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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灵师?”

小姑娘弯下身子打量着瑟瑟发抖的光影小人,惊奇道,“小康,你确定这小子是千重门的,怎会习得此等邪术?”

“万灵师!”

付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也是在沐清水跌落山崖时,通过其体内的种子感受到的少年体内的奇异波动。

谁曾想到,那竟是一只完整的魂魄。

“献祭万人才能练就的无上邪功,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会习得?”

李二狗黑粗的眉毛蹙在了一起,他一边摸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屁股下巴,一边认真地分析道,“除非魔尊亲自传渡,才能有此等手笔。可这小子是纯阳之体,二者相冲呀。”

皮蛋挠了挠头,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三人口中的万灵师是为何物,只能依稀听出是个邪门的法术。

额……自己的前身好像真的有几分邪魔外道的感觉。

皮蛋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瓜子,自言自语道:“沐清水在身体衰竭前将魂力传给了我一部分,我可不能辜负了他。”

想到这里,皮蛋清了清嗓子,对着低头思索的三人叫道:“看这里,看这里,皮蛋能跟你们解释……”

“大人思考问题小孩儿别插嘴。”

穿着绣花鞋的小姑娘脾气不太好,对着皮蛋的脑壳就是一个板栗,竟然将灵魂状态的皮蛋砸的眼冒金星。

“这么凶干嘛,待会儿你们求我说,我还懒得告诉你们呢。”

皮蛋盘腿而坐,臭着脸,一副闹情绪的样子。

“万灵师千年前就绝迹在蓬莱洲了,听说中土和神国那边还有少数自称魔宗的变态有残损的修行方式,不过大多不成气候。”

付康抬头望了望远处庭院里翻飞的落叶,沉声道,“这些年来,中土的名门正派也消灭地差不多了,应该不会……”

“我们银杏的信徒可不能做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

小姑娘神情肃穆,付康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可那位大人也时常告诫我们,要珍视生命。”

李二狗拦住了正欲闪身离开的红衣小姑娘,“真相究竟如何,总得把人救活了才能水落石出呀。”

“恳请婆婆出手相助,我付康愿以性命担保,这少年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恳请婆婆出手相助!”

付康,李二狗,两人一前一后,对着少女,单膝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不会轻易跪地的。

坡上刮起了一阵风,吹来了院里几片黄绿交杂的叶子,小女孩忽然间想起,面前的这两个家伙,好像从来没跟自己这样跪过。

就算小时候犯了戒,两人跑出了山,被她抓了回来,一连放在后山上饿了好几天,这两个没皮没脸的人也没跪地向她求饶过。

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也声泪俱下地道歉,但始终没有为了缓解刑罚而软下双膝。

可今天,他们却为了一位与他们干系不大的少年跪地求助,这样的请求,她又怎么不答应呢?

“要跪就好好跪着,没跪足三五天就不准起来。”

小姑娘神情冷漠,看都没看跪地的二人一眼,只是冷冷地丢下了一句不准入院,就抓着少年消失在了原地。

……

银杏观外的小坡上,两个年近三十岁的汉子们低着头,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始终都没吭一声。

“走了呀……”

细不可闻的声音像极了私塾夫子在讲台上授课时台下的窃窃私语。

“应该走了吧。”

一个声音试探性地回答道。

“你别光猜啊,抬起头瞅一瞅呀。”

“靠,你自己怎么不伸着脖子看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因为你,爷会跪在这里受苦吗?”

“呸,我又没让你帮我,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

“操,以后再帮你我就是狗,还是王老二家那条断了尾巴满身杂毛的草狗。”

“哗啦啦……”

草鞋汉子从胸前的衣衫里掏出了两袋沉甸甸的金豆子,自顾自地叹道,“害,白瞎了这些金子,看来就只能我一个人享受了。”

“哥,你是我亲哥,下次还跟你一起跪。”

长着屁股下巴的糙汉子一个虎扑就从地上跃了起来,可惜草鞋汉子早有准备,手腕一抖,装着金豆豆的袋子就瞬间消失了。

“婆婆,李二狗偷偷站起来了,态度特别嚣张,行为极其恶劣。”

付康高声呼喊着,眉飞色舞的样子气得李二狗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还偏偏观里的那位听到了付康的小报告。

“让他等着,等我出来了就收拾他……”

童稚的声音飘出了长着一株老银杏的四合院,飘进了面如死灰,咬牙切齿的李二狗耳中。

“付康等爷破镜了,爷第一个弄死你!”

