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侯府坐落在乾都西边的兴正坊,整个兴正坊住的都是京城许氏族人以及少部分仆役家人,几百年来一代繁衍一代,许氏族人遍地开花,留在京城的依靠侯府过活,返回祖地家乡的背靠家族过活,也有的人独自外出闯荡,借着侯府的名声也能创出一番不小的事业。
偌大的侯府经过历代新城侯的扩建,几乎占了兴正坊的五分之一,现今住在侯府内的是新城侯许光季及其四兄弟五家人,外加数百仆役,近百护院家丁,还有两队共二十人的铁甲卫士,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威武雄壮的勇悍之士,整个侯府前前后后总共住着五六百口人。
许生家有兄弟姐妹共四人,许生排行老二,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哥哥,现在父亲掌管的黑鳞军中添为士卒,虽是士卒,众人皆知其为统帅之子,多是礼让照顾。还有一个姨娘所出的妹妹,刚过四岁,虽是姨娘所出,却是家中唯一的妹妹,众人都将她捧在手心里,莫不疼爱有加。还有另一个姨娘所出的最小的弟弟,才数月大而已,连走路都不会,还抱在母亲怀里吃奶。
除此之外,二叔许光风一家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子七岁,女十二岁。三叔光正为通州司政府尊,一家都常住在通州,四叔光甫在黑鳞军任正四品营官都统,许光季不在军中时都是其代掌全军,只有一子三岁。五叔许光臣早年已经出家为僧,现不知在哪座寺庙。老六许光成是个游侠,也是个混不吝,二十四岁尚未成家,事实上,每个公候伯府几乎都有个许老六这样的人物,每有当家的碍于情面不好推脱的事情找上门来,都需要许老六这样毫不顾忌情面的人物冲在前面,往往能够取得非凡的效果。
可这次许老六是真的惹上麻烦了,他现在只能跪在殿下,看着自家大哥和皇后娘娘在殿上商讨如何处置自己。
“竟有此等怪事?”许皇后皱着眉,语气中颇为不信。
“不敢欺瞒娘娘,”许光季俯身低眼,态度很是恭敬,“那出声挑衅之人后来的确是不知所踪,事后查证,竟也无人认得那人是何姓名,家居何处。只能确定那人确是我许氏族人。”
“莫非那人是许光季安插在族内的眼线,故而编造故事哄骗于我。可是他杀许修干什么呢,毫无用处啊。”许皇后打量着跪在下方的许老六,思索着许光季话语的真实性。“不管他杀许修干什么,许光成都不过是把用的顺手的快刀。放过倒也没什么,不过,倒是可以把拿着许光成,换取些东西也无妨。”
想到这里,许皇后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不管挑衅之人是谁,许修都是许光成所杀,我素闻许修与人为善,我赏赐给他家的钱财也颇多,他即未犯国法,也未犯家规,如此便死了,轻易放过凶手,恐难以服众。”
许光季依旧低眉顺眼,态度恭敬:“虽说如此,然毕竟年岁较轻,请娘娘从轻处罚。”
“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许皇后心里暗骂。心里沉思少许道:“许光成擅杀族人,本因上告祖宗,依族规斩于宗祠,然念及尚未婚配,骨血未传,人不忍见之,又顾及年轻气盛,为人循导所害,着令其禁闭三年,反思己过。”
许光成一听对自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大喜过望,叩头谢恩。许光季也微微点头。
“娘娘恩普众生,惠泽万民,臣兄不能不钦佩,听闻左武卫折冲都尉许町许子田任上功高,颇有将名,愿举荐为飞熊军左将军。”许光季抱拳恭敬道。
许皇后一听大喜,许町正是她的胞弟,数年前就是五品武官,现在直接成为一军左将,不可谓不高升。只不过这里面藏着一个陷阱,乾元十二卫军制,只有统帅才能举荐左右将军及将校,也就是说飞熊军统帅的职位必须要是许光风。不过即使如此,许皇后也很是满意。
两人谢过恩,弯着腰退出了大殿,出宫的路上碰见兰儿带着女官给王娘子登记造册,王娘子因为伤势未愈,入宫的所有流程都是女官亲自上门安排,这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一般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待遇。
王娘子没有看见两人经过,许老六对杀死许修的事一直有愧在心,无颜见她,快步走了,倒是许光季打量了一会,才阔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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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京一处不知名的小屋子内,四方势力的代表在此聚首,共商改变帝国命运的大事。
这座小屋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建的,建在偏僻的小角落,破烂不堪,屋里被两层墙壁分成四个房间,分别对应四个入口。
随着西边入口的木门被打开,一人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人齐了。
“既然所有人都来了,就开始吧,”东边屋子的主人是个年轻的男声,语气不骄不躁,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贵气。
“那就从我开始吧。”南边清冷的女声说道,“巫女已经进宫潜伏下来。”
“内人已经进宫将第一条命令送到她手中,她也照做了,没有问题。”这是东边。
氛围安静了一下,就听见西边的中年男声咳嗽了两声道:“年龄大了,做事总是不麻利。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清冷女声脾气很是暴躁,瞬间就拍案而起,喝道:“当初说好共交投名状,你也是答应了的,现在我们几家都要做完了,你却要退出!”
东边的年轻男人沉默不语,但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毕竟商量谋反大事,稍有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由不得他不谨慎。
“诸位到此,都是共商大计,切忌内斗。”北边也是个年轻男人,事实上,他是会议的发起人,身份背景让人信赖。
西边的中年男人又轻轻咳嗽少许,抚顺了气道:“我可以拿一个秘密来换。”
南边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东边也默许了,北边直接道:“请讲。”
确定所有人都在集中精力听他讲话,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道:“天顺帝想大权独揽。”
“嗤”的一笑,南边女声不屑道:“这算什么秘密?”
“我的意思是,天顺帝想先灭士族,再灭勋贵,大权独揽后,再大刀阔斧的改革体制,就像前朝末帝想做的那样,只不过,天顺帝的刀,更快更阴。”中年男人淡淡的道。
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在仔细消化惊人的消息。
“你有什么证据?”
“天顺帝选了新城侯府合作,不久后许光风就将出任飞熊军统帅,此后许家的权势将进一步拔高,直到凭其一家和所有勋贵平分秋色,到那时,就是先灭士族,再灭勋贵的日子,太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众人都沉默不语,一直表现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昏庸的天顺帝,暗地里竟然瞒着所有人布下惊天大局,令人震惊。
“原来如此,苛文重武,是为了借勋贵的手削弱士族,兴兵好战,是为了削弱勋贵在军队中的影响,施加他自己的影响。”北屋的男子陷入沉思。
“扶持新城侯府,如何达到灭掉勋贵的目的?以后新城侯府尾大不掉,天顺帝又如何处理?”他出声问道。
“不知道。”
“什么?”
“我说不知道,没人能猜透天顺的心思。谁都不能,天顺要做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这里面有个问题,”东边的男人疑惑道,“天顺要扶持许家,直接让许光风执掌飞熊军就可,为什么让朝臣斗了数月不见结果,难道就为了杖毙六个小官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