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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内寂静无声,老人也不催促,脸上微微带着笑容,就只是看着赵浩南不说话儿,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叶寒有些着急,是替师兄而急,老师问话儿,师兄弟们从来都是有问必答,今儿,老人家张口问了,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儿,问起了师兄对一个姑娘的看法儿,师兄倒好,还害羞了,头都快埋到地里去了,哪还有平日里的局长风范,分明是一个稚嫩的大小伙子,情窦初开,失了分寸。

哎......

叶寒轻叹一声,小声的打趣道,“师兄啊,堂堂齐州警局的赵大局长,我和老师可都知道,你可是马上杀敌不怕阵前亡的主儿,怎么还怕了一个小姑娘?羞的头都快塞进了裤裆,连个说话儿的勇气都没了,多大点儿事儿啊,老师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娶了人家,就只是问问小雪这姑娘咋样,你就怂成了这样儿!啧啧,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的赵大局长,看来也不例外,纵有千万人吾往矣的英明神武气,也怕被这温柔乡短嘛!”

听了叶寒的话儿,居中的老人家,虽然被叶寒有意无意的说中了心事儿,一点儿尴尬都没有,赵浩南的表现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的出来,赵浩南这个小子,还是有点意思的。但他也怕叶寒的一席话,把赵浩南给吓着了,本来郎有情妾有意的事儿,别弄巧成拙,起了反作用,就拿眼瞪了一下叶寒,不让他再说下去。

看着老人瞪眼儿,叶寒吓的赶紧闭口不语,言多必失啊,自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就只顾着逗师兄玩儿,却忘了顾忌老师这一茬儿,今儿要不是场合不对,估计还得赏他叶寒一顿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门口的陈雪,听了叶寒的话儿,特别是那句“娶了她”,就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胸口里的小兔子,跳的更加欢畅,内心极其渴望听到赵浩南的回答,又想端着菜就赶紧离开。

左想听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右怕赵浩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向前不敢,向后不甘。

左右纠结,前后踌躇。

此时的赵浩南,内心却充满了波澜,老师问的问题,虽然让他羞于启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但却没有令失去理智,程雪姓程,老师也姓程,要说两人之间没关系,他才不信!

犹记当年,师兄弟们一起聊天,大家都知道老师有一个儿子,岁数比他们大个十来岁儿,远在齐州,却不是干警察这个行当。

跟随老师求学那么些年,却从未见过这个大师兄,师兄弟们心里面儿也都有遗憾,时不常的还跟老师开玩笑说,老师不让我们见大师兄,那是为了保留我们的颜面儿,大家想啊,老师如此,将门无虎子嘛,大师兄一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时的老师就只是呵呵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半句话儿都懒得说,要是被师兄弟们缠的烦了,老师就一句,赶紧滚!

师兄弟们就真的作鸟兽散,谁也不敢怠慢,老师手里的警鞭,可不认人,打到了谁,都得认倒霉。

现在想来,程雪既然叫了老师一声爷爷,那必然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大师兄的女儿,他赵浩楠不否认对程雪有极佳的好感,虽然仅是一面之缘,夜色下,灯光朦胧之中,程雪犹如白衣仙子,下凡而来,一下就撞进了他的新房。

当年在警校的时候,自己年龄还小,一门心思想着学业,脑子里就只想着能跟老师多学几首本领,当那建功立业的英雄,不负了老师的威名。儿女情长的事儿,比之其他同学和那些师兄弟儿,自己是一窍不通,人家都是早熟,他赵浩南却是真真的晚发育,脑子里天生少了这根弦儿。

到了西云军的时候,屋里睡的,训练场上打的,战场上杀的,全是带把的爷们儿,哪有机会接触女孩子,接触不上也就不去想,满脑子里面都是训练,心里想的就只是杀敌,闲来喝酒,大叫好男儿志在疆场,向往那醉卧沙场,忙时杀敌,只管一往无前,满脑子的古来征战几人回,纵有儿女情长的心思,也都压在心底儿,不敢对人表露,若是惹上了情债,一不小心自己又挂在了战场上,做了那负心汉,害了人家姑娘的大好芳华,死了都不能心安。

他记得清楚,每日的尽头,在那山头最高处的大青石上,总有一群西云军的兄弟们满副武装,任汗水湿透的衣裳,在山风中凉爽,只是看一眼那挂在远山的夕阳,就能想起心中的那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每个人远在家乡的姑娘啊,都像那漫天的晚霞一样儿,美如画!

