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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的会议室里,众人看着赵浩南有些噤若寒蝉。

内心最纠结的就是陆通,自从看着赵浩南大发雷霆的走出看守室,他的心就一直悬在空中,脸上早就没了那些个云淡风轻,眨眼儿就成了愁云惨淡,心里不停的骂牛为乐,大好的形势,让他败了个精光。

这几天的接触,陆通觉的牛为乐虽然年龄不大,可总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持重感,身为阶下囚却并不懦弱,说起话来不卑不吭,条理也清晰,问题的症结点抓的也准。按他原本的想法,牛为乐与赵浩南一晤,必是好事儿,虽不至于就能说服赵浩南,但凭着牛为乐的精明,只要事情说的明白,最差也取得赵浩南的部分认同,那么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无非就是走个过场,从轻发落的问题,毕竟事实都摆在那,那么多人作见证,任谁也无法捏造。

可他娘的牛为乐,却把事情搞砸了,陆通当场就气结,只能寄希望于赵浩南一如既往的公正执法,千万别意气用事,只要牛为乐不死,就有办法!

越是看着赵浩南阴晴不定的脸色,陆通心里的失望就越大,暗中咬牙,下定决心,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拿不起来,那就放下,事儿可行则为,不行就拉倒,见招拆招,择机而动吧!他陆通终究不是神仙,位置也不高,力挽狂澜的事儿想想就行,谁他娘的要是在这事儿上跟他较真儿,他也绝不含糊,一定得怼回去,老子不行,老子认了,你行你咋不上呢?

若是牛为乐当真死了,事儿后,五爷也怪不着他,他陆通已尽全力,他牛为乐命该如此。

一旁的陈有德,见局势不妙,压根儿就不敢看赵浩南,生怕看一眼就惹一身骚,大气不喘,眼观鼻鼻观心,如老道入定,打定注意不多嘴,偶尔偷瞄下左右,就看见了皱眉的副局长陆通,感叹世事无常,瞬息万变,这才多大一会儿,局长叶寒与副局长陆通的脸色,就换了个儿。

心想着,这说话儿办事儿啊,还是谨慎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毕竟谁都没有前后眼,时间不到,结果不出,事儿不了结,千万不能得意太早,早一秒都不行,不然容易乐极生悲啊!

自从跟定了局长叶寒,这才两天儿的时间,陈有德就觉的好像已过多年,往常点卯上班儿,办公室里一坐,计算机一开,报纸一铺,泡上一杯热茶,喝一口看眼儿报纸,一篇看完再浏览下网上的消息,完事儿看看电影,再看看电视,饿了有人送饭,累了往里间儿床上一趟,下班儿就回家。哪天晚上,要是酒喝多了,连家都不用回,办公室一睡,只要局里没事儿,谁敢打扰他?官儿不大,自家地盘儿上,也是威风凛凛,小日子过的滋润,他也乐得清闲,活的自在。

这几日里,连续的高负荷运转,让他有些吃不消,跟不上局长叶寒和副局长陆通的节奏,以前从未参与过激烈权力斗争的他,就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甚至连那阶下囚牛为乐都不如。但他觉得,看不明白局长叶寒的路数,还情有可原,毕竟叶局长刚来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平日里又高高在上,蛮横强势,有些不可理喻,还一向独来独往,与他们这些下属并不亲近,浑身上下都带着来自宣读的那股子傲气和优越感,他陈有德与局长叶寒就一直保持着距离,有时候甚至是有多远躲多远,从不主动靠近,也不主动汇报工作,即使是一些不可避免的直接接触,也是若即若离,就只谈工作,无关风月,话不多,简单明了,事儿说清楚了,转身就走。与局长叶寒的频繁交往接触,还是在牛为乐来了之后才有的,也就这两三天儿,他才开始对局长叶寒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了解了一些他叶寒的底细,但这还远远不够,两个人要想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形成良好的默契,要走的路还很长,又岂是朝朝夕夕的事儿。

可他陈有德一向认为自己非常熟悉的副局长陆通,也变得高深莫测,让人摸不清底细,成为了他陈友德熟悉的陌生人,让他有些不可思议,当真是三日不见,令人刮目相看。两人一块儿在步行街警局十几二十年,大半的职业生涯从未分离,一个屋里睡过,一个锅里拌过勺子,一个杯子喝过酒,一起高兴过,也一起苦恼过,开心时能一块儿喝酒分享快乐,悲伤时也能一块儿喝酒共担忧愁,彼此的家长里短儿,相互都托底儿,脾气性格,都摸的透儿透儿的,言谈举止所思所想更不用说,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方就能看明白,俩人儿都是蛔虫,只不过他在陆通的肚子里,陆通在他的肠儿里,不论干什么都心有灵犀。陆通比他早进步行街警局那么个几年,他陆通当伍长那些年,陈有德就在路通手下,他陆通当队长那些年,陈有德还是在陆通手下,不过就是当上了伍长而已。如今那,陆通成了步行街警局的二把手,当上了副局长,他陈友德也成了实权派的队长,两人默契那一会儿,可是这步行街警局名副其实的黄金搭档,配合着一起破过很多案子,在整条步行街也都是小有名气!拿他陆通的酒话说,有德啊,我虚长你几岁,虽然不多,就俩手指头的事儿,但也是哥,我就拿你当兄弟了,那时候的陈友德听了这话儿,当然高兴,借着酒劲儿也豪气,大碗儿一端,咕噜咕噜就把满满的老酒,喝了个底儿朝天,拍着胸脯子说那感情好,有个哥就有个靠!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两人便有了距离,虽无勾心斗角的龌龊之事,也无利益上的往来纠结,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儿默契,只是表面上看,还是一团和气,在外人看来,两人还是从前那对儿兄弟,就算是局长叶寒到任后,一样如此,更别说是老局长在时!

