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你不要明知故问!!”白慈甩着好像是文案的杂七杂八的纸跳脚道。“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你们这民司给我们提交上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有什么问题吗?很正规呀,看看这纸,用的江南文房局督造的珍珠纸,再看看这章啊,用的是南充山精选三黄石,匠台吏行司篆刻大师杨甘亲手雕刻,那是不是这字不行啊,也不是啊?本官亲手写的,话说白大人你是不知道啊,虽然本人在这为官之道上也就马马虎虎吧,但对于这字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曾经……”面对白慈的质问,章丘滔滔不绝,全然没有一点放在心上的样子。
“够了,这八十三条人命可没空听你扯犊子,我告诉你,百姓们都告上京州府大门了,你就等着丢官罢职吧。”
“哎——白大人,别这么扫兴嘛,总把丢官罢职四个字放在嘴边,可是真的会......”说到最后,章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将来怎么样不要紧,到是你马上就要倒霉了,八十三个人,七个流人暂且不谈,六十五个是京中在籍的百姓,还有十一个是来京中做生意的商旅。这样大的事,没人能保住你!”
章丘也不作答,反手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向了他。
白慈反手接过瞥了一眼,立马不吭声了,尽管他脸上努力保持着平静,但他颤抖地双手依旧显露出他的慌张。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个?”
“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是啊!早该明白的,已经这么明显了,临走时正章大人的劝告,在陛下身边当差的兄长的呵斥,还有章丘这肆无忌惮的神情......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人。
“是陛下吗?”他颤声问道。
“所以说话不要说太满啊!”
“我该怎么做?”
章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不过,怎么做还要我教吗?”
“愿闻其详。”白慈坚持道。
章丘皱了皱眉,他发现眼前这个嫩头青并不像以往的那些一样好糊弄,如果他现在教给他方法,那么以后东窗事发之时免不了将自己也牵扯进来。可看他这架势,怕是很难轻易打发走了。
“白贤弟啊,这又是何必呢?”章丘笑了笑,“我们官秩同级,何谈请教呢?愚兄最多给你一些建议罢了,听与不听可全在白贤弟你啊。”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白慈连连说道,心中却骂道,这老狐狸!
“这件事怎么说呢?你想啊,这官道年久失修,再加上雨后路滑,行人一不小心失足坠崖也是很正常的嘛,对不对?”
“那这几个中箭的流人和商旅呢?”
“那肯定是劫道的歹人所害,白贤弟,这我就要说几句了,你们刑台是怎么做事的,天子脚下竟有凶徒流窜。”
“我......我回去一定命下面京州府的人严查,那小弟这就回去了。”白慈现在不禁感叹黑冰台中的人的脸皮,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再待下去的话,以他的养气功夫估计会直接朝章丘脸上来上几拳。
“白大人,别装清高了,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你不是为生民请命来的吗?”
白慈听了这话不禁晃忽了,临出门的脚也停了下来。是啊,自己是为什么来的,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所为皆为黎民百姓,可这次,坚持下去即是粉身碎骨,说不定还会祸及自己的兄长。不,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不管怎么说,自己做了,刚才的所行所为,都是自己的选择........
“也许罢,不同的,只是我比你们要脸罢了。”
史书总是记载大事的,因为这些大事关乎着这个时代的许多人,也影响着后世的许多事。对比文正五年后的那一系列大事,几十人的“意外身亡”倒称得上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他们只能在如山一般的史册中获得一隅之地,随后在时间中流亡,再然后,消失在了某次战乱中,至此,再无人能了解了。
然而,这件事在当时却是令朝野震惊。
大秦文正五年七月十九日,匠台缮道司司正,民台正章司马虬的学生商文央因玩忽职守的罪名下狱。
大秦文正五年七月二十日,京州府府卿,当朝太傅白召的亲侄子白贤因治地不善的罪名下狱,他的下属也受到了牵连,轻则撤职罚俸,重则下狱。
大秦文正五年七月二十三日,刑台捕司司正司马傩因捉拿凶手不力撤职。
大秦文正五年七月二十五日,将军台戍南门校尉汤定因莫须有南门兵署兵械流入歹人手中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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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件事,牵连下狱的大小朝廷官员竟达二百七十六人,一时间,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就在这令人恐惧的氛围中,司马虬和白召的党羽一点一点的被嬴苏剪除了,而除了嬴苏这只幕后黑手之外,直接的操刀人则踏着尸骨登上了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