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儿不可理喻,有些事儿不可揣度,就如赵浩南与牛为乐,前一刻还嬉笑怒骂如街头小混儿,此一时却正襟危坐胸怀天下。
牛为乐思路清晰,斟酌着语句说,“赵局长,今日之前的事儿,我想叶局长已经跟您汇报了,我就不再啰嗦,只说下我的打算。这两天儿,事出仓促,而且接连不断,早前儿很多事还没想那么多,现在又有了些新的想法,但却与叶局长在交流上,还有颇多限制,有些事儿,不方便随时交流,您呐,也帮我给叶局长传个话儿,省得他蒙在鼓里,弄不清东南西北,误了事儿。”
赵浩南应诺道,“放心,我与叶寒的关系,你猜的对,无需多言,出不了岔子。”
牛为乐脸带微笑,点着头说,“恩,赵局长,您在齐州地面儿上的时间长,关于三年不知您知晓多少?”
赵浩南眉头一皱,“齐州界上,大大小小的杀手团伙儿,我可以拍着胸脯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可我从未听过三年,今日虽说是初闻,难免有些惊讶,但我相信你和叶寒的判断,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儿,存不存在是另一回事儿。这个三年,这么些年都隐藏的极好,想要短时间内找出他的跟脚,很难,还需从长计议。”
牛为乐顺着赵浩南的思路说,“是很难,但是三年不除,我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我相信赵局长也与我一样,感同身受。”
赵浩南点头认同,沉声说道,“是啊,照你们之前的分析,这个三年已经像一颗毒瘤,蔓延到了齐州甚至是我南平整个机体的各处,我赵浩南不知道的时候,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只想除之而后快,千难万险又怎样,一样灭之。”
牛为乐似乎看到了赵浩南眼里的刀光剑影,杀气逼人,郑重的点了点头说,“赵局长所言极是,这天下的事儿,哪有什么困难和容易的区别,只要肯去做,那么再困难的事儿又如何,只要定下来决心和计划,按部就班坚持下去,一步一个脚印儿的去做,就会变得容易,早晚有一天会达成目标,可如果什么都不肯去做,知道的再多也无用,只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侃侃而谈在行,真刀真枪不敢,那么即使再容易的事儿,也会变得困难。知易行难,我牛为乐懂,迎难而上,持之以恒,我牛为乐能,更何况有赵局长,有叶局长,还有程老,以及千千万万心有南平的人,吾道不孤,何惧三年?只等风起云涌时,披甲挥剑斩敌酋!”
赵浩南想不到,牛为乐看似年青,懂的道理却多,做事儿看起来也极有章法,更为难得的是能够不畏艰险,有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难怪叶寒会对他推崇备至,他就更有心想听一听牛为乐的见解,欣慰一笑,便干脆利落的说道,“说一说你想说的。”
牛为乐也不客气,接过话头就说,“恩,老张的事儿发生后,我与叶局长就想着以我为饵,来钓鱼,今早就钓出了个宋竹,如今看来此法可行,但也有致命的缺陷,钓上来的竟是些小鱼小虾,而且身后的事儿处理的极为干净,很难做到顺腾摸瓜,都跟断了线儿的风筝一样儿,根本无法找到上线,更别说源头在哪儿了。”
赵浩南“恩”了一声,说道,“这个问题确实头疼,但却不要命,钓的多了,自然会有线索。”
“是的,其实我们这个钓鱼,哪里是钓鱼啊,就是撒大网,等着鱼儿往上撞,跟搂草打兔子没两样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如果幕后之人或者三年对我没兴趣了,觉得得不偿失了,那么所谓的钓鱼就失去了意义,对方始终掌握主动权,来无影去无踪,我们连人家的衣角,都没办法摸到。”
顿了顿,牛为乐眉头皱成一团,忧虑的说道,“还有更麻烦的,就是三年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老张随口杜撰了一个名字,又随口编了个故事说与我听,当然这个很快就能印证,我相信凭赵局长的手段,宋竹撑不了多久就会招了,可一旦宋竹所说,与老张不一样,怎么办?”
赵浩南的眉头也皱成了疙瘩,之前听叶寒和牛为乐说三年,说的信誓旦旦,着实让他心头压了一座大山,正准备铆足了劲儿,大干一场,牛为乐突然在这个时候,又提出了三年存不存在的问题,差点气出内伤,他恨不得拽着牛为乐的脸,抽上几耳光,恨恨的说道,“牛为乐,你到底要搞什么名堂,提出三年的是你,否定三年的还是你,耍的大家团团转,很有成就感?今儿要是不把话儿说清楚,就别想过了我这一关。”
牛为乐嘿嘿一笑,赶紧说道,“赵局长,别急,听我说完。”
赵浩南没好气的说,“你说,我听着,不过我警告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就是魏筒子来了,一样儿救不了你。”
“赵局长放心,我还用不着魏筒子来救,刚才所言,我只不过是跟你提前提个醒,早早儿的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您呐,若是觉得我多此一举,就当我开了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嘿嘿......”牛为乐看赵浩南貌似真生气了,赶紧嘿嘿傻笑。
赵浩南心中有气,直接怼了回去,“你他娘的这叫活跃气氛?来,来,来,把脸伸过来,让我抽几个大嘴巴子,我也想活跃活跃气氛。”
说完一手前伸,作势要拽牛为乐的头,一手高高扬起,蓄势待发。
牛为乐赶紧装模做样儿向后一躲,笑呵呵的说,“哎呀,赵大局长,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您呐,别放心上,别跟我一平头百姓计较,有失身份,咱办正事儿,嘿嘿...办正事儿要紧!”
