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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小满自觉地收起了碗筷。绿衣和往常一样,回到了树上,睁着那双干净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浓雾深处,看着天上。

这样的日子,已不知过了多少年。

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

李非人拉着雁弦歌,求他多讲讲鹿山的故事,从未离开过琥珀岛的他,对于岛外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这点小要求,雁弦歌自然乐得满足他的小师弟。

“小师弟,你觉得琥珀岛大吗?”雁弦歌问他。

连半坡镇都没走出去的李非人,想着广袤的母祖山,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还小。”雁弦歌看着李非人,笑着说:“等你再长大些,将来你要离开这里,横渡这片大海,去到中土大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琥珀岛真的太小了。”

听着雁弦歌讲中土大陆,李非人和南约简眼睛都瞪圆了,在两个少年少女的认知里,以为琥珀岛就已经很大了,实在无法想象中土大陆究竟有多大。

“你就想象有一千个一万个琥珀岛那么大。”雁弦歌一点也不厌烦两个求知若渴的小家伙,不管他们问什么,总是有问必答。

“一个小小的凤吾山就敢在岛上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等你们去到外面的世界就会发现,他们连个屁都不算。”

南约简忽闪着漂亮的眼睛,问:“中土大陆也有很多宗门吗?”

说到这个,雁弦歌脸上难掩骄傲的神色,说:“当然。除去不计其数的中小门派,大陆比较大的宗门势力也有六个。比如位于大陆南方的鹿山;北方的佛门圣地镜山;东方的道家宗门十二鼎山;西方的妖族领地云虚山;西南方的本草门领地大荒山;还有位于最中部无数读书人的朝圣之地平章书院。”

关于中土大陆,雁弦歌说了很多很多。

三人相谈甚欢。

烛火摇曳中,不觉夜深人静。

场外,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又是连环的五声巨响,伴随着的是无数人的惨叫声。

雁弦歌和李非人抢出门去,不禁瞪大了眼睛,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人间地狱。场地上,烟尘弥漫,到处都是残肢碎肉,一股逼人的血腥味直钻向鼻孔。

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五个黑色的身影,每人占据了一棵树,包括董云图在内,一共六人,将整个场地包围在其中。

“七星连环阵。”雁弦歌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了。回想之前六声巨响,必是他们结阵攻击,将场地中休息的四个门派弟子悉数灭杀。

“董云图,你个狼子野心的畜生。”随着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吼,几道黑影分掠而至,赫然就是马啸天和陶南山等人。

看着惨死的门人,几个人怒火攻心,二话不说就向董云图攻了过去。

见大长老被围攻,其他五人纷纷上前救援,很快就与马啸天,陶南山,张檐和蝶恋花缠斗到一起。

“董云图,从今往后,我清秋谷地誓与尔凤吾山不共戴天。”马啸天挥舞着双锤,状若疯狂,对着身前的黑影猛烈地攻击。

“百花谷,从此与凤吾山势不两立。”蝶恋花带的门人弟子不多,可也在之前的偷袭中全部阵亡。

“哼。大言不惭,等你有命离开这里再说。”与蝶恋花缠斗在一起的是一个身形苗条的黑影,显然也是个女人。

“陆云燕,我杀了你这个贱人。”蝶恋花娇媚的脸上布满寒云,手中捏了一朵红色的鲜花,向着空中抛了过去。

红色的鲜花在空中陡然绽放,仿佛一把巨大的伞盖,对着陆云燕兜头罩了下去。同时,一股异香散布在天地间。

另一边,张檐和陶南山也与两个黑影斗在了一起。树上黑影翻飞,个个都是拼了全力,力图击杀对方。山河境的对决,委实是惊天动地,只是可怜了那些老树,生长了几千年,却在这场大战中遭了殃。

无数枝叶纷纷落下,伴随着厮杀声,母祖山的夜晚从未这么热闹过。

随着时间的消逝,凤吾山仗着人多势众,逐渐占据了上风。最先显露颓势的是燕子岭的张檐。起初,张檐凭着快速的身法,以及手上那把神出鬼没的细剑,将敌人耍得团团转。然而好景不长,在董云图的调度之下,另一名黑影也加入了战团,前后夹击之下,哪怕张檐身轻如燕,也很快被压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陶南山的对手则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两人境界相仿,打了个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张檐一个没有防备,被黑影击中,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去,砰的一声掉在李非人和雁弦歌面前。

见他捂着胸口,鲜血从手心处渗出,将整个胸口都染红了。

两个黑影如影随形,飘落下来,其中一个黑影冷哼一声,说:“不自量力,还妄想与凤吾山为敌。”

张檐脸上尽是凄然,嘴角也因内伤渗出鲜血,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说:“好威风的凤吾山。二长老,四长老,我张檐在此恭喜两位境界又提升了一重。咳……”

四长老手中剑尖一抖,直指张檐,说:“用不着你在这里虚情假意,冷嘲热讽,这些话,留着到地下与你的列代祖师说吧。”

这话直击张檐内心深处,见他神色变得更加悲戚,低头思忖了一阵,抬头说:“我张檐技不如人,死在你们手下也是没话说。只是死前有几个问题,还请二长老解答。”

四长老剑尖再递进一寸,说:“有什么话,还是去下面问你的列祖列宗吧。”

二长老摆了摆手,示意四长老稍安勿躁,说:“那我便成全你,你问吧。”

张檐微微点头,又是一阵咳嗽,待咳嗽止住才说:“我想知道,从一开始,你们的目标就是我们吧,所谓的苍梧之简,不过是个借口,是这样吗?”

