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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兴然走得仓促,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顾彬的名字,生怕自己打个喷嚏的功夫就忘了。而姜鸣也没有坐等佳音,他在常沙郊区附近闲庭散步,看似悠哉,其实是在计划逃跑路线。

这座城市他并不熟悉,解决掉顾彬之后,必然会引起一阵骚乱,所以退路必须要提前拟定。

他在城西的华江上游附近找了间粗糙的酒店,说是酒店,比起市中心的招待所却还简陋了几分,酒店老板是个体毛很重的老妪,她甩着一身肥肉把姜鸣领到房里,一路目光不时向姜鸣身上瞟,是一副要把他吃干抹净的嘴脸。

房间很小,在里面感觉连腿脚都撑不开,正中摆着一张快要散架的单人床,床上的被褥床单都已经洗得发了白,上面黑一块黄一块,不知住着多少户跳蚤。

“一天一百,不管吃,押金三百!”

姜鸣从口袋里摸了五百块递过去,心中啰嗦:这破地方,平常恐怕十块钱都没人住。

老板肥腹便便,面无表情地接了钱,又低头看了看姜鸣的裤裆,便转了身鬼魂似的飘走了。

姜鸣取下了沉甸甸的新枪,伸了伸胳膊,想在床上躺一会,却又被屋子里的一股怪味熏得没了睡意。

他钻进臭烘烘的厕所里洗了个澡,把房间的窗户四面开了,趁着通风的档口站在门口点了支烟。他很久没抽烟了,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烟盒都被挤得变了形,烟也是扁扁的,不过不影响用来过瘾。

姜鸣身上只有一条浴巾,冻得他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发抖,想进屋取暖,又实在受不了屋里的味道。正自踌躇,楼梯里走上来两个年轻女孩,女孩一高一矮,穿得很凉快,径直从姜鸣眼前走过,一边走一边偷眼看姜鸣,嘴里还滔滔不绝。

“我怀疑这家酒店闹鬼,昨天晚上我睡得正香,楼底下凿凿挖挖的不知在干什么,一直到天亮才停了。”其中一个女孩说着打了个瞌睡,困意尽显,同时表明了她所言非虚。

“你少吓唬人,明知道我最怕鬼了。”

另一个女孩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是个宁信其有的样子。

姜鸣微微一笑,顺手把浴巾往上提了提,以免春光乍泄。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走近了姜鸣隔壁的房间,后面的话便听不到了。

走廊里冷得待不住了,房间里的气味也散的差不多了,姜鸣懒洋洋地转身进屋。

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姜鸣计划逃跑的小路,路两边各立着一排棕榈树,不甚整齐,却也能令人心生惬意。

他提前打探过,这条路通往一个小山群,山不高,山路却像迷宫似的错综复杂。不过这正是姜鸣想要的,一旦钻了进去,恐怕驾着直升机也没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冬天夜晚来得很快,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天已经黑透了。再看那条通往山里的小路,黑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尽管月光明亮,也起不到半点用处。

姜鸣穿好了衣服下楼,肥老妪正懒洋洋地坐在收银台里边看电视,边磕瓜子,第一枚瓜子皮还没吐完,第二枚又塞了进去,惹得她两个肥腮不停乱颤,就像个快要撑破的垃圾袋。

姜鸣走过收银台,肥婆不动声色地偷瞄他,那色相比起男人也不遑多让。姜鸣觉得她可能得了糖尿病,咣当着的肥肉里肯定全是糖浆,而且很有可能已经馊了。

酒店外的空气实在是太美好了,让姜鸣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公厕里租了个茅坑来住。他左右打量,临着酒店的是一排小街,街上大多门面都关着,只有几家小铺子亮着忽明忽暗的灯,比起城市中心的繁华,这里就像一片坟地。

姜鸣就近取食,走进了酒店对面的包子铺。包子店老板也是个懒洋洋的样子,不过却痩得像猴,与街对面的肥婆很有夫妻相。

一屉包子和一碗混沌很快端了上来,姜鸣浅尝即止,因为包子像干抹布,混沌像馊水。

姜鸣想撂一句狠话,但看那老板衣服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好气呼呼地走出包子铺。痩猴老板见状,打着瞌睡跟了出来。

“师傅,你还没给钱呢。”语气平淡,一点儿也没有追债的样子。

姜鸣不想评价他的手艺,从身上随便摸了张十元钱丢了过去,调头就走。饭没吃成,反而吃了一肚子火气,这让姜鸣很不爽,不过不管吃的是什么,肚子总是饱了。

回了酒店,姜鸣郁闷地往臭床上一躺,不知是被臭味熏得还是真困了,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姜鸣打了个鼾,声音大得直接把自己惊醒了。他一骨碌翻起身,心下嘀咕:我有这么累吗?居然被自己的鼾声吵醒了。

正待再睡,忽听见脚下传来了一道怪声,声音吱吱呀呀,像是在挖地道。

姜鸣想起了白天隔壁女孩的话,这应该就是她口中闹鬼的声音。姜鸣屏息静听,听出声音是从床的正下方传来。

他披了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来到收银台前,墙上钟的指针刚好瞄着凌晨一点,肥婆打着瞌睡,还在看电视嗑瓜子,连坐姿都和晚饭时一模一样。

“老板,房间楼下有人装修吗?”