李二狗压低了声音,竖起的中指几乎戳到了付康的眼睛上。

“婆婆,二狗他又……”

付康努力压制着不断上扬的嘴角,招人恨的眉头一跳一跳的,气得李二狗涨红了脸,气喘如牛。

“操,算你狠!”

李二狗跪在了一旁,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一遍又一遍小声诅咒着付康。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就将付康的祖宗十八代,男女老少都问候了个遍。

比如付康老贼生儿子没屁-眼之类的。

“婆婆,李二狗又咬我。”

“……”

银杏观方圆十里的响动,小姑娘其实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门外两个没节操的徒弟她是真的无心理会了。

“怎么就教出这两个祸害呢?”

婆婆撑着精致的小脸,一时间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姐姐,嘿,小姐姐,看这里……”

蓝光小人的声音打断了红衣小姑娘的思绪,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袖子一挥,窗户门板应声闭合。

皮蛋也是吸取了教训,想到平日里沐清水教导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五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都是阿姨,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那就全是姐姐,碰上三十岁以下的,没别的称呼,全叫小姐姐便是。

只要态度诚恳,说话的时候睁大眼睛,尽力表露出那种真诚的态度,那就绝对不会翻车。

皮蛋想起了沐清水当时说这席话时一脸骄傲的表情,也不知怎的,他竟全然相信了。

毕竟现实中,沐清水的女人缘还是很好的,不然素心也不会天天盯着沐清水,就连张子健和钢也都被她给收买了,平日里一直充当着隐形的眼线。

这也直接导致沐清水许多尚在萌芽的感情最后都莫名巧妙的无疾而终了,其实这背后都是被素心掌控着,沐清水聪明一世,却忽略了女人天生的心机谋略。

“叫我姐姐,你也好意思?”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玉指对着皮蛋的额头又重重地弹了一下,“你的前身至少比我大上几千岁。”

“说说看吧,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救这家伙呢。”

少女褪去了绣花鞋,一双柔弱无骨的小脚并拢放在胸前,小脸撑在膝盖上,一副准备安静听故事的模样。

少年苍白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少女瞥了一眼,便将黄金鬼面重新罩了上去。

“模样还挺俊俏,可惜是个笨蛋。”

“他不是笨蛋,他,他,是个……”

皮蛋厉声反驳道,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沐清水,就支支吾吾地蹦出了一句,“他是有点儿坏,做事儿也有点混蛋,但……他真的不是。”

皮蛋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突然间想到那日在识海中,机关算尽嚣张无比的少年在见到他重获新生时潸然泪下的模样。

那时,他的灵魂其实就已在悄然地与少年建立着纽带,他很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悲悯目光里所潜藏着的温柔。

少年总说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可无论是陨石林里他拼尽气力与不老阁卧底的针锋相只为保全身后的师兄弟,还是在险象环生勾心斗角的庆城中,帮助落难公主,遂了素心的愿。以及最后祁峰山上,他挥出的十五年绝响一刀,随即亡命山崖。

少年的种种行径,好像都与他口中的自己背道而驰。

口是心非,说的不仅仅是那些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也包括沐清水这种看清了残忍却仍怀赤子之心的犟牛。

“其实在进入黑风城之前,我们就收到了庆城少主的密报,里面告知了钟离乾的真实身份。”

皮蛋笑了笑,轻声道,“可沐清水却当着钟老头儿的面把那封信给销毁了,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他告诉我,既然二十年前门主就已经清算过他们之间的恩怨,那便不再需要追究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放下远比拿起难能可贵。”

光影小人的身形就像一团蓝色的火苗,说话间,他的身形微微摇曳着,“他只是说的好听罢了,以他的性格,哪会这般洒脱。”

少女双手合拢,将并拢的双腿抱在身前,安静地倾听着小人儿的讲述。

“沐清水曾经跟我说过,在他很小的时候,小得走路都有些不稳的时候,他被一位老婆婆收养,并被带到了一座边塞的城池。

那座城很老,也很破旧,城墙上千疮百孔的,跟黑风城很像。

后来他上了山,尘世的纷争才离他远去,但他仍记那些生活在边疆的百姓们。

他们是很苦的。

沐清水不去纠结过去的怨恨,并不是他大度,而是他觉得钟离乾做了好事,不然二十年前黑风城就已经是座死城了。”

皮蛋摇了摇头,“后面祁峰山上的截杀他也察出了端倪,但他还是没选择就此撒手不管,他说那些护卫们都没走,他就更没有临阵脱逃的理由了。”

窗外的叶子落了一地,少女听够了故事,伸了个懒腰,道:“本姑奶奶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们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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