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为乐一口气,详详细细的讲述了当晚他与老张发生的一切,声情并茂,让人身临其境,就是时间有些长,说的他有些口干舌燥,很自觉的就问陈有德要水喝,理直气壮,毫不见外,就像说书先生刚讲完了一段书一样儿,就差要赏钱儿了。
局座叶寒脸色越发阴沉,眼里冒火盯着牛为乐看。
副局长陆通最得意,脸上笑呵呵,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能哼小曲儿。
陈有德心情一点儿都不爽,记了半天,与昨晚所写,一字儿不差,回想起昨晚审讯的情况,连牛为乐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似乎全都一模一样,如不是三人皆在场,保不准会有人说他陈有德作假,只是原样儿抄写了一遍,连个逗号句号,都丝毫不差,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位置都没变。
等牛为乐喝完了水,叶寒冷声问道,“牛为乐,你与老张有仇?”
“没有!”
“你在齐州有仇家?”
“没有!”
“没有,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老张要杀你?”叶寒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的质问牛为乐。
“嘿嘿,我也不知道原因,还是那句话儿,这是你们警察的事儿,还得指望你们查个清楚,为我伸冤呢,同时呢,你们还要保护我个人的安危,你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治下百姓,过的天天提心吊胆吧。”牛为乐哪管叶寒是平和还是凌厉,咧嘴一笑,只管大言不惭。
陆通憋着笑,不言不语,对于牛为乐的死皮赖脸,他昨晚早已深有体会,此刻看到叶寒吃蔫儿,心里莫名的舒畅,浑身的惬意,在他看来,甭管他叶寒在赵局长面前如何镇定,都只是面子上的事儿,根本不值一提,自己吃亏就在见的大人物少了,两人真要一比高下,还得手底下见真章,凭本事吃饭,靠作为赢得地位,有了里子,面子这个东西,才能有作用,不然的话儿,有什么面子嘛,自欺欺人而已。
“哼!”
就见,叶寒气的脸色发青,冷哼两声,还是大声的问道,“那你怎么发现的密道?”
牛为乐脸一板,信誓旦旦的说,“老张酒后吐真言,亲口告诉我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叶寒瞪眼张嘴却无语,牛为乐吊儿郎当歪头笑呵呵不言,审讯室里,四个人,大眼儿瞪小眼儿,寂静无声,尴尬的空气都有些燥热。
还是陆通最先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叶局长,问也问了,说也说了,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在老张的死上,疑罪从无,牛为乐死罪可免。”
叶寒起身跺脚,大步离去,陆通瞧他背影萧瑟气难平,起身背手,抬脚慢踱,摇头轻吟,一句风日晴和心情好。
飘飘然离去。
牛为乐颇为善解人意,大笑而起,隔墙犹能闻,不知笑与谁人听。
陈有德难得糊涂,昨夜今晨,一塌糊涂。
既看不懂局座叶寒,也想不明白副局长陆通,连个嫌疑人牛为乐他都觉得有些高深莫测。
一路哼着小曲儿,牛为乐被陈有德带回了看守室。
听着牛为乐的哼哼声,陈有德憋了一肚子火,到了地方,二话儿不说,直接让人把牛为乐吊了起来,新仇旧恨一起迸发,拿着鞭子足足抽了他半小时。
牛为乐嗷嗷叫,声声陈队长饶命,句句陈队长留情,喊叫得极为夸张,引得院子里巡逻的队伍,驻足侧目,屏气凝神。
有人就问,里面是谁啊,打的可够惨的。
有人就说,还能有谁啊,就是那个狗日的牛魔王,害死老张和伍子哥的那位,打的好啊,往死里打,使劲儿打。
是他啊,打死算了,前个儿王明他们一伙子,怎么就没给他打死啊,瞎了眼了我,那天儿,还觉的这个小白脸子是条汉子,心生敬意呢,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就是,这个王八蛋一来,一下就害死了咱们俩个兄弟,你们是不知道伍子哥死的那个惨啊,听说整个后面儿都给炸烂了,血肉飞的到处都是,跟泥巴都搅和到一块儿了,分也分不清楚,都没能凑齐个全尸,揍死这个王八蛋都不解恨,要我说,得给他扒皮抽筋,让他受尽折磨儿死。
还说呢,大家伙儿又不是不知道,老张多好的一人儿啊,听说老张瞧他可怜,还拿了藏了三十年的齐州老窖三十年,办了下酒的菜,请他喝酒吃肉,哪想这个王八蛋,见了那千金难饮一杯的老酒,眼就红了,心就黑了,就对老张下了死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俗话儿说的好啊,财不外漏,老张就是太老实,犯了大忌,好心却招了杀身之祸。
哎......
