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冒了个黑影子出来,给女孩来了个火上浇油。她这一晚上给吓得魂魄不全,小心脏“扑通扑通”地都快要停了,蓦得见了窗上的黑影,噎咽了一声,白眼一翻,登时晕死了过去。
姜鸣也被这随风摇摆的鬼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还以为这世上真的有鬼。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壮着子胆往前迈了两步。他细细打量黑影的轮廓,隐约看到黑影上拽着两根若有若无的细线。
若是阴天,细线可以借着夜幕的衬托,完美地隐藏起来,可此时月光正亮,有足够的光线可以把线影印在了地板上。
姜鸣明白了,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他不动声色,两脚又慢慢往前挪了几步。
这时那黑影忽然发出一阵怪叫,叫得尖锐,还伴着痛苦和惊悚,身上披的白绸子在风中摇摆不定,看起来鬼气十足。
姜鸣暗赞对方的演技,他在心中给“鬼”颁了个金马奖之后,觉得演出也该结束了。直接冲到窗前打开窗户,差点把“鬼”推得掉了下去。
窗户把承重线碰得打了卷,“鬼”从随风摇摆变成了拼命挣扎,同时嘴里“妈耶,妈耶”的叫个不止。
姜鸣提起一只脚踩上窗台,看了看蒙着绸子的鬼脑袋,微笑说道:“扮鬼好玩吗?想不想做一回真鬼?”
“操操操!要掉下去了!好汉救命!”
是个女人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并不是那个又肥又丑的老板娘。
姜鸣见她不停地伸手去搭窗沿,无奈手臂短了半截,只能在光滑的玻璃上挠挠抓抓,身体仍吊在半空中,若不是有根线一直拽着她,早跌到一楼去了。
他把笑意强忍了下去,板着脸说:“才三楼而已,摔下去死不了的。”说着就要去解最后一根吊着的细线。
“女鬼”大惊,怪叫道:“不要啊!好汉饶了我吧,这下面是粪坑!”
姜鸣悠哉地往下一瞟:“怎么,鬼还怕粪坑?”
“我不是鬼!我是人!”
姜鸣左右打量:“胡说!明明就是鬼,你当我没见过人吗?”
“不是不是!”
“女鬼”快哭了,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在半空中废了半天劲,揭掉了蒙在脑袋上的黑纱,露出了脸直视姜鸣,笑出了几颗小白牙。
姜鸣见她眉清目秀,虽然算不上特别出众的美女,却也颇有几分姿色,不知为何要做这吓唬人的勾当。
“你是谁?为什么扮鬼吓唬房客?”
女人眼珠一转,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鬼主意。姜鸣见她还是不老实,叹了口气,没等她说话直接用匕首割断了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女人还没反应,就听“啊呦”一声,连人带着鬼皮一起掉进了正下方的存粪坑。姜鸣看到几个黑乎乎的泥点飞上三楼,正打在玻璃上,刺鼻的恶臭即将进屋。他赶忙关了窗户,生怕惹上一身臭气。
姜鸣顺着楼梯走出酒店,转了个弯,看到女人一身鬼服,正挣扎着从粪坑里往外爬。他不敢靠近,只是面带微笑地远远瞧着,心中忍不住鼓了掌。
不过看了片刻,他就不笑了,因为本已经风干的粪坑被女人一搅,又掀起了一阵无与伦比的臭气,臭气随风而行,直染上了姜鸣的鼻毛,熏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姜鸣伸手捂了鼻子,又站远了一些。那女人爬了半个身子上岸,口中污言秽语,十分应景:“王八蛋,老娘和你拼了!”
