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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时分,路上行人并不算多。

此时的邯城已不复夏时繁华模样,匆匆路过的行人也裹的严严实实,叫卖的商贩也少了不少。

冬日的商贩与天日共升共落,唯有阳光洒下时,才会出行。

除非饿急了,或者穿的暖。

路过街角时,在蜷缩一起的乞儿面前放下碎银几两,沐浴在跪拜之中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夏甲忽有些不忍,杀心更重了几分。

岚山军必须灭了,才行。

无贼,城才安。

……

邯城城西,有一座老宅。

宅前有起新楼,堪堪三层而已,楼上有匾,匾额上刻,枯字画荒阁。

此间有一老者,名为杜荒,乃是一名书画行家,常有名门来此讨求字画。

这只不过是常人所知罢了。

在某些人的认知中,此地威严比之城主府更让人畏惧。

此楼做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例如:贩卖商队情报给城外山匪,与山匪交涉以钱买平安,销赃之类的生意。

若有心留意,便可知来此地买书画的贵人,皆是以商运为主职的老板。

买书画,不过只是名义罢了。

实则……

今日雪落,慵懒的小厮兼学徒带着些朦胧的睡意将门户打开,瞟了几眼飘落的雪花后,紧了紧衣袍,提起扫帚便冲入雪中。

“又没啥生意,扫什么门前雪?”小厮牢骚不断。

他自是知道老板的生意,不过在城主岚邯道人进入结丹境后,山匪陆陆续续都撤离了邯城三城。

生意自然而然的差了下来,城里城外的两头都不需要他们这个中间商了。

虽然中间商赚差价,但决定权还是在两头的人手里,也是风险很大的,不过幸好的是他们不囤货。

有些修为傍身的小厮到是身手矫健,不大点功夫便快要将积雪清扫干净。

在小厮为了未来的出路惆怅之时,一道身影从他身旁经过,低着头专注于手中工作的小厮,最先注意到的便是那来客踩入空地内的脚,将雪水和泥土带进刚刚扫过的空地中。

刚刚才扫过的!

眉头皱起的小厮转瞬之间便换了面容,带起些笑意抬头望去:“客官有何事?”

好美的可人儿!

仅仅一眼小厮便被惊艳到了,眼中散发出源自本性的求偶气息,看的夏甲牙疼,毕竟他也是男人自然知晓这小厮眼中的意味。

他也曾是个禽兽。

不,禽兽不如,他跨过那条线了。

“杜荒老头在吗?”夏甲留下言语,并未有等其回答便已错身而过,踩过门槛。

小厮连忙跟上:“在的,在的。”一路上点头哈腰的,像极了当年追女神的夏甲,看的夏甲牙更疼了。

整栋楼里除了书法字迹、山水墨画,便只剩下了那用于放置字画的书架。

漫步其中仿佛置身与文香墨海之中,书卷的木香,黑墨的清香沁人心脾,到是能得几分安宁闲适。

楼层深处有一伏案,一名白发苍苍的迟暮老人夹着笔墨在案上尽情的挥洒着。

自有几分惬意。

老人身后的白墙上,有一副碧青宝剑图,栩栩如生,宛如真实。

夏甲寻一处木椅轻轻躺下,静静的等着老人舞弄着文墨。

老人的身形有些颤微,看似弱不禁风,但邯城中少有人知晓此老者的威严。

辟谷境修士,邯城的地下皇帝,藏于文墨书海之中的恶兽。

以及,城主岚邯道人的家臣。

最后一个身份也就仅有老人与夏甲知晓,曾有三人的,不过那个人……死了。

这处楼阁也是城主府的生意,岚邯道人藏于暗处的手。

即可以掌控城镇的暗面,也可赚取些利润来反哺城镇,还可以组建一支情报网,一举多得,只是手段有些低劣,有些见不得光。

正反两只手,白金与黑金的通揽才让邯城稳住了跟脚,这原始资金的积累带着些许的血腥。

只是,谁又不是哪?

第一桶金,基本都是带血的。

附近的山匪也是因此才猖狂了起来。

一个地方老鼠过街的多了,只能说附近的猫出了问题,可能狗也有问题。

不过现在的邯城……夏甲已不需要这些过于肮脏的生意了,他要在昊然古宗来人之前将自己和邯城清洗一遍,洗的白白的。

最起码不能把污渍搞得太过明显,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杜荒轻轻的挥毫,夏甲静静的等。

时光悄悄俏的流走。

少年与老朽。

久久后,杜荒将印揭起沾些红如鲜血的红墨,落在宣纸上。

一副山水墨画罢了。

杜荒抬起头了,声音有些颤微,有些感伤:“口渴吗?喝些什么?”

亦如甲子年岁前,那初相逢的日子,不过那时艳阳高照,那时岚虹道人还在身旁。

“随意就好。”夏甲循着记忆回道。

“甜埂茶?”

