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德才去又回,急匆匆的进了看守室,邢雨在后,亦步亦趋。
陈有德很恼火,临走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就是怕出乱子,可还是出了岔子,听了邢雨的报告后,他十分恼火,一顿臭骂,说邢雨就是头猪,屁大的事儿,也他娘的做不好。
邢雨就委屈,他说,队座,兄弟们报仇心切,可以理解,宋竹也是一时情绪失控,导致行为过于激动,这个责任在我,没管控好场面儿,而且宋竹也是我打伤的,跟牛为乐无关,我也不推脱,至于宋竹,就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过他吧,是打是骂还是罚,我都认。
陈有德生气,一个滚字,横扫千军,邢雨二话不说,赶紧认错,不然非得挨削不可。
此刻,他脸色铁青,看着牛为乐的凄惨的模样,有些无奈,之前吊着牛为乐,让他多吃些苦头,故意收拾他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赶紧上前两步,把人放了下来。
牛为乐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有些不稳,嘴唇紧闭一言不发,双脚刚落地,立即双腿一盘,靠墙而坐,运气调息。
宋竹的拳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按照牛为乐的估计,宋竹应该已初窥明劲门道,懂得激发身体潜能,每一拳一脚的发力,都调动了全身的力量,气机运转,三十六拳,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都有千斤重力,如此年级,在江湖也好,传承世家也罢,已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饶是他牛为乐来齐州后,几番机缘巧合,已入铜皮铁骨的境界,但门户大开,让宋竹直捣黄龙,硬撼他的丹田,仍旧十分危险。
牛为乐强撑一口气,硬把宋竹顶飞之后,已是强弩之末,丹田之气极其紊乱,要不是这些年底子扎实,恐怕早已控制不住,虽然性命可能无碍,但一身功夫可就要废了,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还好自己那一膝盖,重伤了宋竹,邢雨又稀里糊涂的打了他两个重拳,不然,这次真的要出大事了,搞不好,小命儿,可就真的不保了。
牛为乐吊着运功也不是不行,就是心神有些难以集中,控制气息的效果不好,此刻陈有德终于办了件好事,他也顾不上搭理陈有德,争分夺秒,抓紧时间调息,不然丹田虽未破,如若此次不调理好,留下隐患,势必会影响将来的境界。
陈有德见牛为乐急于打坐调息,也没有打扰他,但脸色阴沉如水,拽着邢雨来到外间儿,他清楚的知道牛为乐的抗击打能力,别看自己打的时候,牛为乐如狼似虎,嗷嗷叫,身上的伤痕却不重,他也明白,很大程度上是牛为乐在配合自己演戏,给了自己一个发泄的机会,可他陈有德并没有留手,每一鞭子下去,都用足了力气,打了个痛痛快快,畅汗淋漓,牛为乐除了模样凄惨点,可依旧精气十足,谈笑风生。
可是看现在的样子,陈有德意识到了牛为乐的伤势,恐怕已非常严重。
他早年练过些野路子,进了警局后,基本的擒拿格斗学的也都很扎实,一般放对儿,他陈有德不惧任何人,当然说书先生书里的江湖高手,他还真没见过,但他知道,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起码他觉的牛为乐就是个高手,虽不知有多高,但能在欢乐KTV里干趴下一群天天打架为生的身强力壮之人,足见他身手高明,来了警局这几天,水米进的少,挨揍打的多,还被关进禁闭室一段时间,但他依旧能够保持良好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说明牛为乐异于常人,不然早就身体虚脱,脑子发疯了。
略一沉吟,陈有德开口说道,“邢雨,去把看守室的监控给我调过来,我要仔细的看一看。”
邢雨一脸苦笑,“队座,您老也知道,这些个监控都是摆设,您让我上哪里给您弄监控去啊。”
陈有德说,“让你去,你就去,我说有就有,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关过。”
邢雨就一愣,要不是队座说监控的事儿,他还以为那些玩意儿还是摆设呢,暗道一声还好刚才没乱来,冷汗顺着脖子就躺了下来,跟兄弟们一起,趁乱把牛为乐打死的念头,他还真动过,为此还把外间儿看守的兄弟都支了出去,但为了不牵连队座和兄弟们,他还是忍住了。
心想,万幸,脚下生风,赶紧去取监控。
陈有德从新招呼了人布好了警戒,给监控室打了个电话后,正趴在窗子上,看着打坐的牛为乐,叶寒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就一愣,赶忙打了个招呼。
局长叶寒让他把守好外门儿,关掉所有的监控,也不废话,直接就进了里间儿。
牛为乐听到脚步声,也未睁眼儿,压低头避开监控,轻启双唇,以很低的声音说道,“叶局长,宋竹是杀手。”
叶寒脚步一顿,瞪大眼睛看着牛为乐,有些说不出话来,牛为乐闻声知人的本事,他倒可以接受,可牛为乐的话,也太劲爆了,刚出了个老张,又出了个宋竹,虽知道警局鱼龙混杂,可这也太快了吧,如此深挖下去,他叶寒身边儿,哪还有可信之人啊,背冒寒气,叶寒呆立当场,但他仍然选择信任牛为乐,不得不信,因为他别无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就听牛为乐继续说道,“不用疑惑,我没时间解释,相信我。还有半个多小时,我的伤势应该就差不多了,这期间,我会坚持不说话儿,努力给你争取半小时的时间,你想办法先把宋竹控制在自己手里,记住,宋竹是个高手,虽然已被我重伤,还是要防止他狗急跳墙,同时还应防止他服毒自尽!好了,我该疗伤了。”
说完牛为乐如老僧入定,不再言语,叶寒瞪着大眼的看了牛为乐一眼,突然张口。
带人守在门外的陈有德,就听看守室里,传出了局长叶寒的怒吼,“好你个牛为乐,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装大尾巴狼,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你给我等着!”
