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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家屏又回到了巡抚衙门,还是坐在门洞里等候,这次是他孤身一人,既不见随从常顺,也不见门房衙役冯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一点动静,静的出奇,静得令人心慌。

外边的雨下得很大,一阵阵西北风正好滚进彭家屏浑身湿透的棉袍里,感觉是一阵阵的刀割。

彭家屏浑身颤抖地坐着等候,他的双脚早已经感觉不到了知觉,低头一看,双脚竟然被冻在了厚厚的冰里,彭家屏使劲把脚从冰里拔出来,可任凭他使出吃奶劲也拔不动。

彭家屏大喊大叫,想着有人能过来帮帮他,可任他喊破喉咙,也看不见一个人过来,他不想放弃,就这么继续喊叫,可喊声越来越小,以至于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只见从院里走出两个人来,彭家屏定睛一看,来的人竟然是高其倬和史贻直,他俩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奔着彭家屏走来。

彭家屏吓得赶紧站起身,想逃跑,因为这俩人一看就是来寻仇的,可任凭彭家屏怎么使劲,也无法把双脚从冰里拔出来,急得他满身大汗。

彭家屏正在挣扎时,高其倬和史贻直走到跟前,高其倬一脚把彭家屏踢到在地,史贻直随后骑了上去,开始疯狂的殴打他,彭家屏被打得浑身满身伤口,疼得他嗷嗷大叫。

就在彭家屏痛苦哀嚎的时候,只见常顺从外边跑了过来,彭家屏赶紧喊他帮忙,常顺跑过来没有帮着自己,反而是也跟史贻直一起骑在了他的身上,彭家屏这下是彻底动弹不得了。

“大人,大人...”常顺骑在自己身上大喊道。

彭家屏突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躺在床上,常顺正骑在自己身上,床前站着好几个人,原来这是彭家屏在做梦呢。

“可算是醒了。”常顺说着从彭家屏身上跳下来,站在床前。

“这是咋了?”彭家屏一脸茫然地问道。

“别提了,大人您昏迷三天了,身上热得吓人,还大喊大叫折腾,要不是我压着您,您早就掉地上了。”常顺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回答道。

“我这都出汗了,不应该发热啊?”彭家屏疑惑道。

“这还不是给你灌药的结果,这位是郎中,多亏他的药了。”常顺指着一位老者回答道。

“谢谢郎中了。”彭家屏看着郎中点头客气道,他本来是要坐起来,可试了两下没有成功,现在他身上软绵绵的,像一滩软泥。

“臬台大人还是躺着好好休息吧,这次风寒可是不轻,要不是这位小哥细心伺候,怕您早就...”郎中指着常顺说道,不过把后边不好听的话隐去了。

“应该的,应该的。”常顺不好意思地说道。

“扶我坐起来。”彭家屏吩咐道。

常顺不敢行动,而是看了看郎中,他是在征询他的同意。

“坐一坐也无妨,只是别下地,最好在床上修养十天半个月的。”郎中叮嘱道。

“要这么长时间?”彭家屏惊讶道,他此时被常顺扶着靠在床头。

“大人这次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郎中回答道,他没说太多话,不过这话也够吓人的了。

“哈哈,阎王爷暂时不收我,白跑了,咳咳...”彭家屏哈哈大笑后开玩笑的,因为太用力,结果是引起了咳嗽。

“臬台大人这是福大命大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郎中奉承道。

“谢谢,谢谢,十分感谢。”彭家屏对郎中点了下头客气道,他刚刚咳嗽完,气还没顺,所以说不了太多的话。

郎中又交代了些事宜后出去了,周围围着的衙门里的人也都走了,他们怕打扰彭家屏的休息。

“大人,把药喝了吧。”常顺看众人离开,端起桌上的一碗药递到彭家屏面前说道。

“好。”彭家屏伸手去接,可手抬不起来,他现在虚弱的很,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还是我来喂大人吧。”常顺说着把药碗递到彭家屏嘴边。

彭家屏张开嘴,由着常顺端着碗往嘴里倒,他现在真的跟个废人差不多了,连喝药这一小事情也无法做到,真的成了无法自理了。

喝完药,趁着常顺放碗的空档,彭家屏转过头抹了把眼泪,这不是因为疼痛的眼泪,而是悲哀的眼泪,他一向刚强,现在竟然落得这么个凄惨的境地,所以心里很是悲哀。

“大人也不要多想,安心养病就是,您可不知道您的病有多凶险,您折腾起来时两个人都按不住您啊。”常顺站在床前对彭家屏说道,他是看到了彭家屏的红眼圈,知道他心里难过,所以才这么劝他。

“这些天多亏了你了。”彭家屏看着常顺客气道,听郎中的话,真是多亏常顺照顾了。

“嘿嘿,没啥,应该的。”常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他是憨厚之人,所以也不太善于表达。

“这几天衙里有啥事务没?”彭家屏问道,他也看出了常顺的不好意思,所以岔开了话题,再者他也是惦心公事。

“没啥,都挺好的,就是衙里的人病倒了一半,都是风寒,不过他们比大人您的轻多了,郎中也给开药了,都没大碍。”常顺回答道。

彭家屏听了常顺的回答后不吱声了,他知道这些人得病都是自己造成的,是那天自己让他们淋了冰雨的后果,一想到这,彭家屏有些于心不忍了。

“你一会儿去看看大伙,如果有没好的,就让他们休息,让郎中多给加些好药,药费和诊费由我出。”彭家屏吩咐常顺道。

“不妥不妥,个人得病个人医治就是,哪能让大人掏钱啊。”常顺摇头拒绝道。

“照我说的做就是,咳咳...”彭家屏大声说道,因为有些激动,所以又开始咳嗽上了。

“大人还是躺着吧,我按大人吩咐做就是了。”常顺看着因为咳嗽二憋得满脸红紫的彭家屏,紧张地说道。

“好,好。”彭家屏有气无力地说道,他此刻虚得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常顺上前,抱着彭家屏的上身,把他轻轻地放平,给他盖上棉被。

彭家屏由着常顺摆布,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刚才也就是坐那么一会儿,说了那几句话,他已经就是精疲力竭了,他此刻跟个残废差不多了。

“大人,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需要啥你就叫我,我就在附近,听得见。”常顺趴在彭家屏的耳边小声地说道,说完走了出去。

彭家屏闭着眼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了,他现在真的没有力气了,也没有精气神了,他脸色惨白,像一张皱皱巴巴的窗户纸,如果不是鼻孔有微弱的气息出入,看上去真的像个死人。

彭家屏虽然闭着眼,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可他却没有睡着,因为他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此刻真的没有困意,他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是懒得睁开眼睛罢了。

彭家屏不敢睡觉,还有害怕的原因,他怕睡着了还会做噩梦,做在寒风冰雨中挨冻的噩梦,做被高其倬和史贻直殴打的噩梦。

一想到高其倬和史贻直,特别是想到高其倬,彭家屏恨得牙根痒痒,他这得病多半都是他造成的,是高其倬故意拖延,让他在门洞里挨冻,这个仇,彭家屏是记在了心里,他想着早晚要报复这个轻视他的高其倬。

一想到高其倬那天鄙视的眼神和面孔,彭家屏又睁开了眼睛,他眼光恶狠狠地看着半空,这目光一阴一阳,像两道冰和火,他想着早晚要用这冰火把高其倬消灭掉,让他也尝尝冷热两极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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