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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境,远空,有人带着滚滚雷云走来。

剑客与少年仍旧忘我地激战着,并不理会周遭的变化,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双方的颅首和心脏才是值得贯注精力的焦点。

“松针!”

剑尖一抖,无数道细如银针的剑气稀疏抖落,瞬息间就覆盖了少年的周身。

“吼!”

少年将双臂格挡在前,护在了面部,由黑转黄的眼瞳在防御的过程中仍未减去丝毫的暴戾。

相反的,那只几近被侵蚀殆尽的左眼不受控制的晃动着,给人一种几乎要跳出眼眶的感觉。

“机会!”

杀手剑客屈膝收剑,寒芒直指少年那甲胄叠加高高隆起的左胸。

“砰!”

笔直的线条卷起沙土好似一阵土浪,剑柄脱手,在虚空中高速旋转着,每一周的旋转都会导致力量的叠加。

失剑,握剑。

一切都在片刻之间,笑容狰狞的剑客紧握着剑柄,看着没入利剑从切入皮层到没入存续。

少年的胸前的防御被破除了。

“你,你……”

少年骇人的竖瞳露出不甘的神色,抖动的眼珠像是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金丹剑客的剑,在穿透身体的时候就会释放出无数道剑气,能够迅速破坏敌人的肌理。

显然,沐清水中招了。

但剑客的眼神好像并不如先前地那般得意和轻蔑,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剑身前端十分之一处发生的分离。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无比理智的声音哪里有半分的狂躁,少年的左手上,一柄能够斩断一切的短刀正迫不及待着想要畅饮金丹修士的精血。

“你跑不了了。”

少年龙化的脸庞上,森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着。

锐利的龙爪锁住了剑客的肩膀,那柄刺向面庞的短刀呼啸着颤音,局势瞬间逆转。

“避无可避。”

无法躲闪的念头在剑客的脑海里逐渐放大,无限接近的刀锋附着着强横的内力,能够轻松洞穿他的颅首。

第一次,剑客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

剑客的眼前被罩上了一层黑光,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他的身体就倒飞了出去。

眼前愈来愈远的短刀让他明白了一点——自己活了下来。

而救他的那人则是连他都胆寒三分的黑面,那张看不到真实面孔的脸庞下,究竟是不是隐藏着传闻中所谓的地狱修罗的鬼脸。

他很想知道,但他也清楚自己没那个命知道。

“伪金丹,好歹毒的手段。”

黑色的面罩几乎遮盖了男人的整个面部,沐清水被掐着脖子,浑身的力量都无法调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敌人擒住。

“呵,伪金丹也是金丹,照样杀你们天网的鹰犬。”

沐清水睥睨的眼神没有因实力的悬殊而褪去,他瞪着那不知深浅的男人,抖动着喉结,就要吐出一口血沫。

“爬虫。”

百丈外的山壁上出现了一道深坑,黑面人的袖袍刚刚挥出,沐清水就被狼狈地撞到了一处。

“找死!”

一声清脆的怒喝声后,展翅六丈的雪凰扇出了三千根冰晶寒羽。

剑客举剑格挡,挥剑闪身中也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这样的杀招,连他都觉得难以招架。

“蜉蝣撼树。”

黑面人伸出手掌,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侧身的一切,甚至连天边山头上的巨石也被拉的晃动了起来。

“雪凰助我。”

素心双手结印,迅疾如电,雪凰的双翅插在了她的背部,双翼挥舞,少女的倩影陡然升向了高空。

“白渊,长虹!”

双翼为刃,施以剑招,高空上,一道长近百丈的剑气呼啸而来。

“折了你的翼,看你拿什么蹦跶。”

黑面人双手合拢,像是在抓牢什么东西,用几乎粗暴的方式向两方拉扯着。

“啊……”

天空上,素心悲鸣了一声,少女的惨叫与凤凰的嘶鸣声混在了一起,那双精美无比的羽翼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吼!”

百丈外的坑洞里,一只人形蛟龙用四足行进的方式卷起了一阵平原狂风,墨瞳完全由黑转黄,滔天的戾气是完全由野性驱使的猛兽才会拥有的。

黑面人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高高跃起露出獠牙和利爪的人形怪物。

指甲在空中划过了一条虚线,怪物的身体应声割裂,触目惊心的伤口翻涌着咕咕冒泡的鲜血。

“螳臂挡车。”

黑面人冷哼了一声,铁色的面具与他的性格一般,冰冷无情。

手掌抬起,屈指成抓,五条虚线像是能切断一切的无形之刃,只要少年仍旧如死狗一般躺在原地,那么他就变成四分五裂的肉块。

“够了。”

沧桑的声音与老人枯黄的面容如出一辙,“杀了我,放过他吧。”

面具贴在黑衫下,向来古井不波的男人突然癫狂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放过他,你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

“钟离乾呀钟离乾,你竟自欺欺人到了这般地步!”