赵浩南放下手,冷哼一声,催促牛为乐赶紧说,别废话。
牛为乐得令,赶忙开口说道,“赵局长,您千万别打岔,一定听我说完,您这打岔的本事,我服,嘿嘿......跟死老张那夸人的本事一样,天下一等一的高。”
开口即犯贱,赵浩南忍住了火,硬是不理他。
牛为乐讪讪的说,“其实吧,我坚信死老张的话,别问我为什么,相信我,就如在西云军,可以随时把后背交给兄弟一样,只管迎面儿向前!方才所言,我是怕后面钓出来的鱼,不如老张知道的多,或者根本不知道三年的存在,从而导致我们半途而废,到时候我不但得落个大埋怨,还肯能让这帮王八蛋继续逍遥法外,所以提前跟您把丑话说在前面,别等秋后算账。”
赵浩南只管点头,闭嘴不言,牛为乐就继续说,“不论是三年也好,还是九年也罢,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但我坚信,肯定会有老张口里的这么一个杀手组织,存在于齐州,存在于南平,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当有来做,当然,做到最后是个无,更好,就当未雨绸缪,为齐州,为南平,做长远计,来了一次模拟行动,也比到将来真出了这样的问题应对无措好,凡事儿,预则立嘛。”
牛为乐双眼刹那圆睁,杀机四溢,“即使于国无大碍,也该整整齐州的治安了,现如今,升平太久,太多人忘了当年的那场耻辱,鬼魅魍魉大行其道,于国不安,于民不幸,当清了,还民一个清平。”
赵浩南对牛为乐的话儿,身同感受,但还是给了牛为乐当头一棒,沉声说道,“大话少说,捡重点的来,听你说大道理,我可没空!”
牛为乐也不以为意,眉角一挑,瞪着眼睛说,“其实我要说的很简单,与其坐而干等,不如主动出击。”
“奥?说来看看。”赵浩南疑惑的看着牛为乐,有些催促,心想,牛为乐说了半天的废话,都不如这一句来的实在。
牛为乐就说,“之前,与叶局长相商时,格局还有些不够,毕竟他虽是一局之长,但与您赵局长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儿上,影响力不够,既然您来了,那有很多事情,就更好做了,还是赵局长威武,威风八面,名震一方,有您撑腰,我的胆子也就大了,想的也就多了,分量足,咱底气就是壮啊!嘿嘿......”
说完搓搓手,还装模做样儿的,哈口气儿,给赵浩南竖了俩大拇指。
赵浩南看着牛为乐还是那股子歪歪劲儿,突然就有些恍惚,心里没来由的就犯拧,嘴角直抽抽,忍不住骂道,“狗日的牛为乐,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这不是在西云军,少把西云军的那一套,在老子面前儿耍,再敢耍,老子就卸了你的下巴,掰了你的牙!”
话是骂完了,可他心里并不舒坦,反倒觉的更不是滋味儿,有些空落落的,拧的更厉害。
西云军的生活,是他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记忆,深埋心底,愈久弥香!
那些日子,既枯燥无味儿,又乐不可言,平日里与世隔绝,除了训练就是执行任务,所见不过熟面孔十几人儿,谁个头高谁长的矮,谁迎风能尿三丈谁顺风尿湿鞋,就连放屁打嗝身上长了几个痦子,彼此都门儿清,所闻就只是这些人翻过来覆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琐碎事儿,张家长李家短儿的,嚼到最后也早已索然无味儿。
可他们会找乐子啊,数蚂蚁的事儿,一堆人儿头顶头,都能数上整整一天,到底是多少只,能争论个不休不止,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别想消停,直到大家伙儿发现了诸如那颗老杨树掉了几片儿叶子,那片叶子虫眼儿多,为什么多的新乐子,才会转移话题,没办法啊,谁让大家能说呢,恨不能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掰开了揉碎了,手沾口水细细拨拉。
与牛为乐接触时间越长,他赵浩南就觉的,他身上那股子熟悉的味儿,就越浓,心底的想念就愈重。
想时,常在心里,见时,已似旧识。
赵浩南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少年,有了丝丝的改变,再回不到从前,只堪闻香,再无年少。
牛为乐却嘿嘿笑,“谁让我遇见个二道手的熟人儿呢,他乡遇故知嘛,嘴上没门儿,话儿就多,又不耽误事儿,就想跟您乐呵乐呵,亲近亲近!谁他娘的知道,你赵浩南徐娘已老,早已不解风情!”
才离开几天啊,看着赵浩南的样儿,他牛为乐就觉的早晚随了他,过往种种,欲说还休,却只能道天凉好个秋,风情半点儿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