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子时,可步行街上的人群,依旧不舍离去,两人结队,三五成群,听那酒肆风楼竞揽云游客,看那霓虹华灯美轮美奂映彩天,且走且停留,好一个黄昏过后更繁华,盛世人欢夜不眠!
清醒的人们,一步三回头,手里拎着各色小吃,就着这美丽的步行街夜色,品味着酸甜苦辣咸,讨论着各色小吃的口感,也有的对着步行街上的建筑指指点点,若是合心处,就顺手让朋友帮忙来一张合影,以作留念。
喝了酒的人兴高采烈,摇摇晃晃的横着走,不时与朋友们大声的说着天南地北的新鲜事儿,开心处便借着酒劲儿手舞足蹈,引来人群一阵尖叫,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王八之气,管他是谁,爱听不听,爱看不看,反正老子今儿就是心里舒坦。
警局旁边儿的八宝巷子里,各样小店儿,依旧忙碌,来往的人群看着各样的特色,挑花了眼儿,塞满了嘴巴儿,吃圆了肚子,忙的小二们走起路来脚不沾地,来如风去如电,脑子转起来像台超级计算机,嘴皮子噼里啪啦,报菜名说特色算价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直来直去。
程老与赵浩南、叶寒三人赶过来的时候,站在巷子口往里乍一看,便由衷的感叹此处的繁华。
老人更是兴致勃勃,难掩心中的喜悦,看着巷子里的热闹景象,轻声自语,“夜市当街真热闹,高声揽客欲争闻,莫道人流如水逝,三更不见归家人。”
叶寒看着老师脸上的欣喜,由衷的高兴。
他叶寒没来齐州前,一直待在宣都,跟老人身边儿这些年,最是清楚,归隐山林后,平日里,老师看似瓜田李下,悠然自得,但却丧失了一口生人气,眼瞅着鬓角就慢慢变得花白,脸上的皱纹,爬了一条又一条,不知记下了多少个日夜的落寞,他叶寒看着心酸,却无可奈何!每回看望老师的时候,嘴上却言不由衷的说,闲了好啊,老师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难得有些空闲时间,如今退休了,正是人生最好时节,可看庭前花开花落,可望天外云卷云舒,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啊,学生得陪老师走一个呀,来,你去摘菜,师娘下厨,我来倒酒,一醉方休,贪杯到天明!
看着老师今晚的兴头儿,叶寒就觉得生命的意义在于折腾,忙碌起来的老师,才能让他感受到那个昔年的警神还真正的活着。
就如在书房,老人坚持要趁着夜色来老张的院子看看时候,师兄和他怕累着老爷子,坚决不同意,老人张口就来了一句,说的二人,再不忍心劝阻。
他说,累就对了,证明我还活着,舒服是留给死人的,你们谁都别拦着我!
赵浩难看着老师的高兴劲儿,就想起了在书房的时候,闭着眼的老人突然睁开了眼,全身绷直,正襟危坐,眨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如多年前,接到案子的老师,就像闻到腥味儿的狼,双目放光,熠熠生辉!
老人家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你赵浩楠,你小叶子,也别自责,案子难是难了些,可你们做的已经很好了,总比十年前老师我从齐州铩羽而归,闹了个灰头土脸儿强,如今,既然有了目标,咱们的日子就有了奔头儿,就不再像那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只要方向对了,你我师生三人,执着以求,定然能够拨云见日,了了我心中的结,还听风一个清白!
赵浩南和叶寒听了老师的话,心有灵犀一般,心中就顿觉信心百倍,他们相信,有了老师的全程参与,那些个艰难险阻,不值一提,遇山开路,遇水架桥,办法总比困难多,还愁个什么?
对于十年前的事儿,两人更是相信,那只是个意外,如今老师已然回归,时间会为他老人家证明,他还是他,那个令人敬仰的精神。
就听老师说道,馒头得一口一口的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事儿得一点儿一点儿的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静下心来想一想你们所掌握的情况,其实当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就是要通过牛为乐的案子,顺藤摸瓜,既解决当前的难题,又收集十年前的线索,一通百通,破了一个案子,另一个案子就迎刃而解,不用担心十年太久,弹指一挥间而已,该有的证据一样不会少,只管踏实做事儿就行。
他老人家脑子清晰的很,说有些事儿可以慢慢去查,但有些事儿得当下就去做,关于那些主动出击的事儿,你们二人商量着来,结合这齐州的大体情况,尽可能的做一个完美的统筹,当然了,也要注意保全小牛的性命,人才不可多得,失之再无,别干那后悔的事儿!
老人家说,至于孙留、老张、宋竹的跟脚,以及陆通和于花的调查,都要抓紧,但必须要细腻而周全,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宁可多费一些时间,也不能嫌麻烦,匆匆了事儿!办案子嘛,当然是掌握的资料越多越好办,所有的真相,全在细节中!
末了,老人家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就立起身形,一如当年办案子时的模样儿,大手一挥,干脆利落的说,这些事儿,就交给你们了,务必办的妥帖!老头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老张,事不迟疑,咱们现在就出发,来个夜探张家大院,摸一摸这个老张的底儿!
