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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匹马从远处走来,三个衣着上等的人,分别骑在这三匹马上,最前面的是个年轻后生,中间的是个偏瘦的中年男子,殿后的是个大胖子。

这三个人是常顺、彭家屏和张经历,他们三个人奔着汉口的武胜门而来,他们这是要去武胜门外的塘角码头。

出来武胜门,长江就展现在了眼前,彭家屏被宽阔雄壮的长江给震撼到了,他是北方人,这是第一次看见长江,所以很是震撼,以至于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大人,江上这些来往的船只多半是行盐的船只。”张经历拍马走到彭家屏身边介绍道。

“这些全是?这么多?”彭家屏疑惑道,他看江边马头上排了一溜的大船,远处还有等待进马头的船,更远处还有正在驶来的大船,远远望去与天边连成了一片。

“冬天船少多了,如果是夏天,这江面上全是大船,几乎是看不到水面的。”张经历用手指着前方介绍道,他是武汉土著,对这里最是了解了。

“都说武汉是九省通衢之地,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啊!”彭家屏骑在马上看着眼前马头繁忙的景象赞叹道。

“对啊,我们武汉是湖南,云南,四川,贵州,广西,陕西,河南,江西这八个省货物转运中心,再加上我们湖北省,正好是九个省,所以叫九省通衢,而且武汉与广东佛山,北京,江苏苏州统称为四聚之地,尤以武汉为四聚之首。”张经历夸夸其谈道,因为说的是他的家乡,所以一脸的自豪。

这武汉也确实像张经历说的那样,是九省通衢之地和天下货物四聚之地,它在历朝历代都是水陆交通的枢纽,经济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特别是清朝时期,武汉马头是清朝第一行盐马头,湖南湖北两省的盐都是要在这里上岸后分散各地,所以也是清朝的第一大行盐马头。

清朝盐务是朝廷第一大政务,也是朝廷最大的税收来源,其中制度严格,规矩繁多,利益纠缠,盘根错节,堪称第一大经济体。

清初盐法沿袭明制,实行引岸制度,盐商运销食盐,必须向盐运使衙门交纳盐课银,领取盐引(运销食盐的凭证),然后才可以到指定的产盐地区向灶户买盐,贩往指定的行盐地区销售。

但领取盐引则须凭引窝(又称窝根、根窝),即证明拥有运销食盐特权的凭据。

盐商为了得到这种特权,须向政府主管部门认窝,认窝时,要交纳巨额银两,握有引窝的盐商,就有了世袭的运销食盐的特权,也是富可敌国的开始。

清代盐商以扬州盐商最为闻名,扬州的盐商主要有晋商、陕商、徽商,其中一半左右是徽商。

湖南湖北行销的主要是淮盐,因为两省人口众多,所以一半的淮盐都通过武汉各马头行销到两省各地,可见武汉马头的厉害。

清朝时期的武汉马头跟现在的码头不一样,因为货物一到岸,马上就要由马车把货物分散到各地,所以就叫了马头,现在的码头虽然也是需要把货物转运出去,可一般都是要在岸边码放一段时间的,所以也叫码头。

“既然来了,咱们就到江边走一走吧。”彭家屏说着跳下马。

张经历和常顺也都跳下马,常顺把他俩人的马缰绳接过来,牵着三匹马找地方拴起来了。

彭家屏和张经历向着江边走去,因为马头上车来车往的,很是拥挤,所以他俩没走到江边,而是停在远处观望。

“大人,要不卑职去找马头管事的来给咱们清清道啊?”张经历请示道。

“算来,咱们这次来是微服私访的,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为何,走,到那边看看去。”彭家屏否定了张经历的提议,随后指着远处一空旷的场地说道。

彭家屏带头,张经历跟着,俩人向那边走去。

彭家屏之所以来到这,是因为他看见这里停在几辆马车,这几辆马车与马头上忙碌的马车形成很大的反差,这几辆马车明明是来拉活的,可看着却像是来看热闹的。

“老板儿,不忙啊。”彭家屏走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年车夫跟前,打招呼道。

“不忙不忙,都快闲出鸟来喽。”车夫回答道。

“看那边排着队的装车,老哥咋不过去啊?”彭家屏问道。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车夫问道。

“老哥耳朵蛮灵的嘛,我是河南过来的。”彭家屏回答道。

“你不是当地人就不知道喽,跟你说,那边都是胡老爷自家的马车,他们当然不用我们这些外边的喽。”车夫无可奈何地说道。

“胡老爷,哪个胡老爷?”彭家屏不解地问道。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满武汉都知道胡老爷哦,不知道胡老爷咋个干来这个马头哦,你看看,你能看见的船啊,车啊的,都是胡老爷的。”车夫指着马头和江上说道。

“他说的是胡宗政,本地最大的盐商。”一旁的张经历小声给彭家屏介绍道。

“胡老爷也叫胡半城,你看,你所能看到的都是他家的房产。”车夫指着远处的房屋说道。

“这么大,真的是富可敌国啊。”彭家屏看着车夫所指的范围后赞叹道。

“可不是嘛,听说总督巡抚都要听他的哦。”车夫说道,他是个健谈的人,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

这正是彭家屏最想要的,他就是想暗中调查下这些盐商的内情,这样也好跟他们交流,他是想这次好好的会一会这些个盐商,因为他知道这些盐商与史贻直和那个许登瀛一定是有私情的。

“总督巡抚都是朝廷大官,他们才不会听个买卖人的吧?”彭家屏装着不相信地问道,他是想套这个车夫的话,因为这个车夫天天的在马头上,应该最了解实情的。

“大官咋了,还不是认钱,听说年年胡老爷都要给总督巡抚送钱的,一车一车的拉呢,你看,比我这车还要大的车哦。”车夫指着自己的马车说道。

“呵呵,真是骇人听闻啊。”彭家屏笑着说道。

彭家屏知道这个车夫刚才说的就是在胡扯了,因为像送礼这样的私密的行为是不会被车夫这样的人看到的,所以他说的就不是事实了,再加上说的需要用马车拉银子,显然就是在扯淡了。

彭家屏又跟这个车夫聊了会家常,方才离开,他悠闲地在远处踱着步子,就像吃完饭出门溜达消化食儿的人一样,甚至嘴里还哼哼这小曲儿。

旁边站着的张经历疑惑地看着彭家屏,他跟着彭家屏大概快一个月了,天天都是风风火火的,就没见到他这么悠闲过,今天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其实,彭家屏看着是很悠闲的,暗地里他的脑袋在飞速地运转着,他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马头和江面,他是在谋划这对策,谋着怎么从这些事物里找出漏洞来,以至能把胡宗政给降服了,说白了,彭家屏是在找胡宗政的把柄,因为彭家屏料定这个富可敌国的胡宗政必是难对付的主。

“大人,咱们下一步咋办啊?”常顺走过来问道,他是看彭家屏这样的不正常,所以提醒下。

“咱们进城,去参观参观这个胡半城的半城去。”彭家屏从远处收回目光回答道。

“卑职先去通知下胡宗政,让他出门迎接大人啊?”张经历问彭家屏道。

“我可不敢让胡大老爷出门迎接,咱们还是不请自来吧,走。”彭家屏回答后,大踏步向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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