二长老脸上露出和董云图一样的笑容:“不,你错了。苍梧之简和你们,都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张檐愣了愣,苦笑道:“果然,还是好日子过得久了,都忘了卧榻之侧还有你们这个野心勃勃的凤吾山。我还有一个问题,请问二长老,我死后,你们将如何处置燕子岭一众门人。”

二长老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很简单,愿降者活。不降者死。”

张檐点了点头,说:“也是。”叹了一声,又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何其愚蠢。现在看来,倒是黄邙聪明,提前下了山,免去了一场灾难。”

二张老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手一挥,说:“把人带过来。”

黑暗中只听到一声应喏,随后就有几个凤吾山弟子押了两个披头散发的人出来,待走近了,张檐浑身一震,颤声道:“可是……黄邙兄弟?赵刈兄弟?”

那两人抬起头,赫然就是黄邙和赵刈。见到张檐被擒,似乎已在预料之中,并没有多少意外,黄邙说道:“张兄弟,看来一路上又有个伴了。只是可恨,死前不能手刃了凤吾山这帮畜生。”

凤吾山的年轻弟子斥道:“老匹夫,休要在这里污言秽语。”

黄邙又是一阵骂声,他性子急,嗓门大,想着死都要死了,没有什么顾忌,怎么难听就怎么骂。

二长老不耐烦道:“都带下去。”

又有几个弟子走出来,将张檐也带了下去,临行前,张檐忽然回头看了雁弦歌一眼,说:“你都听到了,所有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张檐的意思,雁弦歌岂能不懂,是说等五大势力都被瓦解后,凤吾山接下来要对付的,自然就是母祖山。母祖山想要坐山观虎斗,结果一定会和五大势力一样。

雁弦歌本来神情凝重,听到张檐的话后,戏谑道:“你们一群野狗废物,岂能和我母祖山相提并论。”

雁弦歌神情轻松,旁边的李非人却是若有所思,对雁弦歌道:“大师兄,那个张檐说得也不无道理。到时候我们恐怕没法应对他们凤吾山的进攻。”

雁弦歌拍了拍李非人肩膀,轻笑道:“小师弟别担心,有大师兄在呢。他们若是真敢轻举妄动,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非人也不知道这个大师兄哪里来的底气,心里仍有些忐忑,见雁弦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只能无奈陪着看戏了。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地以凤吾山的胜利而结束,直到凌晨时分,当陶南山也被制服,预示着战斗已经告一段落。

“董云图,我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凤吾山。”

“无耻老贼,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吵吵嚷嚷中,陶南山,马啸天,蝶恋花也被一起押了下去。场中终于恢复了寂静。

第一缕阳光照进母祖山时,董云图的心情也像阳光一样明媚,尽管半路杀出了一个雁弦歌,差点坏了他的宏图大志,但好在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行进,待五大势力被制服,剩下的母祖山,可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阻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从始至终,董云图都没有加入战斗,他的任务,就是盯着树上那个绿衣少女。

好在,整场战斗中,绿衣和雁弦歌都在冷眼旁观,这些其实都在董云图的意料之中,他一生算计无数,自然最懂人心。

捋了捋白须,董云图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对绿衣道:“绿衣,苍梧之简你们拿着也没用,不如交给我们凤吾山,待我等破解了其中秘密,到时和你们母祖山一同共享,和天下人一同共享,岂不是一件美事。”

绿衣手中多出了一卷竹简,经历了无数的岁月,竹简依然呈青绿之色,她说:“你们要的,是这个吗?”

董云图眼中尽是贪婪之色,眼看着心心念念了无数年的宝贝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就连他这个活了几百岁的老人也忍不住激动,颤声道:“绿衣姑娘如此深明大义,董某代表天下人,在此感谢姑娘的无私,仁义。”

绿衣冷笑道:“先别急着表态,我有说要交给你们吗?”

感觉到被戏弄,董云图恼羞成怒,说:“绿衣,给你脸不要脸。你非要逼着我踏平你们母祖山才甘心吗?”

树下的四长老最是心急,见到大长老被戏耍,怒道:“大师兄,别和一个娘们磨磨叽叽,待我收拾了她,看她还敢轻视我们凤吾山。”

话落,四长老变身成为一只巨型的双翼虎,朝着绿衣飞去,半空中,双翼虎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腥风,一口就要将绿衣吞入腹中。

面对这只庞然大物,绿衣神色依旧淡然,背在身后的双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忽然一阵绿意氤氲,雪白的手心,很快就形成了一个绿色球体,像一个绿色的鸡蛋。

李非人急得大叫:“大师兄,快救救我妈。”

不用李非人相求,雁弦歌手中剑早已出鞘,直指树尖的四长老。

同样的时刻,一缕亮光突然从头顶的天空显现,起初如针尖一样大小,但很快就变得和碗口一样大。

母祖山的清晨还是一片幽暗,因此那团亮光就显得十分耀眼,璀璨夺目。亮光先是破开云层,破开浓雾,一瞬间就降临到了树尖。

母祖山霎时亮如白昼,仿佛烈日当空,刺得人眼睛也睁不开,就在这团亮光中,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见到一个人影,一只手臂从树上摔了下来。

“老四。”

“四师兄。”

待看清掉落在地上的那个人后,凤吾山几个长老纷纷抢上前,将昏迷过去的四长老抬了下来。

四长老双目紧闭,嘴唇泛紫,右手臂已然脱落,露出整齐的伤口。

在那团亮光中,山河境的四长老居然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斩落树下。一众长老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之色。

什么样的人,可以轻松就将一个山河境击败?

日月吗?

几个人都不愿相信这个答案,因为太过耸人听闻,太过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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