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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瑞雪兆丰年,那是在世道好的时候,有吃有穿,现在这个世道,能保证自己今天不冻死饿死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白茫茫的一片,今年的雪也特比的足,每日起来一脚下去最浅的地方都会摸过脚背,郁郁葱葱的山峰也是银装素裹,护城河不但结成了冰还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在有炉火而且有厚厚冬衣的人看来雪景可以感叹一下如此美好,在衣服都穿不多的人眼里,这贼老天师不让他们活了,但是还有一群是穿不暖却还有炉火,这就很别扭了,胸前热烘烘的后背凉飕飕的。

城上城下,都是一片雪白,唯有那燃烧的火堆映照的光亮和烟雾来分辨了,咸阳城中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几日后的年夜饭,虽然世道不好,但是他们这些远离战阵的人们就算吃不饱还是能有口吃的。

皇帝早在几日之前就下令准备他登基一来第一次的年夜饭,这次大宴注定有些人要用自己的鲜血来铺就皇帝的康庄大道。护军都尉下属的细作、探子,还有明面上的衙役已经磨刀霍霍向猪羊了,而有些不知死的看着到现在皇帝的招贤令还没有什么成效,以为世人不过尔尔,皇帝也不过如此,江山社稷还是需要他们这些世家来挽救,不管谁当家做主,都是需要他们的。

大周朝分封诸侯,哪怕诸侯打来打去,从几十个诸侯打到只能下几个的时候,他们这些世家还是好好的,秦始皇统一天下以后,他们这些家族还是好好的,他们低估了新皇帝要立威的决心,对于深知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皇帝来说,城外几十万的大军就是他的底气,什么世家大族,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安静的时候,寂静的吓人,若要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皇帝静悄悄的由着他们折腾,世上往往就是有这么蠢的人,以为自己能撼动的了人家手指都比自己脖子粗的人,一夜之间各个世家相互串联的各路消息都汇集在一处,黑子静静的看着进进出出到人,自己桌案前叠落了一层用纸写的奏报,为了行使方便,竹简记录不易携带,赢辉就特批了他可以随意取用纸张,进来一人放下一张记录了什么的纸张然后转身就走,随后再进来一人,如此往复。

第二日的清晨还是照样会来,日子还是要照样继续,各家各户还是一样的早起劳作,大雪时断时续的下着,屋舍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偶尔漏出一个半个的脚印仿佛是在嘲笑那些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监视了人,如果不是下雪,不然一点痕迹都不会流露出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下雪这玩意皇帝说了都不算。

黑暗退去,寂静消失,喧闹的街市开始了往常的喧嚣,平民百姓哪里知道昨夜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诞生了,某些官员和世家已经联合起来串通一气,准备在年夜饭的大宴会上集体逼宫,逼迫皇帝撤回招贤令,继续让世家大族以推举的方式选拔官员,朝廷官员的举荐权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如果不把握住这个,那么他们将失去所有的话语权,在士林中也失去了可以被拥护的地位,他们容不得皇帝把他们的权利作废掉。

可是他们忘了,大秦统一六国时,太多的官吏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那个时候始皇帝的威势滔天没有人敢说什么,现在新皇登基不满一年,适逢国家大难,新皇意图革新变法,打乱了他们原本想要继续行驶的权利,这怎能不让他们恼怒?他们以为的好机会,却成了他们亲手把砍头刀送给皇帝的机会。

黑子抱着一个漆盒默默的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有侍从上前接过盒子放在赢辉的桌案上,赢辉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用手指慢慢的敲击着盒盖。

他知道,只要打开盒子,那么有些人的时光也算是到头了,他在犹豫,到底是杀还是不杀?是不是该学习曹操,把这些人都叫到面前,然后当着他们的面给烧掉?如果烧了以后更加以为自己软弱可欺怎么办?如果是杀,那人头滚滚的要死多少人?

抬头叹息了一声,万一这里面有无辜之人怎么办?万一错杀忠臣良将怎么办?会不会有人借机,借刀杀人?想到此,赢辉冷冷的看着黑子,当了皇帝以后,有了老侍从在旁边指导,赢辉也是威势日重,上位者大权在握生杀予夺都在一念之间的威压就这么直直的冲着黑子去了。

单膝跪在地上的黑子只觉得皇帝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头雄狮在打量猎物,在下属面前冷酷到无情,不知死为何物的黑子,现在满脑门的冷汗,腿也有点微微发抖“陛下...”

