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屏此刻脑海里飞速地活动着,他接受了太多蔡婉给出的信息,一时有些紊乱,捋不出个头绪来。
彭家屏是昨天把按察司的人马撤回来的,因为在总督府半个多月没查出啥东西来,属于一事无成,虽然也动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比如告诉张经历那样的用些软暴力,可也不起作用。
彭家屏也亲自参加了好几场的调查,真的是问不出啥实职性的东西,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满嘴胡嘞嘞,一看就不是啥重要的线索。
彭家屏很是郁闷,他不知道是这些个差官衙役铁了心的袒护史贻直,还是史贻直做得太过缜密,反正是毛都没查出来。
彭家屏眼看这次行动就要彻底失败了,他已经做好灰溜溜地滚出总督府的准备了,甚至也做好了被皇上降罪的准备了,可谁知道,吃了一碗面条的功夫,事情却出现了转机,堪称柳暗花明。
厨师老郑完全是说者无意,可彭家屏这个听者却是有心的,他从老郑的话里抓到了三个重要的线索,一个是盐商,第二个是许登瀛,第三个就是史贻直夫人的葬礼,这三个线索对彭家屏来说无疑是从天而降的,就跟天上掉馅饼是一样的。
这些也是让彭家屏马上回撤人马的决定因素,他觉得只要从这三个方面下手,必然会有所收获的。
本来今天他准备开始着手从这三个方面下手调查的,可蔡婉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可蔡婉的到来却给了他两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许登瀛和赵宏恩,其中许登瀛还跟他昨天掌握的线索重合了,这令彭家屏很是喜出望外。
虽然许登瀛也曾经进入过彭家屏的视线,可没有重视,或者说没有列为重点,因为他只是个道台,而且还是在湖南,怎么说可疑性都不大。
而赵宏恩的出现却是个意外,虽然他在湖广任过职,可任职的时间很短,况且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史贻直还没来湖广,他俩谈不上交集。
可按蔡婉的说法,这个赵宏恩和许登瀛交往甚密,而且多行苟且之事,这也算是很大的意外收获,因为一旦史贻直那条线进行不下去了,把工部尚书揪出来也是大功一件,这可以抵消对史贻直调查的不利,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一想到赵宏恩,彭家屏的脑袋更乱了,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多得都堵塞了,把彭家屏堵得反应都慢了。
“夫人,这茶都凉了,我去提些热水去,您稍等。”彭家屏说着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蔡婉本来想阻拦一下,可没等开口,彭家屏已经走了出去,蔡婉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她猜这个彭家屏绝对不是去提水的,因为此刻下属就在门外候着呢,完全不用他亲自去的,看彭家屏这急匆匆的样子,必然是另有所图。
蔡婉站起身在屋里踱起了步子,她也在思考,想刚才自己话说得是否妥当,哪里有遗漏的地方,下一步咋个说法。
这些个问题都很重要,也很棘手,所以她感到都很是头疼,她的切身体会就是跟这个彭家屏打交道真的是太累了,太不容易了。
蔡婉此刻一般佩服彭家屏,一边佩服起乾隆来了,佩服他小小年纪看人真准,把彭家屏派到湖广来调查,真的是最佳人选,最英明的决策。
其实,彭家屏急匆匆的出来,不是什么另有所图,而是在整理思绪,他接收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乐,他需要冷静冷静,好做出判断,因为眼前这蔡婉实在是太难对付了,他怕那句话说错,怕那句话说多,这都是致命的,因为她是最聪明之人,一定会抓住彭家屏的破绽的。
彭家屏一想到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不是冷的,很是害怕的,他面对这个美丽的女人真的是智商不够,最起码不在线上,他需要出来冷静冷静,缓和缓和。
“老爷,您需要啥?”看到彭家屏走出来,守在门口的常顺上前问道。
“你去厨房烧壶热水拿来。”彭家屏吩咐道。
“是。”常顺答应后转身就走。
“等下,你刚才把她拿的盘子刷干净了吗?”彭家屏叫住常顺问道。
“已经刷干净了,都装在食盒里了。”常顺回答道。
“食盒呢?”彭家屏问道。
“在厨房放着呢。”常顺回答道。
“你一会儿跟着水壶一起提过了,我就在那边等你。”彭家屏指了指房东侧吩咐道。
“是,老爷,咱们还要给她回些礼吗?”常顺问道。
“回啥礼。”彭家屏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东家一般都要给送礼的回些礼物的,这叫礼尚往来,像她拿来的是饭菜,咱们不能让她空着拿回去的,得回送点东西,最好也是些吃的东西。”常顺回答道。
“还有这风俗,你看着安排就是,不过不用太贵重了,简简单单就好,他们巡抚衙门啥也不缺,比咱们富多了。”彭家屏吩咐道,他来了小心眼,他本来就是个十分抠的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
彭家屏看着常顺走远后,他来到屋东头,蹲在地上,拿着个树枝在地上划着道道,这里很是隐蔽,屋里的蔡婉看不到这里,因为一个三品的官员蹲在地上画道道,实在是不美观,在蔡婉面前,彭家屏很是注重仪表,这可能也是自卑的表现吧。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他是河南人,习惯了蹲着,他感觉蹲下来心就会安静,想事就容易些,再加上不住地在地上比划着,就跟个大将军在地图上部署战术是一样的感觉。
蔡婉走到窗前,他想偷看下去彭家屏在干嘛,可她看了一圈,也没在院子里看见他,蔡婉很是疑惑,她不知道彭家屏这到底是去干嘛了,她等得很是烦躁。
蔡婉在院子里没看见彭家屏,就又转身在屋里踱步,她此刻既无所事事,又心事满满,很是难过,也很是受煎熬。
突然,蔡婉看见彭家屏坐过的太师椅上,有个黑色的折子,这黑色的折子跟太师椅颜色接近,如果不是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蔡婉看了看门口后,走到太师椅跟前,她看着静静地躺在太师椅上的折子,心里很是犹豫和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拿去了。
蔡婉作为客人真的不该动主人的东西,特别是主人还不在场,因为这跟偷没啥两样,这对于一下保守和严于律己的蔡婉来说,是很难做出的。
可她又禁不住这折子的诱惑,因为这折子是写给皇上的,里边必然有蔡婉感兴趣的内容,最主要的这还是黑色封面的奏折,因为黑色封面的奏折就是密折,她猜这一定写的是关于史贻直案情的密折,说不定还有弹劾丈夫高其倬的内容。
清朝奏折封面一般都用娟锦,纸张用素纸,就是竹子做成的纸,封面的颜色是有规定的,报喜的奏折当然用红色了,这样显得喜庆,奏报政务的用暗黄色,这属于皇家颜色,因为政务都是为皇家办理的,而黑色就是密折专用的颜色了,因为密折多是弹劾官员的,所以属于不祥,就用这神秘的黑色了。
一想到这,蔡婉禁不住心一沉,她最怕彭家屏把高其倬当成了史贻直的同党向乾隆汇报,那样可就严重了,就算十个蔡婉也是无法挽回的。
蔡婉又看了看门口,屏住呼吸听了听,她看不见有人开门,也听不见有啥动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下定决心,一下拿起了太师椅上的奏折,她为了高其倬的安危要铤而走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