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刘福安慰他的话，姜宇反而叹了一口气，“怎么能不急呢？现在我们也出不去，也没法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我们站在这街道口干着急也是无用功！”

正在他们言谈之际，一队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骏马的嘶鸣由远而近，靠近了这姜家封地的西侧道口。

姜家的众人都不明所以，紧张的望着来人。

马车停下，姜云从中摇摇晃晃的踏出，道:“是我，我回来了。”

“家主……您……您的手臂？”刘福首先发现了姜云的不对劲，震惊的叫道。

因为他的这一声惊呼，其他人也已然发现了他们家主的不对劲，跟在姜宇身后的十七八个族卫手中暗中握紧了武器。

就在气氛愈加紧张的时候，姜云走下车来，用仅剩的一只手臂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激，接着转头向为首的护卫统领打了个招呼，这一队卫士也就跟着离去了。

等到目送这些人马走远，姜宇才上前急迫的询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无事，只是昨晚路上碰见一些歹人而已。”

“可是……”

“我说了我无事！”反复问了几遍，姜云一再闭口不言，姜宇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叹气，换了个问题问道:“现在是怎么说？”

然而并不等姜云回答，他又抢着说道:“另外，昨夜我发现了另一些事，我还要跟你说一说。”姜宇现在自己也不知道他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之中，他好像有无数问题要问，也好像有无数的东西要倾诉，总而言之，他很焦急，这种焦急的感觉就像是要让他穿过宝道寺的千层佛裟，明明看着佛像就在眼前，却始终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佛裟，窥不到佛之真容。

等到姜宇说完了昨晚的他调查姜志宅邸的一系列经过，他的疑惑更大了，因为姜云眼中并没有出现他所预料的惊讶，迷惑与愤怒等神色，反而长舒了一口气，轻轻的出声道:“这样啊！”

“你早就知道？”

“有些隐隐的感觉而已，不过，”姜云抬头望向了天空，“这都不重要了。”

一行人往姜云所在的镇国候府而去，到了目的地，姜云一改路上轻松的样子，立刻紧张起来，命令族卫封锁侯府四门，府门外和平时一样，府内则严防死守。

书房中。

“你到底要做什么？”

“宇兄，”

“什么？”

“你相信小弟吗？”尽管姜宇对姜云的行为十分的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信任。

“那好，取纸和笔来，替我修书。”

“说吧。”一番准备之后，姜宇提笔道。

“秦文正五年，此距前齐亡国已七百年，久矣。吾族本因随之而灭，然今吾族尚能存活于世，全赖之众义族举大义尔。

然当代秦帝，背弃祖宗宗法，偏听偏信。朝中佞臣，排除异己，颠覆朝政，动摇社稷，且视吾等前朝贵胄如附身之蛆，以灭之而快。

古圣人有云:‘君视臣如手足，臣当视君如心腹，君视臣如草芥，则臣当视君如仇寇。’念及七百年前秦先帝之恩泽，吾族理应为臣，侍君左右，然今时不若往日，纵念及先帝恩情，吾族不愿为违逆乱国家之贼，甘当就戮，然吾亦念众义族，吾死，吾族死，可已矣，于众义族何干？

由此，吾愿引颈受戮，却不愿见众义族于不觉之中徒受戮，由此吾据实以告之，京中之变，只在数日间矣。何去何从，望众位自行决断。

中州陵安姜家家主姜云于秦文正五年七月十六日绝笔于此。”

姜宇的手越写越颤，这封书信上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惊恐不安。恐惧与绝望伴随着也同样支撑着他写完了这封信上的最后一个字眼。

“为什么？”待到落款结束，他终于问了出来。

“不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姜宇将眼睛从宣纸上抬了起来，看着姜云，他在怀疑他。经历了昨天晚上那件事之后，无论是谁他都会怀疑，怀疑一切人。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分不清哪是真的，哪是假的。

“放心，是我。”接着为了证明他的真实性，他伸出了手，“姜家独有的七羽真气，唯姜家血脉才可练成，你可以来试一试。”

“不必了。”在他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姜宇就松了一口气，“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小心无大错，毕竟现在实在是……”姜云也同时叹了口气，早在下车时，他就发现了姜宇的眼睛里遍布血丝，可见他不在的这一天里他内心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你应该懂的，现在这个局面，纵使你我身亡，我姜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皆被屠戮，只要有一丝血脉留存于世，就是我们赢了。”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准备，可他依旧还保留着那么一丝丝的幻想，不愿醒来。

在姜云捅开他心存幻想的窗户纸，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崩溃了。

几天之内累积的压力瞬间冲垮了他，他瘫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姜云看着脸上面无表情的，就像丧失了一切生气的姜宇，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知道，为了这个早已腐朽的家族，他付出的远比自己要多的多。他几乎将自己的全部都倾覆在这个家族上了，可现在包括他，所有的所有，他这一生一切存在的意义都要消失不见了。

“刘福，将这封信抄录四十份，寄给该寄的人吧。”

“喏。”

等到刘福抄录完整整四十封信，姜云才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姜宇身上，缓缓开口道:“从小以来，你一直都是照顾我的兄长，就算我当上家主，你依旧在我旁身边帮助我。同时我也明白你真正想要的，因此现在这样，我也没法说什么来安慰你。但是，既然那小儿想借我家几百人头来安定他家的天下，我们何不将这天下搅动的更激烈些呢？”

说完这句话，姜云就和刘福一起走出了书房，路上刘福不断问起关于二老爷的情况，可姜云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叮嘱他要做好他的事，甚至连送信的每个人，每条路线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可就是避开了关于姜宇的问题。

“给他点儿时间，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说完，姜云也不管刘福心里如何想的，径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