“好。”

老者低头从一旁木葫芦中倒出一碗清凉的山泉水,转手拔出一根形似萝卜的植物,将汁液挤入水中。

奶白色的汁液遇水化作无形,一杆芦苇杆搅动一番后,老者将茶水递给远行而来的少年。

时间冉冉而过。

如今少年仍是少年,老者仍是老者,甜埂茶仍是甜埂茶。

夏甲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丝丝清凉沁心脾,淡淡甜味韵唇舌。

那时,岚邯道人的第一句话是:“多谢,很甜,不知老爷爷可愿留我等歇歇脚?”

此时,夏甲的第一句是:“谢了,很甜,你做的很好,不止是茶水。”

夏甲淡淡的语气将杜荒的肩头压下,使其朝着夏甲深深躬礼跪拜。

“见过城主大人!”

一旁的小厮听闻此言差点没被吓死,毕竟老鼠见了大猫,心胆近乎碎去。

他却不知这只猫爱与老鼠玩耍。

“这一切,该结束了。”夏甲说道。

杜荒闻言身形颤抖,他从入此道便知有今日,为大人物做黑手的人就要有一定的觉悟。

寂静的离去,悄悄的人间蒸发,将会是他们最终结局。

“还望大人能照顾好我的妻……孙子们。”杜荒悲声一鸣,只是突然想起他的妻儿早已离去,就卡了那么一下,到是有些破坏气氛。

只见那杜荒转身抚向身后的碧青宝剑图,将宝剑从画卷中拔出,独留剑鞘在画卷中。

身转中,以剑吻脖颈,似戏剧中红色脸谱的求仁得仁。

到是有一瞬间的凄美,前提是杜荒是个美人,可惜,他不是。

只是那画中剑被夏甲以飞碗击飞,眼前一幕看的夏甲有些发愣:“人生难得,为何要寻死?”

怎么说着说着就拔剑自刎了?

杜荒也有些愣,不知夏甲为何阻他,莫非是死的姿势不够完美?

然后他便听到了夏甲的言语,颤微着声音,有些不敢轻信的言道:“您不是来……来灭……”

“不是,你还是少看些地摊文学,特别是那些黑暗文。”

夏甲以神识扫过整个楼阁内,在某个书架上看的一本……小说,貌似还是黑暗流的。

一时间,楼内冷了起来,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社死瞬间,谁动谁尴尬。

许久后。

一脸尴尬的杜荒询问:“大人,所来何事?”

“岚山军,你可知道山寨在何处?”夏甲问。

作为邯城的暗面,这方面的信息自然有过收录,这也是这枯字画荒楼存在的意义。

暗面的生意、势力,生死皆有吾定。

“这是自然,大人稍等。”言罢杜荒便上了楼,取出一卷地图交给夏甲。

未有开启地图,夏甲便已得知其中内容。

接过地图的瞬间,整张地图便化作了一炬火光,最终青烟散去,不剩一物。

“明日,它就不复存在了。”夏甲坚定的言道,言语中杀气凌然。

杜荒低头称是。

“这山匪生意以后就没得做了。”

夏甲有些惋惜,毕竟这个生意暴利的让人眼红,这世间有多少生意比的上打劫哪?

“明年初春,本城将建一座私塾,你准备准备,去洗洗身上的罪孽吧!教教那些孩童从善如流,不要走我们的老路。”

夏甲言说着走出了楼内,摆着手婉拒杜荒的相送。

“谢城主大人!”杜荒的声音很洪亮。

夏甲的身影很坚定。

此行前途未卜呀!但,终要有个了结的。

雪中独行的夏甲路过那间酒楼,抬头望去,那泽狐老道已不在,卖唱的傀儡少女声线已不再传出。

还算识相!若是还在便要试试你的成色。

夏甲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心情不错,这是枯字画荒楼最后的收益,一些脏银、丹药、灵石,还有没有销赃完毕的法宝。

其中一些灵级法宝到是有些妙用,还有阵军要的妖兽血。

“到是不用再逛街了。”夏甲提步回家。

路过街角时,再次放下碎银几两。

不过这次的银两上,有着几分看不见的血污。

……

邯城,城主府。

大厅内,有人静静的等候着夏甲的归来。

卢家的家主,卢布施,以及身后的一名女子。

夏甲从守门的侍卫处得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卢家家主带来了一名……一名女子。

只是这女子有些……有些不太俊美。

夏甲以神识扫过大厅,瞬间就被震惊到了。

这是双十女子?这就是一中年大妈吧,还是没有进行身材管理的内种,有些胖……壮硕,还画着浓浓的装束。

“这不对吧?这就是卢家小姐卢凤次?”夏甲有些难以置信,但早些听过的一些坊间传闻却又让他有些彷徨:“听说那卢凤次常年接触灵草,引发了一定形体改变。”

夏甲轻轻撩动了一丝冰蓝秀发,发现了自己曾经忽视的一个盲点:形体改变是双向的,比如自己,虽然嫩了,却也娘了。

不过这“卢凤次”好像在哪里见过。

惆怅中,夏甲步入了大厅。

“这位是?”夏甲先发制人,如有不对,立马跑路。这城老纸都不要了,自己清白之身才是最要紧的。

卢布施先是大笑几声,刚一开口便惊动了夏甲的三叉神经。

“这是小女卢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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