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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西南,同样有人看天,数着星星,不说高兴,是心烦。

下午接到了求救的电话,一听声音儿,就知道是牛为乐的电话,魏建军根本就懒得搭理,老子管你呢,反正死不了就行,要是真死了,正好,还省心了。

他头疼的是,上午肖万带来的消息,肖万言语不详的说,据可靠情报,近期西南边境有两股地下势力,可能会有一次大的行动。

魏建军就问肖万,还有什么,你给我说详细点儿。

肖万挠头,说没了,就这些。

瞪着眼珠子,看着肖万傻乎乎的挠头,魏建军就生气,大吼一句,滚你娘的蛋,可靠情报还不赶紧去弄清楚,杵这儿当杆子啊,别他娘的碍事儿。

肖万也不顶嘴,转身就走,临出门儿,扭头说了句,军团长,火气大了,别憋着,伤身,哈哈哈,大笑一声拔腿就跑。

魏建军便佯装大怒,追到门口,冲着肖万的身影,大声的喊,小兔崽子,你别跑,别让我逮住了,打折你的狗腿。

西云军看守南平西南大门,硬怼硬,魏建军从来没怂过,他坐镇西云这些年,西秦老实的很,虽然双方你来我往,小动作频繁,但大的摩擦冲突,谁也不敢,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大家都有默契,否则,一旦擦枪走火,谁也承担不了那个后果,战端不可轻启,启则浮尸千里,血流成河,可对方如果李代桃僵,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玩儿一手瞒天过海的把戏,他魏建军求之不得,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个哑巴亏丢过去,让他有来无回。

魏建军就怕那些个,小打小闹的蝇营狗苟,走私也好,偷袭也罢,往大山里一钻,真不好找,费时费力,劳民伤财,可西州云州就这特色,靠近西秦,各大山脉山连山峰连峰,重重叠叠绵延数千里,于南平军国大事上,是一层很好的天然屏障,但对于南平和西秦的地下势力来说,却是天然的保护带,堵堵不住,杀杀不尽,双方你来我往,活动猖獗,你拿他们还没辙。

山分东西,西秦贫瘠,南平富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渗透,对这些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只要危害不到南平的国本,不对他西云军产生威胁,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割肉用钝刀,让两州的警察们,一点一点的收拾就是了。

可如肖万所说,既然是个大动作,就值得他头疼了,大动干戈都行,谁知道是不是西秦的阴谋,不是他魏建军看不起两国的地下势力,面对他的西云军团,皆不值一提,蚍蜉撼大树,有些不自量力啊。

望着天空大大小小的星星,魏建军双手攥拳,他希望南平的百姓,在这天下,能永远平和欢乐的欣赏,美丽的星空。

从阳台回到屋里,做到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魏建军就看到了桌上的照片儿,女儿魏君倾长大了,越来越像她妈妈了。

叹了口气,拿起电话给齐州打了过去。

此时,躺在床上的魏君倾,有些睡不着,她越想越觉得,钱少言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风华正茂,恰逢凋零,她有些心怀内疚,有心想查出真相,可惜线索太少。

还有邱丹,有些事儿,还需要找牛为乐求证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过几天吧,等空了,去警局探望探望他。

想起牛为乐,事儿就多,从初见的点点,到后来的滴滴,她都仔细梳理,点点入心,滴滴浇愁,不知不觉中,魏君倾脑子里的杂七杂八,越来越多。

哎......

轻叹一声,似是察觉到了今日的多愁善感,魏君倾觉得还好凤姨不在,若是凤姨在,必然会嘲笑她,吆,倾姐长大了嘛,都会叹气了啊,心里想啥,来来来,给凤姨说说。

面冷心热,凤姨最是疼她,要是小时候,魏君倾小嘴儿一嘟嘟,就会不理她,假装生气,扭头面壁。

凤姨也不急,就耐心等她回头,来上一句,小时候叹气,长大了多愁,她可不想倾姐将来一副仙女儿模样,却愁容满面。

小丫头就咯咯笑,凤姨就伸手抚她头。

眉头微皱,连带愁容,稀里糊涂,魏君倾已入睡。

少女已有愁滋味儿,最是人间留不住,无忧无虑好时光。

——————

屋外晴空万里,星斗点缀,绚烂宁静。

宽大的步行街警局会议室里,灯光明亮,叶寒、陆通、陈有德三人,却坐的沉闷,三人平日里都不吸烟,此刻却烟头一地,三柱香烟齐燃,烟雾满屋,有些愁云惨淡。

“咳咳......”

