水,又与其他虎视眈眈的野兽搏斗,好不容易才回到了他熟悉的领地。
一路上李非人也是走走停停,沿途采了些草药给南约简敷上,小姑娘到了第二天,精神已经好转了很多。
不过,南约简好转了,李非人就难过了,小姑娘总是变着法儿地戏弄他,见到李非人脸红气短的样子,小姑娘就心情大好,连带着伤势也好得快了。
这天,两个人回到了旧处,李非人本想绕道而行,南约简却开始嚷嚷饿了。无奈,李非人只得将她放在地上,还没放下呢小姑娘又不满意了,手指前面空地上那个人形洞穴,说要坐那里。
李非人一看脸就黑了,看着小姑娘一脸乐开了花的样子,心底无奈哀叹一声,心想你高兴就好,于是把她放在了那洞穴旁。南约简趴在洞穴旁,想着那日将李非人一巴掌拍进泥里的景象,故意问:“小萝卜,为什么这里会有个洞穴啊,看着挺有意思的。”
李非人就不爱搭理她,放着她在那里自娱自乐,一个人找食物去了。
待他转了一圈回来,手上已是提了一大把的野果。
扒开荆棘丛,正要一步踏出的李非人,忽然间只觉得一股危机感笼罩全身,硬生生地将迈出去的腿抽了回来。
“出来吧。我等你很久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小萝卜,你快跑。”是南约简的声音。
李非人的心一下就凉了,但他没有跑,轻轻地从荆棘丛后走了出来,依然是半弓着身子,像一只狩猎的豹子。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脸型瘦削的中年男人,只是看了一眼,李非人就被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了,是那种绝对碾压他的气势。这种气势,是比吴鸣和石础要更高一个等级的存在。
“你就是李非人?”李非人看着男子,男子同样也在看着他。
“你看起来很普通,我想不明白吴鸣和石础为什么会死在你手上。”
李非人没有和他搭话,当蚂蚁面对比他强大无数倍的敌人,说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
“我叫孔云霄。来自凤吾山。”男子自我介绍道。
“你别害怕,现在我不会杀你。不过这件事后就难说了。”孔云霄继续说道:“你也别反抗,我虽然答应不会杀你,但把我惹怒了,我不介意让你少一只胳膊和腿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