女人像泥潭里挣扎出来的狼人,浑身毛发凌乱,衣服上带着似黄似黑的干泥,是个张牙舞爪的狼狈样。
她把眼睛从结了痂的头发里漏出来,恶狠狠地盯着姜鸣,到比之前更像鬼了。
“你若刚才就是这副扮相,我肯定看不穿你。”
姜鸣的一句玩笑点燃了女人的气捻子,山洪暴发似的一个蹦子跳起来,两手伸成了僵尸,直往姜鸣扑去。
刚才的飞鬼成了黄鬼,战斗力增强了数倍不止,姜鸣哪敢碰她,他见女人来势凶猛,同时携带着生化般的浊气,吓得撒开了腿转身就跑。
画面忽然变得搞笑至极,姜鸣夹紧了裤裆只是跑,“移动粪坑”奋力追赶,一时间难分伯仲。
好在此时正是深夜,四下无人,女人到也不觉得丢脸,只不过自身催命般的污浊既能杀敌,也会自损,熏得她头晕目眩,脚步也逐渐放慢了。
姜鸣跑出了四五百米,听身后没了动静,便抽空转了头,只见那恶臭的女人弯腰喘气,显然平时缺乏运动,已经体力不支了。
女人不敢把气喘得太粗,生怕吸上一大口恶臭,自己会当场晕倒。她扶着膝盖,看姜鸣的眼神依然狠毒,只是想不到该如何泄了这口恶气。
姜鸣从树林里摘了一片大树叶蒙住了嘴,小心翼翼地折返回去,走到女人十多米的地方站定瞧她。
“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洗个澡,我还没有审你呢。”
有了树叶护体,姜鸣说话也硬气了许多,但仍然不敢靠近。
女人站在原地踌躇不决,自己也觉得当务之急是除了身上这堆臭泥。
她转身压着胃里的恶心往回走,一阵冷风拂面,吹得她登时神清气爽,脚下也灵活了。
姜鸣还没搞清楚她扮鬼的目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跟着女人。走了没多远,他发现女人所走的方向并不是酒店,而是包子铺后的另一条小街。
女人越走越快,转眼跑进了包子铺背后一个黑漆漆的小房子里,开了灯,水流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姜鸣像个偷窥狂似的蹲在窗台底下,点了支烟等待女人洗漱。
“给老娘滚远一点,天杀的东西,没见过女人吗?”
姜鸣不置可否,自顾一口一口地吸烟,只有这样,他才闻不到弥漫在路上的恶臭。
女人在房间里洗了一个多小时,姜鸣腿都蹲麻了,才听见水声止住,接着传来絮絮的衣料摩擦声。
又蹲了十多分钟,姜鸣起身一把推开了女人的房门,直闯了进去,吓得女人惊声尖叫。
“你……你要干嘛?”
女人还以为姜鸣要对她动粗,赶忙搂紧了胸脯,缩进墙角瑟瑟发抖。
姜鸣端正地往床边一坐,冷着脸问道:“你为什么在酒店里扮鬼?”
“扮什么鬼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人洗得干净了,脑瓜子清醒了不少,证据都洗没了,现在身上香喷喷的,成了个死不认账的架势。
姜鸣眉头一皱,决定给她用点刑。他把匕首取在手里,对着女人宽松的睡袍就是一通乱划,洗得白白净净的胳膊大腿转眼又见天日。
“啊!你别过来!我说,我什么都说……”
女人惊魂未定,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我们只不过偶尔扮鬼偷偷东西,遇到有钱的,就用迷香迷了,悄悄把钱偷走。今天看那两个小丫头穿得全是名牌,包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我们便起了贪心。这事儿我们很少做,今天这才是第八次。”
姜鸣把眼一横:“八次还嫌少?”
女人大腿一抽,把身子缩了缩:“不少不少,今天遇到了大爷,以后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了!”
她刚才有大粪护体,还琢磨着准备给姜鸣一点颜色,现在洗净了,姜鸣哪还怕她?满腔愤怒早化作了云烟。
姜鸣拿眼角斜视女人,心想水灵灵的大姑娘,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做个孙二娘。
“你是不是和那酒店的肥婆串通了?”
女人果断点头,丝毫没有出卖战友的愧疚感。
姜鸣对那个爱嗑瓜子的肥婆已经忍了很久了,又肥又丑也就算了,居然还敢作恶?当即从床上跳起来,对女人勾了勾手,夺门而出。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酒店,姜鸣是气势汹汹地打算惩奸除恶,女人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耷拉着脑袋,衣服穿得也仓促,锁骨和小腿棒子上还露了几寸苍白的皮肉。
酒店的玻璃门虚掩着,姜鸣老远就看到门上映着的电视节目。他走到门前,飞起一脚把门踹得“咣当”一声,三两步往收银台一站,正要质问,却傻了眼。
身后衣冠不整的女人忐忑不安,宁愿站在门外冻着也不敢跟进去,只探了半个头进去瞧里面的动静。
她看到姜鸣站在收银台前,既不言语,也没动作,不由地感到奇怪。她把脖子又伸长了几寸,目光递到收银台,看到背墙上凌乱地缀着几个红点。
“那是什么?辣椒油吗?”
女人提了胆子跨过门槛,正要出声与肥婆打个暗号,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收银台里的胖女人双目圆睁,斜斜地靠在她看电视的椅子上,胸前横着一道暗红色的伤口,把两摊肥肉分成了四瓣。
她的嘴唇上还粘着几片没来得及吐出的瓜子皮,电视里仍然在播放她每天准时收看的节目。
血腥味充斥了整个门厅,姜鸣身后的女人“哇”得吐了一地,虽然她算是个恶人,但眼前的画面恐怕她连做梦都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