重音停在了最后一个字眼上,云层中兀地劈下一道惊雷,将少年和老人脚下的那片土地轰成了焦土。

“今日,你杀了我,便能以杀入道。”

老人带着少年闪身到了一块巨石上,背对着众人,淡然道。

剑客的眉头跳了跳,因为他全然没看清楚老人闪避的动作。

“我会杀你的,但我会将你留在最后一个。”

黑面指着看淡一切的老人叫嚣道,“包括你最珍视的人。”

远处的车厢轰然碎裂,受惊的马儿拉扯着残损的木板慌不择路。

空荡荡的车厢里空无一物,黑面人转过身去,看向了那位长相猥琐,腰系柴刀的青年。

“老头儿,这面具变态可是铁了心的地想整死我们。”

驸马爷像是没察觉到黑面的死亡凝视一样,只是对着远处的钟离乾喊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生死无所谓,可我手里抱着的这位,以及都城里的那位,你肯定舍不得她们惨死刀下吧。”

驸马爷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像是漫步在田间地头的老农。

可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身形却越来越幻灭,越来越难以琢磨。

一步如常,三步如掠,十步无迹,十五步无形,二十步之后,方寸天地间就再也没人能捕捉到他了。

“六境?”

黑面人自问自答,“不对,应该更高。”

钟离乾的身旁突然间闪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紧接着老人身后的少年也消失了踪迹。

“你带他们去了哪里?”

钟离乾没有撇过头去看柴刀汉子,只是不咸不淡地问道。

“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能够暂时不被那老变态发现。”

驸马爷还特地跟老人拉开了距离,“老实说,要不是形势所逼,我不会想跟你待在一起的。”

“大概能隐蔽多久?”

钟离乾好像没有听到驸马爷的嫌弃一般,只是问着自己的问题。

“半个时辰,能隐藏他们半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

驸马爷扣了扣鼻子,显然他有些反感这臭老头儿的态度。

“那就合力杀了他吧。”

老人的语气依旧平静,“到时候你们想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还手。”

“光我们两个,好像不怎么够吧。”

驸马爷坦然道,“我现在的实力只能使出六成,刚杀的那个元婴还是我用四十年枣取巧做到的呢。”

“那就叫上帮手。”

话音刚落,年迈的老者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与那不可一世的黑面人缠斗在了一起。

几招下来,竟可不落下风。

“白发逢春,由枯转荣。”

驸马爷撇了撇嘴,摇头低语道,“你要是真心悔过,那就随你去吧。”

“两位道友都跟了一路了,今日不露面更待何时?”

驸马爷大喝一声,对着四下无人的旷野举目眺望着。

剑客身形一滞,本想上前助力的他又退居到了一旁,心头大震,难不成他们还有帮手?

黑云蔽天的苍穹被掀开了一角,九天之上,有位妇人脚踏竹剑,如流星般坠入战场。

星眉剑目旁是飞扬的鬓发,额前的一点朱砂像是开了第三只眼的神官。

妇人朗声道:“素女宗左璃前来助阵。”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颗零星的小点,是位着装和面相都很普通练气士。

他驭着剑,不快也不慢,可那从雷云中不断劈下的雷霆却侵入不到他的周身。

像是恰巧躲过,又好像是那些雷电自觉得避开了那位气象平凡的小宗师。

“千重门沧浪峰许长安前来助阵。”

男人的年龄不大,也不显老,他举目眺望着,神情中透露着担忧。

“沐师弟,可切莫莽撞呀,不然杨师伯又得用雷劈我了……”

“素女宗长老,千重门的大弟子。”

剑客的眼神昏暗了,那来势汹汹的两人不是他能够阻止的。

先是以伪金丹谋杀五境的古怪少年,再是不费吹灰之力斩杀了酒鬼的柴刀汉子,后面更是有实力直追五境的奇女子。

原本袭杀的计划已是遇到了重重阻力,天网派出的四人精锐死伤过半,可换来的却是人家姗姗来迟的援助。

“难不成……”

剑客的背脊有些发凉,他猛然明晓了方才少年的诸般行径。

少年不惜伪装癫狂也要骗他入局,就是为了将他一击必杀,然后集众人之力对付黑面。

所以少年原本的计划是不出动后备的援手,想要将底牌一直保留着。

底牌可以是出人意料的杀招,也可是护卫在暗处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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