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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看着这二三十人的队伍,心有感慨。

近两个月,警局的行动,陈有德从不给他报告,按部就班的逐级上报给副局长陆通,所有事情都是副局长陆通一手把持,大大小小的案子,虽说作为警局的局长,没有必要全盘参与,抓大放小,给手下的兄弟们些许自由,理所当然,但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儿,参不参与又是一回事儿。

他陆通越俎代庖,很多事儿都替叶寒做了主,事后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手就伸的有些长了,真当自己是地头蛇了,可以为所欲为,一点儿不把他这个局长放在眼里。

就拿昨天牛为乐的事情来说,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全警局的人都知道,自己对欢乐KTV的事儿,甭管大小,都十分重视,从抓到审,再到方豹进出警局,这么长时间,竟无人向自己详细汇报,要不是方豹行踪太过嚣张,被自己无意中发现了踪迹,自己还就真成了聋子瞎子。

还好,审了牛为乐,灵机一动,将了陈有德一军,迫使他有了选择,牛为乐真乃福星。

略一沉吟,叶寒说道,“陈队长,现场由你全权负责,开始吧。”

“好”,陈有德也不客气,答应了一声好,就转身布置任务。

二十多号人,阵仗很大,什么事儿都还不清楚,而且是在警局内部大动干戈,一个搞不好,就会成为齐州警届的奇耻大辱,全南平的笑话,在场所有人,都将永无出头之日。

叶寒把任务交给了自己,让他陈有德全权负责,责任重大,是信任,更是考验。

陈有德没得选择,既然站了他叶局长,只有全力以赴,通过考验,赢得真正的信任,才可能会有跟他叶局长并肩战斗的资格。

要么他叶局长陪兄弟们一起,名声扫地,脱了身上这身皮。

叶寒作为局长拿出了魄力,他陈有德想成为心腹就得递交投名状。

他第一时间收了所有人员的手机,包括自己的,全部装在一个袋子里,交给叶寒看管。

又请叶寒写了两张条子,派两人拿着叶局长的一张手谕,去警局的监控室,关闭此地周围的监控,管控监控室,没有叶局长亲自点头,进出都不行。

另外派两人拿着手谕去档案室,取禁闭室里间儿铁门的备用钥匙,那个厚重的大铁门是特制的,没有钥匙,除非用炸药炸,否则无法开启。

又把剩下的人分成四组,一组10人在禁闭室外围,一方面封锁现场,防止外人进入,另一方面,占领有利地形,封控进出道路,做好外围的火力支援,防止牛为乐狗急跳墙,向外逃窜。

二组3人,一个负责在窗口盯着内侧铁门儿,两个负责盯着外间儿窗口和屋门儿。

三组5人,王明带队,带上手铐脚镣,负责近身控制牛为乐。

四组5人,携枪进入,支援三组。

剩下的几个人,陈有德让他们保护叶局长。

叶寒斩钉截铁的说,“不用,我随你们一起进去。”

陈有德有些劝解的说道,“局座,牛为乐身手极好,如果情况恶劣,难免会出手伤人,请局座三思。”

他既担心叶局长的安慰,又怕叶局长的参与,会让兄弟们分心,扰乱了行动秩序,给牛为乐以可乘之机。

叶寒看了看陈有德,略作思考,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不是逞能的时候,若坏了行动,自己就是罪人,与兄弟同甘共苦,能显示领导亲民,但此时不合适。

陈有德很欣慰,如果叶局长执意进去,他确实无法阻止,但今天的选择,可就要再慎重一些了。

敬了个礼,他转过身,对着队伍大声说道,“牛为乐,极其危险,若有反抗逃跑等暴力迹象,有把握时可直接击毙,各组行动。”

叶寒对于陈有德的部署是认可的,周密细致,面面俱到,关键时刻不缺杀伐果断,他有些替牛为乐担心了。

昨日刚刚与牛为乐达成默契,叶寒此刻有些想不通,牛为乐看似沉稳干练,完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过几天,戏演足了,自然会放他出去。

他觉的此事有蹊跷,但愿牛为乐别做傻事,一切都来的及。

禁闭室厚重的铁门,被打开的时候,酒香扑鼻。

冲在前面的王明,差点又被勾起了酒虫子,愣在了门口。

昏黄的老灯光下,一眼看去,没看到人。

王明哪里顾得上酒香,大吼一声,“牛为乐跑了。”

带着人就冲了进去,才发现,铁门这一侧的墙壁前,一地的残羹剩菜,牛为乐脸带血迹靠墙而坐,双目彤红,面带微笑,双手无奈的放在盘起的腿上,衣服上血迹斑斑。

老张斜靠墙壁半躺着,歪着头,嘴角挂血,面容僵硬,苍白中带有紫色斑块,笑容诡异,双眼微睁,斜视前方,显然已死去多时。

屋外的叶寒听到王明的大喊后,片刻不耽误,拔腿就跑,与陈有德前后脚进了禁闭室,就见到了脸带惊恐发愣的王明一伙人,连枪都忘了端起来。

顾不上欣赏这幅诡异的场景,陈有德看到牛为乐和老张的一刹那,内心一紧,大喝一声,“把牛为乐拿下。”

顺势斜跨一步,挡在了局长叶寒面前。

叶寒看看牛为乐,看看老张,瞬间明白了眼前的场景,脸色难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牛为乐一夜的工夫,会闯下如此弥天大祸,任谁都救不了他。

而自己的计划,还未开始就要胎死腹中了,早知如此,就该直接把牛为乐给放了,还演个屁的戏啊,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平白害了牛为乐,亲手毁了自己的谋算。