“黑子啊”还没等黑子说完,赢辉打断道“朕信你。”

赢辉话一说完,黑子瞬间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刚才好像死神站在自己面前的感觉不见了,只有脑门的冷汗还是提醒他,刚才他是有多么的害怕,他迟疑了一下,他居然也知道怕?对,知道怕了,以前服侍皇帝也不过就是指责所在,加上那个老怪物在一边盯着他,可刚刚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只小白兔,面前的是一只雄狮,还好啊,自己没有在这次的事情上弄虚作假,不然...黑子没有继续想下去,皇帝接着开口了。

“朕信你,这些”赢辉拍拍漆盒“朕就不看了,死人,朕是不需要记住他们名字的。”说完这句话,赢辉对自己下的决定也是觉得很残酷,没办法,攘外必先安内,自己后院乱了,前院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后院不能失火。

“微臣,遵旨。”黑子领命退下了,倒着走出殿外的时候腿还没好利索,还是有些抖。

“哼哼,陛下,您刚刚可是把黑子给吓得不轻啊,让他知道什么是怕也好,免得等老奴追随先皇去了,他再不知死活。”老侍从慢悠悠的从旁边的侧屋走出来。

“看您老说的,他是您老一手调教出来的,你还能不知道他的底?”赢辉看着老侍从,也随口说道。

“陛下呀,一个人在黑暗里久了,就怕他会连心都变黑,时不时的给他点光,才行。”老侍从若有所指的说道。

“您是说?”赢辉有点摸不准。

“他呢,开始不怕您,现在怕您,这样他不会在大事上弄虚作假,小事上他自己能做主,这是给他信任,您今天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他去做就是给他信任,呵呵,这不是挺好嘛?”老侍从轻飘飘的说道。

“那可是让他去杀人,而且还是不少人,您怎么就说是小事呢?”赢辉皱着眉头说道,人命,不是关天的大事吗?

“呵呵呵,陛下,现在是什么世道?人命如草芥,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死个把人算的了什么?战阵上死的还少吗?要知道帝王一怒血流千里啊。”老侍从眯起眼睛来徐徐的说道。

“哎”赢辉叹了一口气也没在说什么,直直的看着殿外,老侍从也没搭话,悄悄的退出去了。

得了皇帝命令的黑子,自己一个人悄悄的消失在了咸阳宫,在黑暗里的人,心中格外期盼阳光,今天皇帝给他的信任,就是那黑暗里唯一的光亮,以前只怕老怪物,别看他老的走路晃晃悠悠,一直弓着背,真要出手打起来,自己就跟小鸡仔差不多,现在多了一个,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皇帝不知道,但是光靠气势皇帝就把自己压得死死的,脑门的冷汗被风一吹还是凉飕飕的。

天,又下雪了,黑子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洁白晶莹的雪花还没坚持一会就被黑子手中的热量融化掉了,握起拳头,那就让自己这个黑暗里的人,去消灭那些意图逼迫皇帝的人吧,大秦还由不得你们做主!

“来人。”黑子仿佛对着空气说道。

“属下在!”两名黑衣人静静的跪在黑子的身后,如果不是脚印出卖了他们,仿佛他俩一直在那。

“按照名单,今晚动手,这光天化日的,还是留给朗朗乾坤吧,咱们就是适合晚上干活,麻利点,明天的告示一定会很有趣,哈哈哈哈。”黑子也没管这俩人,自己说完大笑着就走了。

“遵命。”两名黑衣人也没多说废话,答应一声之后也消失在原地,这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今天的夜晚像往常一样,后半夜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士卒,咸阳城中时不时传来一声临死前的哀嚎,金属撞击声,咒骂声,呵斥声,但是巡逻的士卒就算路过也当看不见,哪怕脚上已经踩到了被雪映照的仿佛更加鲜红的血液也当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年轻人踉踉跄跄的撞进一队巡逻士卒的队伍中大呼救命,带队的什长问他“来者何人?”

“救命啊,我父乃朝廷大员,隶属于李斯丞相属下,有,有匪徒冲进我家中,杀我父母老小,快,快去救人啊!”年轻人披头散发,浑身的血污,一直拉着带队的什长胳膊往他家走方向跑去。

“岂有此理,咸阳城中还有如此猖狂的盗贼?”说着,什长抽出来佩刀。

年轻人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遇到了救星“尔等若救,我父必在陛下前为尔等美言...”话还没说完,什长一刀砍在这个年轻的脖颈处,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捂住血流如注的脖子,后退两步跪倒在了地上,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里只有血沫往外流淌,身体也不由的抽搐着。

那个带队什长把刀在胳膊上蹭了一下擦掉血迹放回刀鞘,冷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一句话都没说。此时在年轻人来的方向有两个黑衣人疾驰而来对什长行了一礼说道“谢了。”什长回礼道“客气了。”转身对身后一起的士卒说“我们走。”巡逻士卒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巡逻,而那两个黑衣人扛起倒在地上的死尸原路返回。

除了地上流淌的鲜血以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雪继续下,努力的掩盖着一切,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今天晚上注定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杀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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