肥婆白了他一眼:“我这破屋子有什么好装修的?就算是装修,谁会大半晚上干活?”

姜鸣愣了愣:“你没听到一楼有挖洞的声音?”

肥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瞎说什么呢,你在做梦吧。”又一思量,转过脸笑眯眯地正视姜鸣,问道:“莫非你是想姑娘了?是不是想让老娘教你点儿花花?”

姜鸣看着她那溺水浮猪的模样,忍不住出了一身恶汗,加紧逃走了。

默默回到房间,姜鸣躺回了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思索起了其中的缘故。

“那么大的声音老板不可能听不到,莫非她在说谎?”

他竖起耳朵再听,这会儿倒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除了窗外的风偶尔把树枝打得“啪啪”作响,再无异样。

姜鸣昏昏沉沉地又要睡着,突然一声尖锐的惊叫从隔壁响起,如一盆凉水似的把他泼得精神抖擞。

姜鸣静坐了两分钟,又是一声惊叫,这次他听得清楚,声音正是从隔壁那两个女孩的房间传来的。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里是他计划的逃跑路线,若是出了差池,到时候会平白添乱,尤其是那个古怪的老板娘,她看起来好像只是头好色的肥猪,姜鸣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披了衣服起身出门,看到女孩的房门大敞着,房间里还断断续续地传出哽咽声。姜鸣缓步靠近门边,探了半个脑袋往里瞧。

这间房的格局与他的房间一样,一眼就可以看清全貌,只见一个女孩的身影靠在墙角,走廊的灯光一打,映出了她瑟瑟发抖的两条白皙大腿,是个半跪的姿势。

另一个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姜鸣不做声,轻脚迈进房门,先去看躺在床上的女孩。借着月光,姜鸣见她呼吸匀称,胸口起伏如常,还伸了个舌头舔舔嘴唇,显然睡得很香。

坐在墙角的女孩惊惧地瞪着姜鸣进屋,直到他走近了,才看清是白天在门口见到过的房客,顿时松了口气。

姜鸣见她被吓得有些呆滞,蹲下来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女孩白天扬言酒店有鬼,现在也确实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房……房里有鬼!”

女孩的声音颤颤巍巍,披头散发,姜鸣觉得她倒更像鬼。

“鬼在哪?”姜鸣又问。

女孩指了指床尾正对的墙角:“在那儿,有……有个长头发的女鬼!”

姜鸣转身瞧去,什么也没看到,墙角下光秃秃的,连踢脚线都没有,除了白墙就是地板。

“你确定你看到了?”

女孩点头如捣蒜,生怕姜鸣不信,眼睛时不时望向墙角,身体缩得更紧了。

“地板上冒出个鬼脑袋!”

姜鸣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以为女孩一定是做了噩梦。他摇了摇头,就要起身离开。

“你……你别走!”

姜鸣回头看着她,脸上带着不信。

“我朋友,她叫不醒。”

屋子里有了人,女孩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为了让姜鸣留下,她扶墙站起身,领着姜鸣走到床前,指了指她的同伴。

姜鸣伸手再次确认了她同伴的鼻息,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个熟睡的样子。他推了推女孩的肩膀,没反应,又挠了挠脚心,还是没反应,不由感到了诧异。

女孩的样子很像是喝醉了酒,但房间里没有半点酒气。姜鸣仔细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供香味。

他登时醒悟,这女孩是给人用迷香迷倒了。再回头看那见鬼的女孩,为何她却好好的?

没等姜鸣想到其中的奥妙,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刺耳的凿地声,比他在自己房间里听到的声音还要大。

姜鸣凝神听了片刻,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终于听出声音是从鬼头出现的地方传来的。他想把灯打开,按了几下发现没电,只好以月亮代灯,在墙角细细检查起来。

触手之处有些凹凸不平,是一道道笔直的缝隙,刚好有脑袋大小的一块区域。

周围的地板都很平滑,显然古怪就是出自这里了。

姜鸣俯下身正要细瞧,房间门忽然“吱呀”一声自己关上了,同时窗户上月光映出了一个缓缓升起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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