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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生斜躺在床椅上,舒服的叹了口气,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许光季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看见许生悠闲自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怒斥道:“好一个目无尊长、狂悖不堪的劣童,留着你迟早也是个祸害,今日就打死你,也免的将来给家里招来祸患!”

许生探头朝许光季身后望了望,才不急不慢的起身向父亲施了一礼道:“今日就父亲一人吗?”

“你说什么?”许光季一愣。

“往日孩儿闯了祸,父亲都是携三五奴仆,一人持棍,一人摁我双臂,一人摁我双腿,父亲接棍施罚,不打个三五天下不了床绝不停歇,今日见父亲只一人而来,心里疑惑,故而问之。”

许光季一时有些无言,琢磨良久才试探道:“今日乍听你目无尊长,心头火起,便径直前来,忘带棍棒家规。”

许生跪坐在桌几前,倒了两杯茶道:“父亲稍安勿躁,喝几杯茶,去去火气。

许光季见状,转怒为笑,坐下道:“好小子,竟然唬不住你。”慢悠悠品了口茶,咂咂舌后放下茶杯,盯着许生道:“虽说郓国公府式微,比不得镇国公英国公家,但好歹也是个国公府,今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说不得就要让你见一见老朋友了!”

许生低头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碗里的茶叶,终于将水面上最后一片茶叶拨弄的沉底,才放肆的饮了一大口。

“今日,太子就在皇后身旁。”

许光季眉头颤了颤,沉声说道:“我以为你是想引起皇后的注意。”

许生摇了摇头:“今日一番所为,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一个不知礼节,适才自傲的狂悖顽童,但唯独在太子眼里,我是个敢于顶撞长辈,又机智善辩,勇敢聪慧的同龄人,这种心理,我称为少年叛逆。”

许光季皱眉沉思,许生继续说道:“事实证明,太子的确对这种叛逆行为极感兴趣,甚至是兴奋。”许生顿了顿,声音也压低了不少,“此事也为皇后开了一盏明灯,一盏和侯府放下猜忌,合作共赢的明灯!”

许光季再也不能故作镇定,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许生被盯的发毛。低着头饮茶不敢说话。

许光季平复了心情,上下打量着儿子,突然想起小时候,已故的父亲训斥自己时,常说他老人家幼时通晓文章武经,还能写一手好字,赚的长辈们满堂喝彩。

“老爹啊老爹,我九岁的儿子可比您老九岁强多了。”他不由暗暗想到。

许生不知道自家老爹正在把他和已故祖父作对比,看见许光季慢悠悠的喝茶,不由急道:“父亲,您和皇后是同辈,想要消除隔阂,还得您亲自出马。”

许光季回过神,点点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他偏头打量了下天色道“事不宜迟,我即刻进宫,尽早敲定此事!”

许生拉住意欲起身的父亲道:“父亲不必亲自进宫,写道奏书递进长信宫即可。”见许光季目露疑惑,他解释道:“我与太子,当以太子为主。皇后与侯府,当以侯府为主。”

许光季豁然开朗,当即让许生研墨,沉思良久,写道:“

皇后娘娘敬上

臣乍闻劣童无知,冲撞尊长,竟于凤仪栖息之堂上,卖弄伶齿小道之术,口吐小儿寸舌之言,此实臣不教之罪也,然名师圣典,亦不能改其品性,臣素叹家门不幸,每每思之,落泪不止,哀痛难忍哉。

臣尝听人言,太子晋宽落大方,举止有古圣先贤之象,上孝顺帝后无所不微,下恭敬亲师无所不至,此素为臣钦慕而不敢言者,臣有一言,臣子阿寿蒙陛下错爱,乃赐太子乳名,今顽劣不堪,亦为陛下蒙羞矣,今欲请子阿寿伴读太子左右,朝慕良风,晚习圣言,若学得一二德行,陛下之天恩,娘娘之厚赐也。臣许光季拜上。”

停笔稍歇,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一篇感人肺腑,情真意切的奏文就栩栩跃然于纸上。许光季满意的欣赏了一会,却见许生皱着眉头,以为他不满将他写的如此不堪,就安慰道:“只是无病呻吟而已,皇后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

许生却摇了摇头,提起笔,思索了一会,写道:“

皇后娘娘敬上

今臣闻家有无知劣童,目无尊长,冲撞凤仪于栖息之堂,卖弄伶齿于百朋之座,寸舌小儿亦敢狂悖喧嚣,此实臣不教之罪也,尝授以名师圣典,百般不能移其性,万般不能改其品,兄每每思之,唯叹家门不幸,动情深处,亦落泪不止,哀痛难忍哉。

兄尝听百官言之,太子仁义而知礼节,果敢亦有豪气,举止似古圣先贤之象,上孝顺帝后无所不微,下恭敬亲师无所不至,此素为兄钦慕而不敢言者,兄有一言,兄幼子阿寿蒙陛下错爱,乃赐太子乳名,今顽劣不堪,亦为陛下蒙羞矣,今欲请子阿寿伴读太子左右,朝慕先贤良风,晚习圣人良言,若学得一二德行,必陛下之天恩,娘娘之厚赐也。兄新城侯果毅将军许光季拜上。”

