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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名杀手守卫,举刀指着金瀚。

其中,不乏金瀚的手下人。

此刻,他们都是要金瀚性命的人。

七子楼有七子楼的规矩,金瀚坏了规矩,坏了规矩的人,都是死人。

这就是七子楼的规矩,要人命的规矩。

竹乌依然响着,金瀚的嘴巴一直在动。

他不知道丁不忧要多少时间,只好一直拖下去,拖到丁不忧出现。

如果丁不忧一直不出现,他只能一直拖,拖到死。

崖壁上的荧光石一点点被蚕食殆尽,直到黯淡无光。

丁不忧在门后不敢动,也不能动。

门外守卫都是七子楼高手,稍微有点动静,很难不被发觉。

杀手的感知最是敏锐,不会忽略任何一点动静。

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总是小心翼翼。

哪怕是睡在女人怀里,手里也会有一把刀,眼睛总会露一丝缝。

冷子杜排众而出,握紧肩上一对虎爪。

“六师弟,你坏了七子楼的规矩。”冷子杜道。

金瀚沉默,竹乌声依旧。

不仅是崖壁,海民虫向其他地方游动,蚕食荧光石。

宗庆环视一眼:“二哥,阻止他,如果荧光石被全部蚕食,七子楼会陷入黑暗,怕有不测。”

冷子杜自然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金瀚的举动,是在摧毁七子楼。

黑暗属于杀手,七子楼失去光明,必然陷入血海。

有贪念的人、有杀念的人、有私欲的人,都会毫不隐藏欲望。

没有比黑暗更容易引起骚乱的,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光明正大的报仇。

冷子杜的虎爪,由精铁打造,每只重十斤六两,碎石破金轻而易举。

死在这对虎爪下的人不计其数,有王公贵族、有贩夫走卒,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耄耋之年的老人,也有襁褓中的婴儿。

虎爪的光芒,比火把还要璀璨,还要明冽,还要夺人心神。

金瀚背靠崖壁,他没有动。

一个用暗器的人,总是不轻易出手。

出手,立见生死。

否则,便不是暗器。

冷子杜明白,所有人都明白。

冷子杜出手,意味着两人必有一人,会死。

火把光芒映亮金瀚的身体,映亮他身上爪痕,鲜血淋漓的爪痕。

昏暗的环境,总是适合暗器。

金瀚是个用暗器的高手,无人能猜到他的暗器从何处出来,更不知道自己的命,会在何时终止。

冷子杜的虎爪断了,五根爪指齐根断裂。

金瀚,并不想杀他。

否则,丝金线就不会缠在虎爪上,而是冷子杜的脖子。

金瀚低头看着汩汩流血的伤口,惨然冷笑。

“师兄,你的虎爪也不过如此。”金瀚道。

“我低估了你。”冷子杜道。

“你输了。”

“为什么不杀我?”

“你是我师兄。”

“你是个杀手。”

金瀚捂住胸口,血从指间流出来,洇红黑色长袍。

“我也是个人。”金瀚道。

“七子楼没有人,只有生和死。”冷子杜道。

“我选择死。”金瀚道。

冷子杜从虎爪上绕下丝金线,淡金色线上滴着血珠。

金瀚目光瞟向丁不忧的房间,希望丁不忧能走出来,他就能解脱了。

进了七子楼,性命就像路上的狗屎,随时被清理干净。

金瀚不怕死,只怕死的没价值。

他答应了丁不忧,就会做到。

这是杀手的承诺,没有信用的杀手,死的很快。

丁不忧在门后,呼吸越来越平稳,那双没影子的手贴着窗纱,勾勒出一个“丁”字。

金瀚抬头,向守卫看去,自然看见窗纱上的“丁”字。

嘴角掀起笑容,丝金线从袖里滑出。

海民虫已经将荧光石蚕食完毕,七子楼终于陷入黑暗。

刀光剑影闪烁,往日里以兄弟相称、将背后交给对方的杀手此刻都暴露出自己的欲望和鄙吝。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根根火把掉在地上。

