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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则乱,你乱了,乔六娘。”辛喆笑道。

“辛毒医为何总说我是什么乔六娘?在下灵哨门朱启凡,乃是男儿,可不是女子。”朱启凡道。

“你拿错了东西。”

“百灵散?这是辛毒医亲口要的东西,何错之有?”朱启凡面色疑惑不解,尚在做最后的挣扎。

“错就错在,我并没有让朱启凡去买百灵散。你应该知道,鹫魂粉的解药中,并无百灵散这一味。”

朱启凡面色一凝,恍然若失的将百灵散扔到地上。笑容倏然变得灿烂,说话声音赫然正是乔六娘无二。

“辛毒医果然是天下第一毒医,小小伎俩就将我诱了出来。”

辛喆微笑不语,等着乔六娘揭面,露出真面目。

“我很好奇,你如何确定我是乔六娘?”

“两点。”辛喆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点,自从我来凌府后,你的表情便有些慌张,尤其是当我和凌书畴单独对话时,你局促不安。虽然你是个好杀手,可你的手指不该离开你的绢帕。女人,都应该拿好自己的手帕,这样才能保持端庄。”

“我不是个端庄的女人,整个石台镇都知道。”乔六娘承认了身份。

“没错,你不是个端庄的女人,但你毕竟还是个女人,女人爱美,脸上沾不得丝毫灰尘,更离不开一条干净的绢帕,我说的对吗?”

乔六娘呵呵笑道:“你虽不近女色,可对女人的了解却深的很。那第二点呢,第二点又是什么?”

“朱启凡出自灵哨门,擅长口技,说话总带着微微的弹舌。女人的舌头灵活柔软,尤其是你的舌头。可要模仿别人的声音,总是要改变舌头说话方式,就无法模仿出朱启凡的弹舌。”

“辛毒医不仅是个俏郎君,还是个观察入微的妙男子,这点破绽也让辛毒医瞧了出来。小女子实在甘拜下风,越来越喜欢你了。”

“现在能说出是谁派你来的吗?”

“我可以说,但我偏不说。”

“我要让一个人开口,有很多方法,不会死,但免不得有些痛苦。”

“那你也该知道,如果一心求死,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一根舌头。”

“好吧,你要如何才能开口。”

“陪我一晚。”

“如此简单?”

“床笫之欢不仅仅是男人的专利,尤其是和辛毒医这样的俏郎君、妙男子。”乔六娘目光都泛着贪欲。

“我不得不答应。”

“你必须答应。”

凌太爷上前从房里走出,焦急道:“辛毒医,此女子狡诈,切莫中了她的奸计。”

“无妨,她杀不了我,也不会杀我。”

辛喆曾听丁不忧说过这样的谬论:当一个女人想要一个男人时,总会小心翼翼将他当宝贝供着,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这个男人死。

辛喆初听时,只是含笑摇头。

自古以来,只闻冲冠一怒为红颜。贞洁烈女虽不少,但愿意为了不足半数的拥有而付出性命的,却寥寥无几。

世上,没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此时,辛喆忽然觉得:或许,丁不忧说的是对的。

辛喆答应了乔六娘,他不得不答应。

七子楼能杀人,也能自杀。

纵然他是天下第一毒医,也挡不住一个求死的人。

当夜,凌府内。

凌太爷清了间安静厢房出来,嘱咐家仆莫要靠近。

是夜,月色如水,寒光清冷寂静。

房内风起云涌,天摇地动,挥汗如雨。

乔六娘无疑是个很好的床伴,是个很会伺候男人的女人,尤其懂得如何让男人开心,让一个俊俏的男子欢乐。

辛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毒仙林外不缺女子,只要辛喆点头,他的床榻之上能躺满各式各样的女人。

无论是青楼花魁,还是江湖巾帼,或是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都愿意伺候在辛喆身边。

这是辛喆的魅力,也是一个男人的魅力。

但辛喆从来没碰过她们,总是拒之门外。

他潜心毒道,若是心中有了牵挂,便会分心。他的手就会抖,他的心就会乱,他的毒术将不再是天下第一毒术。

医魔是他的师傅,也是天下第一用毒之人。

他继承了医魔的衣钵,就要继承他的名气和名号。

哪怕是侍女云沁,也只是个侍女,而非女人,他的女人。

这一夜,乔六娘是他的女人,辛喆是她的男人。

烛台中的灯油终于枯了,乔六娘满足的闭上双眼。

辛喆知道乔六娘会死,只是没想到会她死在自己怀里,不着片缕的死在自己怀里。

辛喆掀过毯子,盖在乔六娘尚余温热香味的身体上。

推开房门,凌太爷领着三名侍女候在门外。

“恭请辛公子洗漱用膳。”凌太爷道。

辛喆将房门小心掩好,道:“不用了,凶手已死,此事到此为止。稍后,将她好生安葬吧。”

凌太爷道:“多谢辛毒医为小儿报仇。”

离了凌府,辛喆前往镇子西边,凌九爷老家遗址。

这是乔六娘临死前留下的唯一线索,半块石头,半块烧成焦炭色的石头。

三十年前,凌九爷被灭满门,家业一夜之间付之火炬,只剩下一片狼藉。

遗址保留至今,无人敢在此处建房立瓦。

辛喆孤身来到遗址附近,放眼看去满目疮痍,除了杂草,没有齐肩高的建筑残留。

三十年前的惨案尚有迹可循,莺飞草长,森密杂草中藏着一块块巨大黑色石头。

附近有个草寮屋,门前躺着个老头,手里抓着一把粗糙茶壶,往嘴里灌着茶水。

老头见辛喆向遗址方向走去,连忙起身道:“后生,那里不能过去。”

辛喆停下脚步:“为何不能过去?”