如此一改,不知不觉就由臣子的身份转变成兄长的身份,末尾加上爵位官职,暗藏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气,规格严整的句式更是让整体一片肃然。

许光季读了两遍,觉得的确比自己写的要好。于是叫来下人,嘱托其持印前往宫门,凭印信将奏书递往宫门所,再由值班太监送往长信宫。

紧赶慢赶,来喜终于在宫门关闭前赶到朱雀门外的宫门所,朱雀门背靠后宫,宫门所其实就是宫门旁的一个小屋子,宫门关闭后,值守太监和宫门所的司官就在这里守着,皇帝宿寝后宫时,若是恰巧遇上十万火急的大事从朱雀门递进,值守太监就会及时通知宫内,避免因处理不及时而生出乱子。

凭着新城侯的印信,几个黄门官对他很是客气,亲眼看见装着奏书的竹筒被送往宫内,来喜道了几声谢,就准备回去汇报了。

突然一声凄惨的哀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来宫门外有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恶臭的女乞丐被兵丁踩在地上,吃痛难忍,因此惨嚎,声音呜咽梗塞,听之令人落泪。想到反正事情办完了,倒也不急着回去,来喜就想停下来看热闹,毕竟皇城宫门前的热闹可不是经常有的。

司官冷着脸走上前去询问,一问之下,原来是这女乞丐自称身有冤情,要入宫申冤,守门兵丁不让,那女乞丐意欲硬闯,故而发生这样一幕。

知道了前因后果,司官厉声呵斥:“你这妇人好不晓事,这皇宫大内岂是你喊冤之地,快快退去,否则打断你的腿骨,将你丢到荒山野岭任由虎豹啃食。”

那女乞丐吓的浑身哆嗦,又心有不甘,只能弱弱说道:“我是宫中贵人的娘家弟媳,你们如此对我,贵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司官不怒反笑,“哪里的贵人有你这样的乞丐弟媳,也罢,你即不退,也别怪我无情,左右,打断双腿,弃之山岭!”

妇人吓得的魂飞魄散,胡乱挥舞双臂,乱蹬双腿阻止兵丁靠近,情急之下,大喊一句:“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司官和众兵丁一听更加不屑,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皇后的娘家是如日中天的新城侯府,就连一旁看热闹的来喜也是稍显错愕。

“好嘛,现在除了擅闯宫门之外,又加了条冒认皇亲,直接打死,扔进乱葬岗!”

众人得令,正准备上前,忽然一个老太监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喊了句:“且慢动手。”

司官一看,慌忙上前点头哈腰:“胡公公回来了。”

胡公公整了整糟乱的袍袖,没有理他,上前喝道,“把她扶起来。”

众人畏他如虎,慌忙扶起了女乞丐。胡公公打量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本姓王,是通州大户人家,从夫姓许,许氏碧华。”王碧华见事有转机,把胡公公当成了救命稻草。

“你刚刚提到皇后娘娘,你和娘娘是什么关系。”

“弟媳,是弟媳,”王碧华赶紧回答,随后组织了下语言又道,“奴家丈夫是皇后娘娘的堂弟,奴家就是娘娘的弟媳。”

“可有证据证明,拿出证据,本公才有理由带你进宫。”

一听可以进宫,王碧华大喜过望,在身上摸索出一件挂件,递给胡公公。旁边的司官脸色大变,心头又惊又惧,忍不住喝问:“即有此物,刚刚怎么不拿出来!”

王碧华心中已有底气,回道:“你们这些当兵的五大三粗,要是抢了我的玉拿去当酒喝,我哭都没地哭去!”

司官心头一阵无语,只能寄希望于胡公公认定这块玉是假货,胡公公把玉翻来覆去,脸色不变,让司官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块玉,你从何得来?”司官大喜,莫非胡公公认为这是那妇人偷来的。

“这玉非偷非抢,是我大儿子满月时,娘娘的亲弟所赠。”

胡公公点点头,对司官说:“这玉是宫内所出,不会出错,我要带她去见娘娘,烦请大人放行。”

司官见木已成舟,无奈之下,只能放行,站在旁边的来喜倒是出了声:“时辰已过,怕不是要关闭宫门了吧。”话音刚落,宫里就传来钟鸣,依制,钟鸣结束前宫门未关,自司门官以下一律腰斩。

司官一想,今日不让他二人进宫,明日也会进宫,倒不如卖个好让他二人进去算了,说不定那妇人收了好,在娘娘面前会放过自己等人。

想到这里,司官赶紧讨好的道:“钟声未落,公公快快入内。”胡公公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拉着王碧华就进了宫。经过司官身旁时,司官露出讨好的微笑,王碧华冷哼一声,跟着胡公公就消失在御道上。

随着最后一声钟鸣,朱雀门彻底关闭,除非明日卯时,否则万事不会开启。

来喜心中担忧,事涉候府,他出声是为了拖住胡公公一晚上时间,谁知那司官太怂,来喜只能快步赶回侯府,将经过告知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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