叶寒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率先开了口,作为警局的头儿,该有的权利享了,该承担的责任,当然也不能甩锅。

幸运的是,陆通带人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不可控的局面,那座小院子旁边有一条八宝巷,齐州的平头百姓最是喜爱,慕名而来的远客也喜欢在八宝巷扎堆儿,老齐州的地道美味儿全在这里,花钱不多,味道正宗,夜间最是热闹儿,鼓乐喧天,来往的行人寻着各色的美食,品评论足,不亦乐乎,屋里的爆炸声,连院子都没传出去。

陆通也精明,一到巷子口,打眼一看,一切正常,带着人就钻进了旁边一条狭小的胡同道儿,神不知鬼不觉的,与陈有德派出去接头的人对上了,半点不良影响都没。

叶寒不得不服,这活儿还就得陆通去做,换自己,非得大张旗鼓的进来,惹的众人皆知,不好收场。

他斟酌着用词,慢慢的说,“今天是我们步行街警局,这么些年来,最为严峻的时刻,从下午在禁闭室发现老张的遗体,到今晚伍涛的意外身亡,每一件事儿,都非同小可,我希望咱们三人不论有什么想法,都暂时放下成见,能够精诚团结,同舟共济,共克时艰。”

陆通和陈有德同时点了点头,叶寒的话很直白,也很现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哪还有职务高低啊,全都跑不了。

现在哪还有心思勾心斗角,多留些心眼儿,秋后算账也不迟,

看两人点头,叶寒心头稍缓,只要陆通不乱来,就总有办法解决当前的难题,他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情,一切的源头,都是从牛为乐开始的,我也不啰嗦,先请陈队长详细的把整个事件,从头到尾的说一遍,我们一起把事情理清楚,抽丝剥茧,找出问题的关键点。”

陈有德与叶寒对视了下,点了点头,隐去了墨听风和三年的事情,把从欢乐KTV抓牛为乐开始,到现在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讲了一遍。

方豹进禁闭室的事儿,陈有德当时并不在现场,是后来从叶寒口中得知的,他便假装不知道,对于副局长陆通的所作所为,同样避而不提。

一口气说完整件事情,陈有德端起了水杯,慢慢的喝了口水,但叶寒与陆通两人皆未说话儿,只是若有所思的静静看着他,陈有德心里暗叹一声,都是老狐狸,没有一个易于之辈,可谁让自己职位最低呢,最是无奈,还得继续说,“我先对整件事情,提出我的几个疑问,第一个,便是牛为乐的杀人动机问题,从档案上看,牛为乐的经历简单明了,从小一直上学,长大了直接参军入西云,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儿,刚回齐州没两天儿,也是因为一场误会,被我带人抓进了警局,关进禁闭室不到半天儿,与老张无冤无仇,我个人认为,他没有杀人动机。”

说道此处,陈有德无奈的讪笑,心里还是有些愧对牛为乐,他便借机顿了顿,见两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算是认同,便又接着说道,“第二个,便是老张的身份问题,王明醒来后,辨认出了那些老张以前用过的老物件儿,以及现场提取的指纹比对,均指向了老张。至于宅子是不是老张的财产,还需要调查后才能确定,当然院子所有权证上是不是真名,还难说,毕竟那栋院子可不是普通人能买的起的。但这无关紧要,即使老张仅仅只有使用居住的权利,也足以说明老张疑点颇多,况且老张藏藏掖掖这么些年,也无人知道他与这房子的关系,还偷偷摸摸的挖了密道,必是心怀鬼胎已久,早有所图。”