想来想去,与副局长路通的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儿,还是因为那狗日的牛为乐,要不是牛为乐的出现,他陈有德也不会站到局长叶寒的队伍中,最终与那副局长陆通成了对立面儿,别看现在两人还未撕破脸儿,真刀真枪的直接开干,可反目成仇,最终也是早晚的事儿。他陈有德与陆通,一起共事多年,早些年那会儿的兄弟情谊,深浅不说,但还在,在他想来,两人无论是谁,都在避免不想见到的局面,可世事无常,谁又能管得了未来的事儿呢?

还有那个牛为乐,刚开始看还是白纸一张,现在再看,可不是那回事儿,小小年纪可比自己强,城府深的很,甭管是面对副局长陆通,还是面对局长叶寒,就连如今的齐州警局局长赵浩南,他牛为乐始终云淡风轻,游刃有余,就这一手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本事儿,他陈有德,就自叹不如!当然了,他为乐招惹是非的本事儿,他陈有德更是拍马难及,算算时间,邢雨应该已经把他送往了医院,但愿他在医院里能平平安安,别再出什么岔子!

人生苦短,谁不想度日如年?可他陈有德这两三日备受煎熬,只想度年如日,希望警局的这些腌臜事儿,早点过去,他牛为乐生也好,死也罢,他才不关心,在他想来叶寒与陆通的这场龙争虎斗,最后的赢家,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局长叶寒,早来晚来,早晚都要来,就不如快点到来,也好让他少受些煎熬!

陈有德心中暗叹一声,不免有些唏嘘,有些人呢,处着处着就走岔了路,再重逢,已不复当年好,有些路啊,走着走着就到了尽头,再回首,就只剩一缕思绪在心头,却不知人面桃花何处寻?老话儿说得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然而世间哪来那么多美好,不如意十之八九,没事儿的时候,还是多想想那些个一二,想的多了,看开就好!

此时的叶寒,心中所想,却也简单,就是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

师兄赵浩南从看守室里出来的时候,几个眼神儿外加几个极其隐晦的小手势,就已经明确的告知了他,别紧张,演戏而已!暗中联络这方面的手段,老师当年可没少教,师兄弟们也用功,除了老师教的通用暗记,还用心钻研了一些只有他们师兄弟之间才明白的暗语,多年来,这些方面的本事儿,一直无用武之地,不曾想,今儿有了用处。

看着此刻看似平静,却一无所知的陈有德,还有那一脸愁苦的副局长陆通,他就再一次迫不及待的想尽早与陈友德和牛为乐约定一套暗语,已备将来不时之需,省得事儿到临头,再抓了瞎,心里犯糊涂不说,就怕误了大事儿,后悔莫及。

他打眼儿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师兄赵浩南,想得到进一步的暗示,以做到心中有数,演好下面的戏,两人就正好对了眼儿。

赵浩南看到了叶寒投过来的眼神儿,并没有给出暗示,此刻的他依旧不愿开口说话,目光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心里却想着牛为乐。

自己一时口快,说了几句牛为乐不乐意的话儿,最终他牛为乐,也就是在嘴上发了几句牢骚,变着法儿的骂了他几句,说他赵浩南真不是东西,说个话儿,连个口德都没有,让人好是伤心,得亏他牛为乐熟悉他赵浩南的为人,不然的话换个生人儿,肯定会指着鼻子,骂他赵浩南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过河拆桥的本事儿,也忒强了吧,河还没过呢,就想着拆桥,拔拉拔拉这天下的人,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妥妥的独占鳌头!

赵浩南也不认错,强势到底,怼起牛为乐来,毫不客气,就说你个小王八犊子,老子说你那是给你脸儿,还敢挑我的理儿,拐着弯儿的骂老子,警告你啊,再唧唧歪歪,我可没那个耐心,一枪崩了你拉倒!