骚乱从外围开始,冷光也从外围闪烁映亮众人脸色。

“所有火把全部点亮,若有自相残杀者,杀无赦。”

冷子杜连忙高喊,七子楼不能乱。

七子楼一乱,必将灭亡。

无数火把抛到空中,映亮所有人群。

血流成河、横尸遍地,外围地上躺着一具具尸体。

而在中心的人,则十分平静。

杀戮,与他们而言太过稀松平常,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可以冷眼旁观任何人的死亡。

“大师兄,我想领教下你的十丈江湖。”金瀚道。

钱天志推着轮椅上前,拔出了剑。

金瀚必死,坏了规矩的人,活不了。

“十丈江湖只有十丈,对你,不公平。”

“生死本不公平,死于十丈江湖,也是极其公平的。”

“你想死?”

“我必死。”

“坏了规矩的人,都会死,师弟,何至于此。”

“人活着,总得有点追求,不能做个清白的人,也要自证清白。”

金瀚出手了,袖中丝金线如灵蛇出洞,淡金色光芒宛如囚笼,笼罩住钱天志。

丝金线无孔不入,缠织成一个偌大的蚕茧。

钱天志的十丈江湖,剑锋凄戾,低沉吟鸣。

他的手很慢,但剑很快。

清脆铿锵的撞击声,不时亮起的火花,钱天志微蹙的眉头。

金瀚出手毫无保留,他今日必死,他倾尽全力。

海民虫终于将所有荧光石全部蚕食,七子楼终于陷入黑暗。

火把并不能映亮所有角落,更不能照见溜出来的丁不忧。

丁不忧混进人群中,悄然走到崖壁前,观看这场大战。

花心和尚也走了出来,挪步到丁不忧身边。

“代价太大。”花心和尚道。

“我没有逼他,他自己选择的。”丁不忧道。

“他死了,他不该留手。”花心和尚道。

“杀手不该有感情,他确实不适合当个杀手。”丁不忧道。

“他的暗器实在诡谲,不当杀手可惜了。”花心和尚莫名一笑。

金瀚没有死,输的却是钱天志。

轮椅被丝金线隔断,钱天志掉落在地。

金瀚左手臂齐根断裂,脸上划过一道剑痕。

所幸还没死,还能继续挑战宗庆。

“三师兄,该你了。”金瀚道。

“师弟,你非要找死吗?”

宗庆的八量尺很少出手,却沾满了血气。

“大师兄的剑、二师兄的虎爪,我都领教过了,还有三师兄的八量尺。”金瀚道。

“八量尺下无活人。”宗庆道。

“我本就没想活。”金瀚道。

金瀚的丝金线用完了,但他是个暗器高手,用暗器的人从来不缺少暗器。

一块石头、一根头发,都是暗器。

金瀚手握一把红色头发,血染的红色。

八量尺浑厚沉重,却被一根头发洞穿了。

花心和尚叹了口气,道:“他死了。”

丁不忧道:“没错,他死了。”

宗庆的目光没有悲悯也没有同情,金瀚不需要。

求死的人,最好的归宿,是一副安静的棺材。

八量尺落在金瀚头顶上,一把头发悬在宗庆腰间。

金瀚瞪大双眼,嘴巴嗫嚅抖动不止,要说话的样子。

他提起死前最后的气力,紧握着八量尺,眼皮子促眨不停,努力转向丁不忧,似乎要说些什么。

他的表情狰狞恐怖,充满了不甘和遗憾。

金瀚的手,顺着八量尺摸到宗庆的手掌虎口,紧紧握住。

“三师兄、三师兄。”

这是金瀚最后的遗言,他的表情并非解脱,甚至有些不甘。

因为那把头发,已经刺入宗庆腰间。

只差一点点,宗庆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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