在院子里的时候,王明一伙人就说,他们虽然跟老张熟络,也从来不知道老张有这么一出院子,就只知道老张喜欢八宝巷子里的老齐州灯笼灌汤包,还就是挨着那出院子最近的那一家儿,老样儿的店铺,门口竖着两块儿有些年头的木雕牌,左手一联儿写着“轻轻提、慢慢移、开天窗”,右手一联儿写着“放放汤、一口吃、满嘴香”,正是这老齐州灯笼灌汤包的独特吃法,头顶一横牌儿,上书“灯笼汤包”四个鎏金大字,左上角小字儿刻着“老齐州”仨字儿的传承。

店里的灯笼汤包正宗,远近闻名,不大的包子,提起来像灯笼,放下去似菊花,咬一口灯笼灌汤包,皮薄、馅儿大、汁水四溢,真真儿的满口飘香,回味无穷,再配点老齐州酱油萝卜皮、酸辣泡白菜,可口、便宜、味儿道好,老齐州人就好这一口儿。

老张也不例外,隔三差五就来一趟,有时候在店儿里吃,有时候打包带回吃,离警局也近,就隔着一个院墙,外加一溜门头房,老张与铺子老板熟,从来不排队,就是连吃带喝,来来回回,拢共也用不了一刻钟,不但王明他们知道,就是警局的同事,也经常在八宝巷里,与老张碰上。

局里人都知道,老张五十多岁的人了,孤身一人老光棍儿,一直都是住在局里,生活简单吃穿节俭,最多就是晚上,弄盘儿花生米,来点儿拍黄瓜,一个人喝点闷酒儿,也是普通的齐州老酒,没别的爱好,不曾想老张不声不响,挣下这么大一出宅子。

这宅子可不是有钱都能买到的,要是放到老古以前,那都是齐州达官贵人的排场儿,整个八宝巷子附近,老齐州府的高官云集,商贾大户更是多不胜数,没点身份地位,想在这里置宅子,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门儿都没有,就算是现在,也一个样儿,能住进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怎么看,都与老张八竿子打不着,可现实就是这样,就算脑洞大开,都拍马不及,大家伙儿压根儿想像不到,他老张破落了半辈子,还藏着一出如此豪宅,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老张还在宅子地下挖了一条密道,连通了禁闭室。

别看他表面老实巴交,惑人不浅,可无庸置疑,他个张老头子坏的很。

停下来吸了口烟,陈有德说,“这是我让人调取的,牛为乐关进来后,老张的所有行踪的监控,请局座和陆副局长耐心看看。奥,对了,上午的时候,咱们警局的监控有些问题,进行了技术维护,所以监控的时间是从中午以后才开始的。”

他说完,扭头就打开了会议室墙上的大电视,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

叶寒看了一眼陆通,陆通并没有回应,只是扭头看向电视,一屋三人,心知肚明,哪里是监控有问题啊,明明是某人心里有鬼,动了手脚。

三人吞云吐雾,面朝电视,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就见监控里的老张,在叶寒提审了牛为乐之后,一直心神不宁,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表情,仅仅是从行为上就看出了老张的不安。

整个下午,老张的穿戴很整齐,一身制服干净利落,高高的帽子戴的端端正正,一别以往邋里邋遢的样儿,与从前判若两人,慢慢悠悠的在警局里闲逛,瞅瞅这,摸摸那,走走停停,有摇头,有注目。

打眼儿一看,三人就知道,老张这是在作别,像是即将要长时间出远门儿的人,离家时有些依依不舍,想将一切烙进脑子里,装进心头,一并带走,随身同行,远游人皆懂,路远谁能念乡曲,心安处即是吾家。

陈有德说,往常除了吃饭上厕所,老张基本就是在禁闭室的外间儿,看看电视,即使出来活动也很有规律,绝不远离禁闭室,监控里的动作,明显异常。

两人也不搭话,就是盯着屏幕看。

到了晚上的时候,就见老张匆匆忙忙离开了禁闭室,绕过八宝巷从陆通走的那条胡同道里,进了那个老宅子,消失了身影,十来分钟后,从拎了两坛酒出来,从外形看正是那两坛老齐州三十年,回来路过警局门口接待室时,拎上了早有人放在那里的饭盒,进了禁闭室,临进门前,还注视了一会儿,夜色中的警局大院。

外间儿的灯没多大一会儿,就关了,昏黄的灯光,闪过后,禁闭室就融入了黑暗,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一片死寂。

三人叹息,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老张真远游,一去再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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