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祖山上,原本的两方对峙状态因为董云图的表明态度而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凤吾山与母祖山,还有其他五大势力的三方僵持。
绿衣始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树下的野生力量在董云图他们的眼中其实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实际的对峙双方反而成了凤吾山与五方势力的较量。
所谓师出有名,当着无数人的面,双方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开战理由,说得不好听,撕下面具,大家都是来做强盗的,但各自做为占据一方的领主宗门,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琥珀岛中,凤吾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大势力,仅次于凤吾山的是马啸天所统辖的清秋谷地。很自然的,其他几人的目光都不谋而合地投向了马啸天。
都是老江湖,马啸天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们几个的意思,无非是要自己做出头鸟而已,明知道一个个都是不怀好意,不过细想一下,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得意。
轻咳一声,马啸天开口了:“董云图,马某有一事不明,还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自古以来,母祖山半坡镇这一方土地都是由我清秋谷地统辖,可是就在今年,我听说凤吾山计划要来此地征收新人,请问此消息孰真孰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马啸天一开口,就问了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其他四人互望一眼,均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成持重的董云图,也不免慎重地看了马啸天一眼,问道:“这个消息,不知马兄又是从何得来?”
马啸天一瞪眼,不耐烦地说:“你也别管我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你就回答我是真是假就可以了。”
既然马啸天出了头,其他几个自然也不会落下,纷纷表明,自己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董云图微微一笑,反问道:“若真,当如何?假又当如何?”
黄邙性子最急,对凤吾山的霸道最是不满意,闻言怒道:“董云图,什么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你要是个男人就老实给我们一个答复,别娘们唧唧的东拉西扯,我看你是想故意混淆视听,既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董云图眼中闪过一丝阴戾,看着黄邙,说:“黄老弟,好歹你也是一方领主,说话怎地没轻没重,不过一个小道消息,难说有人在暗中操纵口舌,古语有说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我凤吾山自立宗门以来,从来以匡扶正义兼济天下为宗旨,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你觉得我们会去散布这等没来由的消息吗?”
单论话术,黄邙又怎会是董云图这种老狐狸的对手,顿时气结无语,恼火了一阵,又怒道:“董云图老匹夫,我话说不过你,但你也别想把天下人都当作傻子,就此糊弄过去。你想独吞下苍梧之简,首先得问问我手上的斧头同不同意。”
话音落,黄邙双手一伸,左右掌中凭空就生出一把巨大的斧子,斧子表面黝黑,只有斧刃处寒光闪闪,配上魁梧身材的他,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来战。”黄邙一声大吼,震得树枝也摇摆不定。树下众人被他这一声吼,一个个耳中都是一阵嗡鸣声,修为较低的更是站立不稳,心中烦闷欲呕。
董云图眼皮一掀,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笑道:“看来这一战董某是想躲也躲不掉了,不过黄老弟,都是几百岁的人了,打了一辈子的架,早就腻透了,我倒是有个建议,不若我们做个赌约,这样打起来增了些彩头,大家兴头也足了些,你看如何?”
黄邙知道董云图这种人心思弯弯绕绕,里三层外三层的,外人根本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打架是自己提出来的,明知他可能在使什么诡计,可也不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于是说:“老匹夫,有屁就放。”
黄邙一口一个老匹夫,董云图笑呵呵地也不生气,反正嘛,嘴巴硬终究不如拳头硬,心思一转,说:“大家来母祖山的目的,不用明说,其实都心知肚明,所谓胜王败寇,输了的自然失去了争夺的资格。但话又说回来,若是山上的每一个人都来挑战老夫,假若输了便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岂不是显得我凤吾山人人可欺。所以,董某现在声明,但凡有人挑战董某,或是凤吾山任何一个人,输了的必须付出一定代价。丑话说在前头,否则,可别怨董某心狠手辣。”
这话一放出来,树下顿时一片嘈杂声,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胆大的大声问道:“董长老,你说的输了必须付出代价,江湖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这个我们无可非议,就是不知道长老所说的代价,具体又是什么?”
