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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经历表面上声称来总督府是考核官差衙役的,可暗地里的真是目的却是来调查史贻直案的,因为对史贻直的调查是不能大明旗鼓的,所以就以考核为幌子。

这主意是彭家屏想出来的,他觉得史贻直在这总督府里生活和工作了两年多,必然会留下些线索,这叫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彭家屏是想让张经历带人找出些蛛丝马迹来,这样就好顺藤摸瓜地调查了,他现在缺的就是线索。

其实彭家屏所担的差事还是蛮艰难的,一方面是史贻直还未倒台,还是一品大员,所以很多当事人不肯也不敢开口,再有就是得秘密调查,这就很难办了,因为不敢大明旗鼓地问话调查,所以很难有进展,这也是德沛一无所获的原因。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这是人尽皆知的俗语,意思是官员是流动的,官衙是固定的。

就比如这真的府衙门,总督德沛就是这句俗语里的官,也就是总督,这个总督位上的总督是不断的流动的,比如他的前任是史贻直,再前任是赵宏恩,每个总督都不可能在一任上超过四年,因为朝廷怕这官员在此根深蒂固和培养党羽,那样就不好管理了,所以要经常的流动。

而铁打的衙门有两层意思,一是古时一座衙门是必须用上很多年的,有很多都超过了百年,甚至几百年,比如这湖广总督府就是明朝遗留的建筑,算来也超过百年了,堪称铁打的。

还有就是这里的官差和衙役是轻易不动的,这是第二个铁打,官差衙役这些底层人物,基本上都是本地人,他们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也熟悉业务,衙门的运转都靠他们推动,所以轻易是不流动的,有很多在衙门里当了几十年的差,一直工作到退休。

所以彭家屏觉得,虽然史贻直调走了,可曾经在他手下当差的那些个差官衙役还在,他们跟史贻直一起供职了两年多,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了两年多,那么他们必然知道些史贻直的隐私,哪怕是写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行。

现阶段就是要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入手调查,因为蛛丝马迹就藏在这些个小事里,只要认真对待,一定会有所发现的,这也是所谓的灯下黑,一般人很少注意这些细节,而彭家屏却是要从这些细节和小事入手调查,所以命令张经历进总督府调查,这个方向是对的。

在大门口看风景的张经历是悠闲的,可去禀报德沛的那伦却是着急的,他要赶快把这事禀告给德沛,因为他也看出张经历这来者不善,看样子真的不是善茬,也不是啥好事,所以他很着急地一路小跑奔德沛寝居而去。

当那伦像一阵风似地冲进德沛寝居时,德沛正坐在桌前喝粥呢,他被突然闯进的那伦吓了一大跳,端在手里的粥碗都差点掉到地上。

“小兔崽子,吓我一跳,跑啥啊跑,火烧屁股啦?”德沛放下粥碗骂着问道,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所以是满口的京腔。

“大,大人,来人啦?”那伦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因为跑得太急,以至于磕磕巴巴的。

“啥来人啦?”德沛不解地问道,他没明白那伦的意思。

“按察司来人啦,齐刷刷的一大队呢。”那伦回答道。

“按察司的怕啥啊?看你吓的,我当是土匪来了呢。”德沛不慢地说道。

“来人拿着按察司彭家屏的手令,还有你的手令呢。”那伦说的。

“啥手令?”德沛又没听明白。

“就是那天你给彭家屏写的手令,还有大人您的官印呢。”那伦回答道。

“哦,这茬为倒忘了,手令咋了?”德沛问道,他还没明白到底是咋回事。

“来人拿着这两封手令要进咱们总督府考核差官衙役呢。”那伦回答道。

“我当啥事儿呢,原来是这事儿啊,随他们去吧,本来按察司就有考核差官衙役的权利,让他们考核吧。”德沛命令道。

“属下看他们的架势不像是简单的考核差官衙役,感觉是另有企图。”那伦分析道。

“啥企图?”德沛问道。

“属下说不准,不过感觉不对劲。”那伦回答道,他一脸的疑惑样。

“彭家屏来了吗?”德沛问道。

“没有,只有个经历带队,其余的都是衙役,这个经历说彭家屏随后就到。”那伦回答道。

“这彭家屏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啊,按理说来总督府办差,应该他亲自带队才是啊,怎么就派个小小的经历来了呢?”德沛自言自语地分析道。

“可不是嘛,属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而且那个经历看起来很是嚣张,好像根本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似的。”那伦对德沛说道,他这是帮他做分析呢。

“奶奶个腿的,别以为老子好欺负,让他几分,还蹬鼻子上脸了,竟然闯进家里来了,还有王法嘛!”德沛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地骂道,他真的是动了真气了。

“那属下把他们轰走啊?他们都在大门口候着呢,还没进来呢。”那伦请示道。

“算来,算来,小不忍则乱大谋,人家是名正言顺来的,咱们也没法撵他们走,就让他们进来考核吧,什么他娘的考核,还不是打着幌子来调查的。”德沛骂骂咧咧地说道。

“调查啥?”那伦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来调查史贻直案的了,当初我咋没想到这招呢,只顾着往外跑了,家里放着一大堆知情的人不查,唉,真的是该死。”德沛拍打着脑袋后悔道。

“现在后悔也晚了,就让他们查吧,咱就当旁观者吧。”那伦说的。

“唉,也只能这样了。”德沛懊悔地叹息道,他现在很是佩服彭家屏,佩服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那我就把他们放进来?”那伦再一次问道。

“放吧,不放,那个阴阳眼就会来找麻烦,也得像个乌鸦似的来聒噪。”德沛无可奈何的回答道,那次见面他就领教了彭家屏的厉害,现在一提起他就心烦。

“那属下就去了。”那伦说着转身向外走。

“你等等。”德沛喊道。

“大人还有啥吩咐?”那伦转身问道。

“你啊,先去通知下衙门里的差官和衙役们,命令他们做好配合,知道啥就说,被隐瞒。”德沛吩咐道。

“是,大人。”那伦领命道。

“还有,你安排完了后就通知轿子在后门候着,你收拾些衣物,跟我出趟远门。”德沛继续吩咐道。

“去哪?”那伦问道。

“去湖南的岳麓山,咱们去那躲躲清净,这个彭家屏可不是省油的灯,在这府里必然是一番折腾,也必然是闹得鸡飞狗跳,我啊还是眼不见心为静。”德沛回答道。

“是,大人。”那伦领命道。

“对了,你对外就说我去湖南巡查,让湖南方面做好接待。”德沛吩咐道。

“是,大人,下属这就去办。”那伦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待那伦出来门,德沛站起身开始在屋里踱起了步子,他在想着自己下步该如何走,现在这个彭家屏完全把查案一肩挑了,你们自己就无事一身轻了,索性就不管了,反正也管不了,还不如躲出去呢,一想到这,他倒轻松了。

其实他这是在逃避,就像个逃兵,战场上还没响起枪声,他就吓得先跑了,说来也是很羞耻的,可他却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目前最想做到就是独善其身。

这点他还真做到了,史料记载,德沛没有因调查史贻直不力而被治罪,而是后期被调到福建担任闽浙总督,然后是两江总督,最后是袭和硕简亲王爵位,活到六十五岁,当时也算是高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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