谁说不是呢,见财起意的事儿,自古就多,更何况,这小子本身就是个作奸犯科的惯犯,根本就无可救药,老张也是自作多情,丢了性命不说,更是可惜了那两坛好酒啊,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只要一出手,那可就成了齐州的大富豪,啧啧,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荣华富贵啊,全他娘的喂了狗了,老张这是何苦呢。
一人成行,三人成虎。
审讯室外的人,越聚越多,众人议论纷纷,群情激奋,要以牙还牙,牛为乐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天理难容,成了步行街警局所有警察心中的公敌,好多人听着里面的声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能换成自己来打,好替伍伍和老张报仇,出口恶气。
屋里,陈有德闷头猛抽,大汗淋漓,听着牛为乐的惨叫,心情大好,就是不搭理牛为乐的求饶,直到打累了,才长出一口浊气,大笑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师出有名的借口说,牛为乐我让你油嘴滑舌不老实,要是再不如实交代,我还打,打到你说实话为止。
牛为乐就大喊,陈大爷啊,我冤枉啊,刚才我说的话儿,句句属实啊,如有瞎话儿,苍天在上,就叫我天打五雷轰啊!
陈有德凑近了牛为乐的脸,狡黠的一笑,谁信呢?
扭头就走,哈哈大笑,有泪珠顺脸颊而下。
伍子死的冤,他心里憋屈,多好的小伙儿,他的得力干将,说没就没了,让人心疼。
狗日的牛为乐,就是他陈有德的灾星,从见面到现在,没有一刻不嚯嚯他。
刚到门口,陈有德戛然而止,麻利的用袖子蹭着脸,装着一脸吃惊的样子,像是不相信眼前的状况,揉揉眼想再看清楚一点,遮掩自己的泪痕。
屋外的人,眼尖儿的,一看陈队长从里面儿出来,赶忙“嘘”了一下,示意大家闭嘴,一群人脸露尴尬,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全都看向门口,等着陈队长发落,心里叫苦,谁他娘的知道是队长在里面儿打啊,早知道的话儿,有多远跑多远。
陈有德打眼一看,已经明白了三分,绷起脸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干什么?不去执勤巡逻,聚集在这里是要造反吗?”
平日里跟伍涛关系好的伍长邢雨赶忙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说,“队座,您老人家息怒,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们什么意思?”
“队座,我们听说有人在给牛为乐用刑,才过来看热闹的,您老人家也知道,伍子哥死的惨,兄弟们心里面儿疼,一个大活人,昨天还跟兄弟们一个锅里拌勺子,说没就没了,今早,我还跑去他屋里,想叫他起床呢,可哪里还有人啊,屋里空空荡荡的,队座啊,我再也见不到伍子哥了......”
邢雨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双手抱头,蹲了下去,小声说着,“我们想给伍子哥还有老张报仇啊,队座,可我们知道,我们不能执法违法,大家伙儿就想着看着牛为乐挨打,心里能舒服点儿,要是能亲自动手揍他一顿,也行啊。”
一个一米八多的汉子,有些泣不成声,周围的人也被邢雨的话,击中了心窝子,低下了头,有的还用衣袖拭脸。
陈有德看了看邢雨,又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大声的说,“邢雨,你给老子起来,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跑我这儿来,装疯卖傻,不像话!我告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说报仇,那是江湖混混儿的混账话儿,我们南平有国法,你们是警察,知道是警察干什么的吗?是维护我们南平国法的,不是让你们穿着这身儿衣服,胡作非为的!报仇两个字,我陈有德,不希望再从你们嘴里听到,我想伍子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们为了给他报仇,杀了牛为乐却赔上性命!你们要是这么做了,是给伍子造了多大的业,你们知道吗?他在九泉,能安宁?还能好好儿的投胎?”
“队座,我们错了......”
生前造业,死后遭罪,是南平老百姓几千年传承的信仰,老百姓们都信转世投胎的说法,陈有德一说这个,兄弟们哪里还敢反驳,乖乖的低头认错。
“你们错了?你们有什么错?都给老子听好了,现在嫌犯牛为乐尚在审讯过程中,正好我审的有些累了,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也别闲着看热闹,替我审审去,记住了,是审讯!”
说完,陈有德伸了伸腰,扭了扭脖子,揉了揉手,显得很疲累的样子。
邢雨他们听了陈有德的话,有些不敢相信,惊讶的看着队长。
陈有德看着这群人的傻样儿,抬脚就踹了邢雨一个四仰八叉,生气的说道,“怎么啦?不愿意替老子干活?一群白眼儿狼,白养了你们了。”
邢雨挨了踹也不嫌疼,二话不说,利利索索的爬起来,一个立正敬礼,有些兴奋大声说,“队座息怒,脏活也好,苦活也罢,您老人家一声令下,刀山火海,兄弟们绝不皱眉头,保证完成任务。”
“对!”
缓过神的众人,面露喜色,齐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