“问得好。”董云图笑眯眯地看向那个提问的人,说:“如果我没记错,这位可是人称‘血狼’的苟一刀?”
那人一拱手,眉飞色舞道:“董长老居然认得我,苟某真是不胜荣幸。承蒙各位江湖朋友抬爱,给我起了这么一个诨号,不过虚名而已,长老有心了。”
董云图眯眼一笑,不再在此话题逗留,说:“董某想了想,修行一途,各位多有不易,天下之物本就归天下人所有,有能力者当可居之。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树下一片喝彩声。无数人目光灼灼地望向树梢宛如神仙的董云图。
董云图露出温暖和善的笑容,说:“既然大家认同这个理,那董某就要说了,当此盛会,各位不远千里从五湖四海齐聚母祖山,想来都希望一睹苍梧之简的风采。董某代表凤吾山,其实也是怀着一样的心思。但是,凤吾山毕竟是名门正派,我们的理念终究还是和某些人有所冲突,正如我前面所言,苍梧之简本是天下之物,归天下人共有,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将之据为己有,就算是陈玄龟,也只是上一任的掌管者,而今,陈玄龟已然羽化,苍梧之简自然就要归还到天下人手中,你们说,应不应该?”
“应该。”
“自然当如此。”
“董长老代表凤吾山主持正义,为天下人讨回公道,我们都支持董长老。”
“打倒非正义,铲除邪恶力量。”
随着董云图的一番讲演,树下一片群情激昂,无数人高举拳头,或是手中武器,义愤填膺地开始声讨那些意图私吞苍梧之简的邪恶势力。很显然,众人口中的邪恶势力都知道指的是谁。
马啸天,黄邙,陶南山,蝶恋花和张檐五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董云图这厮居然如此道貌岸然地不要脸,不仅成功地激起了民愤,更是将他们几个一举踢到了天下人的对立面。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逼宫了,先挑起民愤,再借助众人之力,逼绿衣交出苍梧之简。
老匹夫,打得一手好算盘,真阴险。
待众人发泄了一阵,董云图这才笑眯眯地压了压双手,示意大家安静。说:“各位,董某代表凤吾山此番前来母祖山,如今你们都已清楚了,主要是为天下人讨回苍梧之简。而苍梧之简,很多人恐怕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简中其实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事关大家的修行生命,董某自然不敢隐瞒,借此机会,我便给你们说一说。”
说到修行生命,树下顿时传来一片吸气声,一个个都是神情肃穆,满怀期待地盯着董云图。所谓修行,修的自然就是生命,而修行的终极目标,无非就是逆天而行,获得无限的生命。
董云图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依然是带着祥和的笑意,说道:“各位都是天纵奇才的修行者,从踏入修行界之日起,便已知道修行界有境界之分,从基础的泥蛰境起,之后就是草木境,玲珑境,再然后就是山河境。可是,山河境之后,各位知道还有多少境界,还有那些境界呢?”
树下人人噤声,面面相觑。关于这个消息,其实很多人私下都有议论,各执己见,但终归是缺乏权威的言论,无法服众。琥珀岛中,凤吾山乃是第一大势力,董云图的话,代表的也是凤吾山,自然就要显得更权威,更官方,此次他主动提起,很显然是要统一岛中言论,树立正统。
所以,众人就更期待董云图接下来要公布的信息。
董云图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打破很多人固有的认知。大家都知道,万年来,无数修行界前辈不管如何努力,境界始终是停留在山河境巅峰,之后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难道说,山河真的就是修行者的末路了吗?当然不是,据我在古籍中所看到的记载,远古时代,也就是万年以前,修行境界有下三境,中三境和上三境之分,也就是说,一共有九境。而山河境,不过是中三境的第一重门槛而已。”
董云图透露的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对于树下的众人来讲,无疑是颠覆性的,但同时也打开了他们心中的一扇窗。震惊过后,有人开始询问:“董长老,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虽然被质疑,但董云图并不在意,说:“先不论此话的真假性,我只是想问一问在场的各位,可知山河境的生命上限是多少?”