王明等人被陈有德的吼叫声惊醒,就要往上扑。

“站住!”牛为乐气出丹田,吐气开声,一声长啸,如狮子之咆吼。

密闭的小屋里,叶寒在内,一众人就感觉牛为乐声如大鼓,直敲耳膜,令人心惊胆颤,呆若木鸡。

这一手狮子吼,牛为乐运用极为熟练,瞬间起到了震慑心神的奇效。

以前,在西云军出任务的时候,每每遇敌交手,碰到难缠的人,他就会出其不意,吼上一声,令敌肝胆俱裂,只需要一刹那时间,就屡建奇功。

“叶局长,让他们都退出去,我想单独给你谈谈。”牛为乐转向叶寒的方向,嘿嘿一笑,有些温和的说道,但在王明等人听来,却有些毛骨悚然。

陈有德最先缓过神儿来,一听牛为乐的话,急了,赶忙冲王明喊到,“还不动手。”

“别动,动者死。”王明被陈有德一喊,缓过神来,刚想抬脚,就听牛为乐大声的说了一句,没敢轻举妄动,刚才的一吼,实在是吓破了胆儿,他对牛为乐的话深信不疑。

“有枪也没用,10秒,只需要10秒,我就能灭杀满屋,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

牛为乐接下来的话,轻描淡写,说的平淡,却一字一句皆砸进了众人的心坎儿里,不少人面带惊惧。

“怎么样,叶局长?我们单独谈谈。”牛为乐再次转向叶寒,微笑的说道。

“好!”叶寒没有再犹豫,答应了牛为乐的请求。

凭着多年的生死直觉,他选择相信牛为乐的话,如果能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其余十一人的命,他叶寒死的值了。

但陈有德伸出手,拦下了想往前走的叶寒,脸色阴沉的说道,“牛为乐,你这一招先声夺人,确实有效果。”

“但我奉劝你,你杀了老张,杀了我步行街警局的警察,即使你出了这个屋子,只要你还在南平国,就难逃一死,再多挣扎都无济于事,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少受点儿痛苦,给自己争取个痛快。”

叶寒盯着牛为乐,没有说话。

“嘿嘿......陈队长,我牛为乐看走眼儿了,满屋的警察,你和叶局长,不管今日结果如何,都会得到我的敬重。”

牛为乐顿了顿,脸色变得严肃郑重,继续说道,“首先我要更正一下,老张不是我杀的,我没杀警察,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另外,我改主意了,陈队长也可以留下来,咱们三个一起谈谈。”

他看的出来,陈有德似乎还是一个不错的警察,对叶寒的维护也是相当到位,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两人极有可能是一条线儿上的蚂蚱,多一个人对自己也无所谓,但却给了对方更大的安全感。

“哈哈哈......”

陈有德放声大笑,说道,“牛为乐,你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人赃俱在,铁证如山,还敢狡辩。”

牛为乐看着叶寒,没有接陈有德的话茬儿,问道,“叶局长,觉得我的建议如何?”

“陈队长,让他们都出去吧,你陪我留下来。”

叶寒点了点头,牛为乐说自己未杀老张,他有些莫名其妙,居然从心底里有些相信,毫无道理的相信,这促使他决定留下来听一听牛为乐的说法,如能挽回不利的局面,设法保下牛为乐,当然更好。

他又看向陈有德,今日他对陈有德真是刮目相看,有勇有谋,而且胆识过人,有些不可多得啊,真是得之他之幸。

陈有德有些犹豫,还想再劝阻叶寒,但叶寒冲他坚定的点了点头,他有些无奈,冲王明他们摆了摆手。

王明他们此刻脑子还有些懵,看到陈有德摆手示意他们离去,暗中松了口气,竟然有种如临大赦的感觉,抬脚就想走,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慢着。”牛为乐一开口,王明脚步就是一顿,看向牛为乐,不敢轻易做动作。

只听牛为乐说道,“把你手中的手铐脚镣给我留下,再把老张的尸体抬走,让法医以最快的速度做尸检。”

王明有些迷糊,转头看向叶寒和陈有德,见二人都点了头,赶紧照做,亲自抬了老张就出了禁闭室。

牛为乐捡起了王明他们扔在他身旁的手铐脚镣,慢悠悠的给自己带上,一幅悠然自得的表情。

看的叶寒和陈有德心里直想骂娘,这他娘的哪里像个杀人犯啊,简直就像魔王在世,估摸着即使面对尸山血海,他牛为乐都有可能如履平地啊。

俩人屏住呼吸,大气不喘,从头到尾看着牛为乐,行云流水般的给自己带上了手铐脚镣,站起身,拿着一个酒坛子,走向他们。

到了两人跟前,牛为乐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无奈的笑道,“藏了三十年的齐州老窖三十年,老张压箱底儿的宝物啊,有些可惜了。”

一室的人与酒香无缘,经牛为乐一提醒,一直高度警惕的两人,才闻到了屋子里的酒香,优雅,舒适,绵长,却令人作呕,大煞风景。

千金难买一杯醉,又如何,时候不对。

“哎......”

叹了口气,牛为乐又说道,“走吧,突然不想在这儿了,咱们去外间儿谈。”

叶寒和陈有德看着从容的牛为乐,听着他不着边际的扯淡,竟一时无语,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出了里间儿,来到了外间儿,静等着牛为乐的下文儿。

站在外间儿的屋里,牛为乐无视屋外黑洞洞的枪口,透过门窗,看着屋外的阳光,一阵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神情有些恍惚。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只觉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人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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