赵浩南怕累着老人家,当即反驳,可老爷子的脾气谁能拦得住?说起办案子,他老人家就是南平警界的神,当然说一不二,谁能不听,谁敢不听,就只能乖儿乖儿的和叶寒一起,陪着老爷子,来到了齐州步行街。
叶寒在前,引着老师和师兄赵浩楠,就进了八宝巷,直奔老齐州灯笼灌汤包。
他叶寒也是头一次来,还不如师兄赵浩南熟悉,离的老远,就听师兄说,“老师你看,就是那个店儿,门口还竖着两块儿上了年头的木牌儿,左边儿写着轻轻提、慢慢移、开天窗,右边儿写着放放汤、一口吃、满嘴香,正是咱们老齐州灯笼灌汤包的独特吃法,一会儿您就知道,那丁点儿大的包子,讲究却极多,提起来像灯笼,放下去似菊花,咬上一口,啧啧,皮薄、馅儿大、汁水四溢,满口飘香,令人回味无穷,再就着点儿酱油萝卜皮,爽口啊,师弟选的这夜宵,好!”
叶寒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选这地儿,还不是因为这两天办牛为乐的案子,听的多了,才灵光一现,记忆起了它,反正这夜也深了,三人三人在书房里呆了半天,有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总得先吃点夜宵垫吧垫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儿,于是他就给陈有德挂了个电话,让他在这里提前占好座儿,等着三人到来。
此刻的陈友德一身制服他别显眼儿,正站在“灯笼灌汤包”门匾下,东张西望,叶寒老远就看到了他。
可陈有德却是等三人顺着人群到了跟前儿,都差点没认出化妆而来的齐州警局局长赵浩南和自己局座叶寒二人,更别提跟着的老人了。
陈有德见局长叶寒并未主动介绍老人的身份,也不敢多问,仔细瞅了几眼,也没瞅出个端倪,于是向着老人和赵浩南问了声好,便不再多话儿。
一行人进了店铺,在陈有德的引领下,坐在了沿街靠窗的位置,点齐了包子,上了几样小菜儿,简简单单,就吃了起来。
吃着灌汤包,叶寒就想起了老张,之前听王明他们的说法,老张喜欢这里的包子,并且与店老板熟悉,于是他吃完一个包子,便放下了筷子,拿起纸巾边擦着嘴,边转头看向柜台,仔细打大量了一下,指着一个人,就问陈有德,“有德啊,与老张相熟的掌柜,是不是那个人?”
陈有德放下筷子,拿起纸巾一抹嘴儿,顺着局长叶寒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人坐在柜台里算账数钱,满脸笑容合不拢嘴,摇了摇头,冲着叶寒肯定的说,“局座,之前的掌柜叫汤礼来,全局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个不是!”
“嗯?说说!”
叶寒皱起眉头,回过头看着陈有德。
陈有德早有准备,看了看正吃灯笼包的老人,见叶寒并未有所动作,便双手扶桌子,脑袋向前一探,近距离的看着局长叶寒说,“此地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儿,本来想等到僻静的场所再向您汇报的,既然您问起来了,我就给您说一说。我到的早,等你们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据我所知,汤礼来在这个店干掌柜的也有二十多年了,柜台重地很少近外人,就连几个伙计都没进去过,都是他一个人打理,就是生病了也从不缺席。今儿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人儿,我当时就纳闷,就跟这个掌柜的聊了聊,一聊才知道,早在老张出事儿的那天晚上,汤礼来就匆匆出手,将铺子转让给了这个掌柜的,说是家里出了大事儿,急需用钱,价格给的还算公道,交易顺畅,当晚就处理妥当了。按着我的想法,这个汤礼来走的太巧了,早不走,晚不走,翩翩老张一出事儿,他就溜了,两人关系还那么密切,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我陈有德想不出别的理由。”
叶寒眉头皱的更紧,今晚他之所以想带着老师和师兄来这里吃夜宵,也是想着跟掌柜的聊几句,问问老张的一些情况。在他想来,老张即使与掌柜的熟,也就是经常来吃饭搭上的线儿,一个在此地混的长,一个在警局寂寞无聊,来来往往十几年,一来二往,熟了也正常,所以王明他们说老张与店掌柜的关系熟稔时,大家都没有当回事儿。
可是如今,这个汤礼来走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偏巧老张出事儿,他就消失,正如陈有德所说,不是做贼心虚才怪。
一旁的老人和赵浩南,此刻也吃完了包子,老人端起杯子,喝了口铺子里的大叶茶,长吁一口气,笑着对众人说,“轻轻提、慢慢移、开天窗,放放汤、一口吃、满嘴香,好一个老齐州灯笼灌汤包,吃起来,就跟办案子一样,不能急,得慢慢来,细节方面做好了,才能一口吃得下,烫不坏嘴。啧啧,香!”
赵浩南和叶寒点头不语。
陈有德心想,老头看着其貌不扬,说的话也不难懂,却极为在理儿,用一个灯笼包,把个办案子的事儿讲的明明白白,意味深长,一时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