树下有人大声道:“这个谁不知道?泥蛰境的生命上限是两百岁,以此类推,每升一境,生命便增加二百年,所以,山河境的寿命自然就是八百岁。”
董云图呵呵笑道:“这位道友说的没错。可是,各位想过没有,我们终其一生,耗尽心力地修行,终点却只是八百年,你们不觉得有些不正常吗?那么,我们修行的意义又在哪里?只是为了比世俗凡人多活个几百年吗?”
听了董云图的话,很多人开始陷入了沉思,有人在低声议论。无疑,他的话虽然有些骇人,但确实在理。
有人问:“董长老,说了这么多,那么按你的意思,中三境又是指哪几个境界?鄙人寡陋,还希望董长老解惑。”
点了点头,董云图道:“这位道友莫慌,董某自然不会藏私。至于古籍中记载的中三境,如果确实存在,那就是基础的山河境,接着就是日月境,然后是人间境。”
哗。人群彻底炸了,人人脸上莫不露出震惊,恍然,或向往的表情。又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对于董云图的无私解惑,很多人心中自然对凤吾山,董云图充满了感激之情。
越是对董云图心存感激尊敬,对于马啸天等人,对于苍梧之简的持有者绿衣,众人就越是愤恨。断人大道者,无疑不共戴天。
待人群稍显安静后,董云图继续道:“我不知道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神秘力量,封印了岛中所有修行者的上升之路。但是各位,你们不妨看看自己的小世界,是不是昏暗一片?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小世界中,有草木,有山河,唯独没有光明,而日月,就是所有的光明之源。所以,唯有日月,树木才得以繁衍,山河才得以循环,生命才得已增长。”
联想到与外界的差异,如果得以晋升到董云图所说的日月,那么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则联想到了更多,问道:“董长老,你既然说到了日月,是不是苍梧之简的秘密和这日月有关?”
董云图赞许地看了那人一眼,说:“没错。凤吾山也是不久前才得知了这个惊天的秘密,为了造化天下人,为了所有修行者的未来大道,董某就是舍弃了这几百年攒下的声望,甘愿做那某些人口中的老匹夫,也要为大家讨回这属于天下人的苍梧之简。”
“董长老大义。”
“谁与董长老作对,就是与天下人作对。”
“我们都支持凤吾山,相信董长老。”
“誓死追随董长老。”
群情激昂,口号声一波接一波,谁也不知他们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不过董云图不在乎了,他需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仅仅这样还不够,董云图决定再加一把火。
“各位。”董云图出声。
现场立即安静了下来。董云图道:“讨回苍梧之简后,将会由凤吾山接手破解此中秘密,待真相大白后,再将之公布于天下。但在此前,凤吾山需要各位一同助力,所以我们决定邀请四位实力最强的道友一同观摩破解苍梧之简。”
有人又问:“董长老,你说的邀请四位实力最强的人回凤吾山助力,现场这么多人,是要从其中甄选出来吗?”
董云图点头,对那人道:“这位道友很聪明,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大家从五湖四海相聚于此,共襄盛举。借此机会,我们决定从在场众人中挑选出泥蛰境,草木境,玲珑境,山河境各一位前往凤吾山观摩破解苍梧之简,既是切磋,亦为问道,大家意向如何?”
“好!”这一次现场中倒是有很多人真心喝彩。修行界中,能活下来的人尖子,哪个不是在刀山血海中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所以,没有人会畏惧战斗,反而更渴望战斗,毕竟,最顶尖的那一批人都是在无数次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有着一颗与凡人不同的最百折不挠的道心。
修行,其实就是战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永无止歇地战斗。
闭门造车,温室中的花朵,实际上是走不了多远的。
这便是修行界的真谛。
众人没有反对,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趁热打铁,董云图道:“各位听着,凡在场之人,同境界者皆可互相挑战,最后的胜者,方有资格前往凤吾山。”
下方有人问道:“问生死吗?”
董云图捋须轻笑,说:“只问输赢,不论生死。但对于主动认输者,不可紧追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