有人说,每次回家探亲经过她的身旁,都想靠的再近一点,好好闻一闻她身上的芳香,可一近了,就只剩下了冷峻的脸庞,吓跑了姑娘,哎......多想对着姑娘说一句,你好香!

有人就讲,那老家的姑娘真漂亮,每次省亲,她都会远远的观望,我一看她就红了脸庞,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我不敢喜欢她呀,像咱们这样的人,一年到头回不了家一趟儿,身边儿处处是战场,有今天没明日的,一不小心挂了,要是跟人家好了,年纪轻轻就让人家守着空房,那该有多悲伤!

有人忧伤,大好的男儿,也会低下头泪流两行,可是不怨那美丽的姑娘,没多等他些时光,只会在心里默默祝福她,愿她幸福安康。

.......

落日余晖下,有苍凉。

远山晚霞上,有惆怅。

一群铮铮的汉子,有铁骨也有柔肠,只是那青春之火需要暂时冷藏。

想着远方的姑娘,他们不是不懂情,而是战场硝烟里只容得下阳刚。

赵浩南的头压的很低,对于儿女情长,他现在很是迷茫,虽然早已离开了那个让他热血的西云,可这十年,他的心跟那时一样,在自己个人问题上,从来不去多想。

老师让他来齐州时,满眼遮不住的期望,始终在他的心头,十年匆匆如一日,话音尚在绕耳响。

那天,他信誓旦旦的对老师说,老师你放心,听风的事儿,我一定办好,绝不让您失望,更不会让他就此含冤地下。

十年了,他满脑子都是墨听风的案子,虽然身边也有人给他牵线搭桥,介绍了许多姻缘,可他半点儿心思都没有,不是人家不漂亮,也不是他不动心,而是他的心里,装得下事儿,却装不下人,十年殚精竭力,早已执着成魔,别人不明觉厉,可他心里门儿清,如人饮水,冷热自知,不想想,更不敢想,事未竟,何以为家?

今儿要是换个人问,他赵浩楠的脾气,可不是徒有虚名,必然会面容狠厉,冷言冷语的说上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少添乱!

简单明了,一句话的答复而已,谁也不敢说啥!

可自己的老师问话儿,要他评价老师自己的孙女儿,先不说如何评价,老人家是个什么意思?

老师这话儿问的虽然突兀,可也不至于把叶寒的玩笑话儿当真啊,必然有其深意,难不成闲赋多年,老了老了,脑子有些拎不清?

若是老人家真有这方面的意思,就单单只是这辈份儿,如何定位?

硬的他不敢说,软的他更不敢言语,琢磨来琢磨去,就只剩下头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会儿静下来的叶寒,也琢磨出了味儿,对于老师与程雪的关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都怪自己多嘴,把师兄先入为主的给带进了沟里,细细想来老师的问话,若是借着自己的话茬儿,就容易让人多想。

可这种事儿,甭管是谁,一定会多想,毕竟人心隔肚皮,谁能猜得准老师的心思,可能就是想让师兄夸一夸他家的孙女,也可能真就是自己闯了祸。

要是从他叶寒的角度来说,这事儿唯一的办法,就是老师简单问,师兄就应该简单答,说句漂亮话儿,就完事儿,轻轻松松过关,可看着师兄此刻的样儿,明显是想的不少,难不成关键时候犯了傻,还真想错了辈分儿,娶了人家?

他叶寒也头疼,默默祈祷,师兄脑子里可千万别进水,不然事后琢磨出味儿来,自己铁定少不了一顿胖揍。

于是叶寒,就又开口了,他语重心长的说,“师兄啊,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回答个问题,咋还娘们儿上了,磨磨唧唧的,半点儿男子气都没了!”

听了叶寒的话儿,赵浩南脑子里灵光一闪,抬起红红的脸,笑呵呵的说,“很好啊!”

正如叶寒所说,拖的越久就越不好回答,还不如简简单单的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老人听了赵浩南的话儿,笑呵呵的点头,说道,“当了十年的大官儿,本事没见长,就学会打官腔了,连老师都敢敷衍了!”

转头又看向叶寒说道,“还有你,才当了离开宣都几天儿?坏毛病上身了不少啊!”

赵浩南讪讪的说,“不敢!”

叶寒不好意思的道,“入乡随俗,都是跟师兄学的!”