刚一转身儿,就看到叶寒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看到陈有德,张口就说,“有德,宋竹在哪儿?”
陈有德赶忙答道,“在齐州医院。”
“看好牛为乐,千万别让他再给我惹事儿,我去看看宋竹伤势,回来再说。”说话间,急急火火的就走了。
陈有德让人做好警戒,摇头叹了口气,心想,这回牛为乐可把局座给气坏了,何苦呢,等局座看完宋竹的伤势回来,估计又是一场刀光剑影啊!
陈有德感慨,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都没有这两天儿来的精彩,本来屁大的一件小事儿,没想到却变得如此跌宕起伏,案情更是扑朔迷离,最终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而且还在不断横生枝节,他陈有德这几天,度日如年,顿觉前半辈子都活到狗身上了。
正想着,邢雨就跑了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两人屏退左右,看完监控回放后,皆皱眉沉思。
陈有德就小声的问,“邢雨,宋竹什么时候变得身手如此了得了?”
邢雨眉头皱的就更紧,挠头沉思,吞吞吐吐说,“队座,我不知道啊!我也纳闷儿呢,平日里比武切磋也好,还是出勤也好,宋竹的本事在我手里根本就过不了两三个回合,可看今天的架势,再多几个我,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牛为乐蹬开了我,他那一脚,要是踹在我身上,非得给我踹的倒地不起,有可能肋叉子都得断几根儿。”
陈有德摇头,并不认同邢雨的话儿,他缓缓说道,“队里身手好的,没几个,可也都是擒拿格斗的路子和一些散练得野路子,宋竹平时表现一般,但反复看他刚才的身手,绝对不简单,恐怕要不是牛为乐蹬了你那一脚,此刻的你,可不是受伤那么简单,被他一脚踹死了都可能。你再看看,他当时的眼神和表情,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的到,他分明已经是杀机毕露,对你下手,半点犹豫都没有,绝无留手。”
邢雨冒出了冷汗,经队座这么一说,仔细的想着宋竹的那一脚,此时后知后觉,他也有了种临死的感觉,汗毛炸立,后怕不已,心想当时被牛为乐一蹬,自己只顾着后退稳定身形了,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若不是牛为乐,今日血溅当场的,可能就是他邢雨了。
失神的邢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任汗珠滑落。
就听陈有德问道,“还记得上次宋竹差点没了命,还是伍子救了他么?。”
邢雨略一沉吟,说道,“当然记得,此事也有个大半年了吧,当时我跟伍子一起出得勤,快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混混儿,身体也非常单薄,拿了把刀,跟早在现场的宋竹纠缠在一块儿,没几下就把他放倒了,就在那个小混混儿拿刀要扎他的时候,是伍子飞跑着一脚踹飞了那个小混混儿,才得以刀下逃脱。今天他要杀牛为乐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要给伍子报仇,一命抵一命,这么一说的话,前后判若两人啊!”
越想越是心惊的陈有德,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大半年前,连个弱小的蟊贼都打不过,这会儿却成了高手,只有一种可能,以前的宋竹,伪装的太好了。”
“队座,难不成今日宋竹发难,其实早有预谋,并非现场失控?可这是为什么呢?宋竹这么做,没道理啊!”邢雨终于忍不住,开始怀疑宋竹的用心了。
陈有德不敢确定,但略作纠结,还是有些心痛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宋竹首先想的是杀了牛为乐,因你恰逢其会,所以也想杀了你,杀牛为乐是主要目的,而杀你却是为了灭口,再顺手栽在牛为乐身上,只不过他低估了牛为乐的身手,牛为乐不但没被他当场打死,还重伤了他,而你那两拳,只不过是后来他见事不可为,顺势迎上而已,还重伤不了他,吐血也不过是假装而已,为的就是掩饰自己的企图,好脱身。”
说到这里,陈有德也是一阵后怕,差一点,步行街警局今日又要出两条人命了,若是如此,步行街警局上下,在南平警界可就成了永远的耻辱,贻笑大方,臭名千古了。
顿了顿,陈有德说道,“宋竹,可能是个杀手,接了刺杀牛为乐的任务。”
邢雨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有德,忘记了说话,实在是队座的言论太过骇人,日日相伴左右的兄弟,怎么一转眼儿,就成了队座口中的杀手,犹如晴天霹雳在他脑子里炸响,意识一片空白,如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呆立不动。
哎......
就听陈有德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动情的说,“小雨啊,我知道,即便如此,你还是不会轻易相信,其实我也不相信宋竹会对你下杀手,可事实在前,我们不得不做好防范,你我兄弟共事多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情同手足,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邢雨一声“队座”,胸有千言,张口再无声。
窗外风和日丽,院内花草虫鸣,天空蔚蓝如洗,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熠熠发光,室内两人却心低意沮,思绪万千。
回过神的陈有德,气势突然一变,郑重的对邢雨说,“此事儿,只是你我的猜测,切勿再传六耳,否则,到时候,可别怪大哥救不了你!邢雨啊,山雨压城,祸福自招,切记谨言慎行。”
邢雨立身,敬礼,目视陈有德,嘴巴禁闭,面容坚毅。
陈有德重重的拍下他的肩膀,说了句,“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掏出电话,找了个号码,就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