“凌家大爷吩咐的,那是九爷家遗址,九爷的家人还要回来看的。”

“老先生,你看守这遗址,多少年了?”

“我呀?哎哟,那可久咯。还记得是老九爷家出事后第一个年头吧,凌家大爷就吩咐我在这里看着,每年给我十两银子。凌家大爷是个念旧情的人,想着老九爷一家的魂儿还能回来看一眼,有个念头。”

“请问老先生,这些年是否有外人来过,或者是比较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哎哟,这个你让我想想,这三十年来这的人不多,石台镇本就个僻远镇子,没什么外人进来。”老头挠挠头,嘬了口茶水回忆着,眼神却有几分狡黠。

辛喆拿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放在老汉摇椅上。

老汉斜觑了眼,连忙推手道:“后生,我老头子可不是这个意思。时间太久,一时半会不容易想到,你且容我回忆回忆。”

“老先生别客气,您能坚守三十年,单是这份耐心,也令小辈敬服,还请收下。”

老头瞧了瞧银票,手指动了动。

“那就谢谢后生了。”

老头将银票揣进怀中,仔细回忆着。

等到一壶茶终于喝干了,老头猛然站起。

“有有有,还真有个奇怪的人。”

“哦,是什么样奇怪的人?”

老头回忆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天傍晚,太阳快没影儿了,那天晚上突然来了年轻人。这事儿我记得清楚,那个后生和九爷像极了,当时可把老汉吓得一跳。”

“你可记得那个年轻人具体模样,抑或是有什么标志?”

“这个真记不清,时间太久远了。”

老头再度陷入沉思回忆。

辛喆耐心等着,沉默不语。

终于,老头又乍得说出一句话。

“那个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块石头,一块黑色的石头。”

“黑色石头?”

辛喆将乔六娘临死前给他的石头递过去:“是这样的石头嘛?”

老头仔细瞧了半晌,猛地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石头。”

“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老头皱皱眉,摇摇头:“特别倒不是很特别,老九爷家屋子毁的时候,地上全是这种石头,很常见。”

“很常见?”

“很常见,遍地都是。”

“多谢老先生。”辛喆拜手道。

辛喆转身向遗址方向走去。

五十两,足够买下这条路。

辛喆走到遗址正中,泥土间依稀能看见些许森白色,想来是未风化完全的骨头。

黑色石头很多,散落一地。

辛喆随手捡了块比对,石头材质相同无异。

辛喆虽对建筑了解泛泛,但也能看出这是房屋承重柱上碎石,已然被火烧黑,染着一层碳灰经久不脱。

“乔六娘为何给我这块石头?”

辛喆在遗址中寻了一遍,未曾找到任何有用线索。

三十年时光,能把人送进棺材,能将大厦推倒,也能将一切痕迹抹去。

“丁不忧让我来石台镇,到底是要我找什么呢?”

辛喆疑惑不解,放眼看去皆是荒野,和七子楼凌一风中毒案并无任何关联。

辛喆沉思无果,决定返回七子楼,将石头交于丁不忧。

临行之际,辛喆眼前一亮。

他想到丁不忧让他来石台镇,可能要寻找的真相。

辛喆回到老头面前。

“后生,那遗址早没值钱东西,无非是个念头罢了。”

“老先生,我想请问,凌九爷有几位公子,是因何被灭门?”

“船帮和海盗呗,九爷对船帮和海盗恨之入骨,打了几次仗各有损伤,他们不服气,就联手暗害了九爷,九爷可真是个汉子。”

“可有人证?”

“黑灯瞎火的哪来人证,倒是看见有个人浑身是血的逃到了海边。”

“那凌九爷家中有几子?”

“没记错是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惜都死了。尸体都被烧成碳了。”老头哀悼一声,啧啧叹息。

“三个儿子?”

辛喆嘴角微微一咧:原来是要我找这个真相。

辛喆离开城西,往海边走去,他要将这个消息通知丁不忧,解决七子楼困局。

离海边尚有两里远,辛喆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这股不安从他进入石台就有,只是此刻更加强烈,像是被一头狂暴的猛兽盯上。

辛喆转身看向遗址方向,匆匆忙赶到遗址草寮屋前。

可惜还是来晚了,老头已经死了。

一剑毙命,剑痕很浅,是个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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