赵浩南眼睛一蹬,大红的脸儿,就像怒火冲天,刚要开口,就听门口的程雪一跺脚,“碰”的一声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就见程雪容颜微红,眼带怒气,双手端盘子,急匆匆而来,放下菜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背影,让三人面面相觑。

有了这档子事儿,整个晚宴的气氛,相当古怪。

老人话不多,简单介绍了一众六人,就跟做贼心虚似的,就只是乐乐呵呵,穿针引线的说上几句,酒也不多喝,沾唇即止。

赵浩南不敢看程雪,拽着叶寒一个劲儿的跟老师的儿子,自己的大师兄程逸兴,家长里短的,聊的其乐融融,说到高兴处,三人就一碰杯,一口老酒喝的滋滋儿响。

偶尔撇两眼程雪,就跟做了亏心事儿似的,赶紧转移视线。

程雪的母亲周心颜,温婉大方,热情的让大家多吃菜,别见外,到了这里就跟自家一样儿,以后空了常来,多尝尝大哥大嫂的家常菜。

程雪俏脸儿有些冷,心不在焉,只顾吃饭,偶尔抬头看看爷爷,两眼全是不满,怪爷爷多事儿,又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面儿,生闷气。

再看向叶寒的眼神儿,充满了仇恨,心想让你嘴贱,别叫她逮到机会,到时就尝尝姑奶奶的手段,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小女子不可惹!

可就是不敢看赵浩南,忍不住时,刚一转眼儿,心里就硬生生的止住念头,拉回眼神儿,看向碗里的饭菜,狠狠的夹一筷子菜,猛扒几口饭。

周心颜心细,看出了女儿的不对劲儿,不动声色的细细观察,想从中找些端倪,对症下药,治女儿的心事儿,她最拿手,唯一不灵的便是,女儿的婚姻大事儿,一直束手无策,让她与程逸兴伤透了脑筋。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吃饱喝足的老爷子,叫了赵浩南和叶寒到书房里聊天,留下一家三口收拾残局。

周心颜一边儿忙,一边儿就问,“逸兴,你觉的你那两位小师弟咋样?”

程逸兴今晚聊的开心,喝的也高兴,见媳妇问,就痛快的说,“挺好的啊,个个仪表堂堂,事业有成功名在身,在他们一代里,两人都是佼佼者,让人心生艳羡。”

周心颜就笑呵呵的说,“恩,我看着也是,两位都是俊杰。哎?对了,他俩怎么没带弟妹一起过来呢?”

程逸兴就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叶寒来的时间短,我不太了解,这赵浩南来齐州十年了,平日里跟老爷子聊到他也好,还是看各种新闻也罢,从没说到过他的家室问题,你这一说,咱们还真是忘了这一茬儿,改日呢,我再约下他们,咱们三家一起再聚聚,都带上家人,好好认识认识,毕竟都在齐州,以前老爷子不来,咱们也无机会相互不认识,以后呢,既然认识了,就常往来,也好有个照应。”

周心颜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行,以后啊,就多来往来往。女儿的终身大事儿,有合适的,也可以让他们从警局里给张罗张罗。”

程逸兴听了周心颜的话儿,哈哈大笑,“心颜啊,这事儿哪行,小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大事儿,哪里容许外人插手啊!”

周心颜嗔怒道,“笑,就知道笑,脑子里除了学问,你还能不能装点别的,女儿的终身大事儿,你就这么不关心?”

程逸兴赶忙收了笑容,小心的说,“我是想着给她解决了,可这么多年了,还不是束手无策,拿她毫无办法么。”

周心颜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天看出了什么?”

程逸兴抬手挠了挠头,“你说什么看出了什么?”

周心颜不满的说,“当然是你的宝贝女儿啊!”

程逸兴顺口就说,“没看出什么啊!”

周心颜揪住了程逸兴的耳朵,凑近了小声的说,“傻瓜,女儿今晚起了心思了,这都没看出来,怎么当爹的?”

程逸兴瞪大了眼睛说,“不可能,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周心颜手上加了劲儿,疼的程逸兴双手去挪她的手,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儿。

“你小声点儿,我告诉你啊,你家女儿八成是对赵浩南有了好感了。”

程逸兴顾不上疼,大声的说了声,“啥?赵浩南?乱弹琴!”

“爸妈,你们在干吗?说赵浩南乱弹琴?”

正返回餐厅的程雪,看着父母扭在一起的样儿,听了爸爸口中提到了赵浩南,就赶紧好奇的问了一句。

程逸兴耳朵疼的难受,不加思索,张口就说,“你妈说,你对赵浩南起了心思,可是爸爸没看出来...”

啊......

一声杀猪叫,羞的程雪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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