还别说,牛为乐就吃这一套,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儿,叨叨道,熟归熟,可事儿归事儿,犯了错得认,他牛为乐这样儿的好话儿,就只说这一回儿,别不知好懒,换别人儿他才懒得说,要不是他赵浩南是他牛为乐一水的西云军亲兄弟,管他娘的犯了多大的忌讳,他才不操那个心,爱咋咋地,大不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半毛钱的关系都别有。

赵浩南袖子一撸,眼睛一瞪,虚张声势的说,我看你啊,是他娘的皮痒了,小小年纪,一身的贱骨头,一会儿不打,就蹬鼻子上脸儿!

牛为乐嘿嘿一笑,也撸撸了袖子,瞪大眼睛说,咋了,还真好赖不分了?都说年少犯错儿,不是事儿,可得分大小啊,错大了,难以挽回,哪还有他娘的年老?别听人扯那些年少轻狂的歪歪理儿,还年少时谁不犯错?那些个错啊,讲的可都是可有可无的少年经历,不在法理人伦道德之外,弄错了概念,分不清是非,就别说这样的话儿,否则就是误了后人!他赵浩南也不小了,得明白这个理儿,认他牛为乐说的好话儿,千万别拿犯错当无知,也别拿知错不改做美德,装腔作势吓唬人,还真以为他牛为乐是吓大的?来,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说不过咱就开打,谁拳头大,就认谁的理儿,这总该行了吧!

赵浩南也不废话,说一声好,双手一攥拳,就要开打。

就听牛为乐赶紧说道,且慢,千万别动手,刚才他真没生气,就是假装着说个笑话,缓解缓解气氛,别当真,咱还接着说正事儿,

赵浩南才不答话,一拳挥出,管你娘的是真是假,胸中有气难平,就只管出拳,先打了再说,谁让他牛为乐犯贱来着,他牛为乐都说乐,俩人是亲兄弟,又不是外人儿,切磋几下,就是鼻青脸肿,也不能伤了和气。

牛为乐嘴上说话儿,手也不闲着,生怕赵浩南不听他劝,果不其然,见赵浩南拳头带风,一点儿不敢怠慢,赶紧出手招架。

二人你来我往,拳掌相接,终归是打在了一处。

赵浩南气如虎,牛为乐掌如山,俩人始终席地而坐,就只是上半身动,别开生面,边打还边说,仔细一听,还真就在啦正事儿。

赵浩南就问牛为乐,凭什么断定,宋竹就是杀手?

牛为乐就说,宋竹打他牛为乐倒没什么,可踹向邢雨的那一脚,同样带杀气,若不是他牛为乐反应迅速,蹬开了邢雨,就宋竹那一脚,他邢雨必死无疑!

赵浩南就说,行,是不是这回事儿,一查就清,你再给我说一说,你给叶寒说的半个小时是什么意思?

牛为乐就回答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怕宋竹跑了,就是想啊,从他宋竹到医院,再到有人想起来他牛为乐受伤或者已死,然后往医院送,怎么也得有些时间。半个小时内,只要他牛为乐不死,或者连个重伤都没有,消息传过去,他宋竹就没理由跑,必会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掩饰的好,打人的理由和时机把握的都很完美,别人也不会发现什么,伤一好,回到警局,该咋干还是咋干,一点儿不耽误。

赵浩南就问了一句,那岂不是医院里,早就安排好了接应人手,如果是这样的话,去查一查,兴许就能发现这段时间内,那些可疑的人员。

牛为乐就讽刺的说道,没那么简单,如果是那个所谓的三年,要想接走宋竹,根本就不必要单独安排人手,更用不着提前准备,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医院里本身就有他们的人,见识不妙,直接走就行。

听着牛为乐的猜测,赵浩然眉头一皱,那你讲这些有个屁用?

牛为乐就笑呵呵的说,当然有用,若是他牛为乐不说,谁能想到宋竹是杀手?更别说逮到他了!

赵浩然南就说,宋竹往哪里跑?在齐州,他既然露了脸儿,就插翅难逃,不过就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事儿!

牛为乐就说,赵大局长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事后神机妙算,谁都会,可他宋竹要真跑了,对警局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可他牛为乐这顿打可白挨了,找谁说理儿去?

赵浩南就问,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牛为乐就答,当然是接着演下去,不过啊,以前是两个演员,就他和叶寒,如今呢,既然他赵浩南加入了进来,这运筹帷幄的事儿,就交给赵大局长和叶寒了,他牛为乐就辛苦辛苦,还是当那个劳力,继续干苦活,眼前儿呢,就是去医院溜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兴许能撞个大运,捞条大鱼呢,捞不到大的,咱捞条小的也不亏!

二人相当有默契,赵浩南说了一个好,双方同时收手,相互抱拳,脸不红心不虚,就见赵浩南长身而起,转身离去,开门大骂,怒若雷霆。

牛为乐望着赵浩南的背影,开心的笑了,突然嘴角抽搐,溢出缕缕血丝儿,身体又软了下去,侧躺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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