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四境与五境不对等对决,还是伪金丹与金丹的拼死搏杀,他们的战斗风格都是大同小异。
讲究着稳准狠,力求用自己最锋利最坚韧的部分击穿敌人最脆弱的罩门,因此四境与五境间的争斗是肉眼可以看出的激烈。
而战斗的结尾,也多是让抖落血花的刀剑划上的句号。
但这样的情形也不适用于每一个阶段的练气士,越过了六境,结成了元婴,发展了神识的力量,练气宗师们就会开始将自身与天地自然相连。
因此,凡人眼中那种强横无比,犹如神助的天雷对地火形容的便是那些境界的高人。
三道身影聚集在了一起,目光一同聚在了相互对峙的两人身上。
“他的生命力流失得极快。”
左璃将竹剑摊在手心上,无声地诵念着口诀,绿意盎然的翠竹徐徐转动,搅动着青色的灵气。
“他年轻时行了一步险棋,眼下想要回归巅峰的状态,就只能以牺牲性命为代价了。”
许长安摇了摇头,不愿意去看回光返照,由老迈转向壮年的男人。
“你将那老家伙的事儿告诉了那小子吗?”
驸马爷将手搭在许长安的肩膀上,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师傅和门主的意见都是让我小心处理,至于沐师弟……”
许长安顿了顿,笑道,“他要是全然相信了那老人的话,也不会三天两头地寄来密信催促我,让我快些跟上你们。”
“就知道那小子是个机灵鬼。”
驸马爷嘀咕一声,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撑住了倒飞出去的钟离乾。
“老头儿,咱们可是至少要支撑一个时辰的,你可别那么快就歇菜了呀。”
说罢,驸马爷一脚上前,与面相已经恢复壮年的钟离乾并肩站在了一起,对着二十丈外的黑袍人叫嚣道,“要不是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今天高低要把你这家伙的面具给撕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腌臜之物。”
“他积势多年,即使我们两人一同出手,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钟离乾冷静道,其实相对于在场的所有人,他是最了解那个以血腥闻名的天网刽子手。
……
“去!”
左璃掐剑诀,手中那根看似弱不禁风的竹剑应声飞起,没入了那苍茫浑浊的雷云中。
“破了这势头,才有可能胜他。”
左璃思路清晰,漫天翻滚的雷云是黑面人的势,如不破除这一类似于法阵的结构,那么黑袍人的内力将会源源不断。
甚至还会出现四人力竭,而势中之人越战越勇的情况。
“我向三痴先生学习了‘一气化三清’的法门,可惜悟性有限,只能生出一道分身。”
许长安伴在左璃的身旁,目光注视着远处那位虎视眈眈的金丹剑客,“我为你护法。”
一道模糊的身影从盘地而坐的青年人身上分出,一步接着一步,原本透明的几乎全由内力构成的灵气化身竟渐渐有了实体血肉。
百步过后,分离出来的两人已经一般无二,无法区分。
更令人惊愕的是,脱离出去的分身并没有消解实体多少实力,光从那分离时的气息波动来看。
分身与实体皆是货真价实的六境小宗师。
大拇指撑着剑柄,推出去的剑身只有寸许。
偷袭布阵破势的七境长老,剑客本就没多大的把握。
眼下又看到那千重门大弟子奇诡的变换,剑客就全然失去了袭击的打算,只能奔走在雷云之下,寻找着藏身在某处的少年。
他知道,那草鞋汉子即使有玄妙的步法加持,也没有能力将那三人一并带出结界。
只要他能找到那两位苟延残喘的少男少女,以及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局势便能全然逆转了。
远处,驸马爷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动作诡异,目的不明的金丹剑客,隐约地察觉到一丝不妙。
但眼下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对上七境巅峰的黑面,他需要小心周旋。
钟离乾燃烧精血,强行回归巅峰状态,也就无限接近七境的实力,许长安留下了一道分身在左璃旁边,实力还是打了一些折扣,算作中规中矩的六境中期,而自己这副布满枷锁的身体也就只是略强于许长安罢了。
三人对上有“势”加持的黑面人,能够勉强不落于下风已实属不易了。
眼下,他们只能祈祷着素女宗精研阵法的左璃能够快些破除掉那烦人的雷云,然后加入战场,与他们一同对敌。
……
九天上的云层翻涌着,向四周不断过渡,大块的阴云被开出了一道口子,是那根小巧的散发着绿光的翠竹。
“此人多年来杀生无数,行走于邪道之上,其本身的势极为凶煞和邪性,想要完全驱逐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左璃长老英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了整片战场。
驸马爷听得清楚,回应道:“也就是上下齐手,才能干犯这混蛋咯。”
许长安神情凝重,他清楚黑面人的强悍,“长安尽己所能。”
钟离乾面色阴沉如水,他知道,黑面人是绝对不会放任他们施展手段的,随即大叫道:“一同出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枪来!”
破碎的木板下藏着一根铁棍,黝黑的枪身黯淡无光,微微发红的表面像是沾染了锈迹。
铁棍破空而去,落入了钟离乾的大手中。
生锈的铁棍在曾经的温国第一神将手中挥动着,一只亮银色的枪头冲破了重叠在地的木板,牢牢地钉在了铁棍的顶端。
二十年来,黑风城的百姓眼中始终潜藏着一道伟岸的身影,那是一位手持长枪,一骑当千,一人可当万人师的黑狐头领。
那是一位谈笑间挑起敌人头颅,死守边城,风华绝代的帝国将帅。
钟离乾厚重的大手缓缓拂过枪身,橘红色的锈迹被抹除掉了,露出了两只金色的大字“黑风”。
“拿命来!”
钟离乾的气势陡然一变,枪尖挑出,掠出的身形直指黑衣人。
草鞋汉子和许长安对视了一眼,皆是施展神通跟了上去。
原野上,三道奔走如雷,来势汹汹的身影裹挟着杀招冲向那位伫立在原地不曾有所动作的黑面人。
“用我的枪来杀我,还真是讽刺呀。”
黑面人仰着头,用空洞的面具对着苍穹,低语道,“十方雷劫。”
漆黑如墨的闪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倾泻而下,仿佛是一杯遮天蔽日的墨缸被天上的仙人不小心打翻,全然落在了大地上。
“呃,啊!”
三道身影被震飞在了半空,接连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钟离乾的长枪脱离了手掌,他还来不及去抓取,一道飞逝而来的身影就抢先一步握住了枪身。
“危险!”
草鞋汉子大喝一声,可声音远比他想象地要传播的慢,在他放大的眼眸中,钟离乾的身体已经缩成了一团。
长枪捅人了他的腹部,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地面上的大石击得粉碎。
“很无力对吧,这种感觉。”
黑面人看着腹部被搅烂了的钟离乾,伸长着脖子,歪头道:“从你选择为那女人牺牲一切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黑袍一挥,长枪应声飞出,急速远去的枪头钻向了还在努力破坏雷云的左璃。
“嘭!”
一声闷哼,许长安拦住了那杆长枪,不过他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了。
黑面人没去看许长安,只是将脚踩在了钟离乾的大手上,脚尖用力,指节应声断裂。
“呃……”
十指连心,就算是强忍着伤痛,钟离乾也忍不住哼出了声来。
“记得吗?小时候,你就是这样将我踩在脚下,那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黑面人没有理会远处相互搀扶,面露不甘的三人,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天之后,我就立誓,定要将你用同样的方式踩在脚下。”
“放过他们吧,这是我造的孽,与他们无关。”
钟离乾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黑面就一直在酝酿着这一击,之前与他们纠缠牵扯也是为了这关键时候的致命手段,“我败了,你可以随时杀掉我。”
钟离乾将头撇向一旁,他有些遗憾,自己终究没能回到都城,见她最后一面。
“呵呵,杀手也会动心吗?”
黑面人嘲讽似地笑了一声,足下用力直接踩烂了钟离乾的左手。
“队长安排你去千重门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会变得跟我们不一样。”
天空下起了雨,只不过是如墨汁一般散发着腥臭味的雨水,云层中闪烁着雷光,隐约能够听到人们的哭泣与惨叫声。
黑面人摘下帽子,他抬起头,想要接下雨水,也面具遮挡了一切,他接收不到。
“你拜了师,安居在千重门里,过上了一段令我们嫉妒得发疯的生活。”
既然雨水不能碰到面部,那么用手接总可以了吧。
黑面人摊开手,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感受不到雨水的温度,“后来八宗声讨千重门,领头带人杀入,你没有犹豫半分,毫无人性地斩杀了那些平日里对你照顾有加的师兄弟。”
“领头告诉我,你还跟以前一样,仍旧是那个最无情的刺客。”
黑面人不屑道,“可我知道,你已经变了,因为你每一次挥刀的时候手都在抖呀。”
“他们说你是太久没杀人了,所以才激动地发抖。”
黑面人大袖一挥,呵斥道,“根本就是放屁,你就是下不了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