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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涌动的街头,两旁店铺是来来往往的客人。而街道中间整洁的铺着一层青灰色地砖,街道上所有人都如同地砖一般井然有序。

此城繁华富庶,行人的衣着也显得华丽。道路中一辆马车慢慢行驶,两侧行人都自觉分出一条道路。车厢内此时两人对坐,较为年长的男子,伸手拂开窗外的帘帐。

男子入目所见,两侧都是整洁且富丽堂皇的建筑,以及酒楼茶室中消费的客人交谈。而身后骑着马尾随的几人中,有一人策马上前。

男子询问随行人道:“节度使大人,现如今可还在洛阳城内?”

“回先生,大人在此处会做长时间停留,这次也是赶巧先生也在。大人叮嘱我们务必请先生上门做客”

随行人回应道。

然后一路上也对洛阳城的情况做了大概讲解,两人车马并行,随行的那名年轻人保持着谦恭的姿态,对于中年男子十分敬畏。

“洛阳花都会,也快开始了”中年男子目光有着怀念,有些感慨道。

“此行大人吩咐过,先生喜欢酒,也在府邸备了一些上好的陈年佳酿”

“桂花酿”男子随口说道。

随行人附和道:“自然是有的,桂花酿是花都会的名酒,虽说一壶难求,但先生中意的事物,自然也不敢有所怠慢”

“有心了”中年男子感谢道。

与中年男子同乘此车的还有另一人,在车中另一人闭目默然不语,直到帘子放下之后,过了少许。对坐之人方才缓缓睁开双眸。

但对坐男子的眼神黯淡无光,投过眼睛看到的只有一片空洞。

“是已经到洛阳城了?”目盲男子略做迟疑问道。

他虽眼不能观,但却睁开的双眸在某一刻似乎又闪过神采。

“到了,但有一位朋友我们需要去见一下”中年男子陈述道,但同时也在询问对面人的意见。

“朋友?你哪里来的朋友”目盲男子语气带着些许轻蔑的嘲讽,并没有将中年男子的话听进去。

并反问道:“你知道现在你的命有多值钱吗?什么节度使?敢在这时候与你攀交情?”

目盲男子每一句话都在提醒着他,对现在所面对的一切都需要有警惕心,尽管语气不怎么友好,中年男子却始终挂着和蔼的微笑。

“别给我嬉皮笑脸,我的话只说一遍”

“洛阳花会必须走,不然到时你我都插翅难逃”目盲男子见中年男子不回应,却也没有太多劝阻。

中年男子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语气平和的说道:“静修,不用担心”

“冲着桂花酿,也不算白走一遭”

他手边正拎着一壶酒,还未饮下一缕酒香已隐隐散出。

“怎么样?是好酒吧”他拔开塞子,在手中摇晃了几圈,顿时车驾内整个空间被酒香占据。靠近的马匹似乎也被影响,有些兴奋的跳脱起来。

“先生,发生什么事了”随行人询问道,并第一时间压制住马匹的躁动。

“无事,继续赶路”回应的声音却并不是来自中年男子,而是那名叫做静修的人。

听见是静修的声音,随行人也没有过多追问,而是说道:“顾先生这么说,那我等自然无需多言”

顾静修轻轻挥动手指,气息被瞬间收敛起来,化作一注酒水,随后尽数被饮下。

“诶?给我留点”中年男子有些着急了,快速出手制止到,但见顾静修只是屈指一弹,便将中年男子的手震开。

中年男子摇晃了一下酒壶,也只有无奈叹息道:“比我这个酒鬼还能喝的,你可是榜上有名”

“喝了酒就可得办下事来,这可是我们的协定”

顾静修依旧不回答,但中年男子知道他的态度,也并不在乎他的真实想法。

但顾静修也还是开了口,他话锋一转,对于问题的严峻,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郑重提问道:“观世,你果真有十足把握?”

顾静修用法术遮掩了声线,将声音隔绝在外,而两人表面还是装作谈笑自如的模样。观世摇了摇头,并没有将事情挑明。

观世明说着:“既然来此一趟,说什么也得将风情观览一遍,才能说来过了洛阳”

“你说是吧,巡官大人”虽然搁着木板,很严实的木板外,那名走在前列的随行人正是巡官。

随行人只是轻咳了一声,然后顿了一会儿,说道:“先生说笑了,在先生面前我自然不敢尊大。”

骑马的巡官略微退至马车斜侧,保持一定距离,他的举动自然逃不过那位先生的感知。观世先生一侧的车帘半拉开,顾静修凝目“望”去,此处已经没有太多行人。

穿过第三道廊坊,紧接着就是节度使行宫,宫门外被一众守卫森严把控。远处看去,偏殿的富丽不输玉雕楼阁。

恰行至某处时,观世先生的眼光一转,他有些疑惑,透过窗户的视角,望向了某处。但又在某一刻,不经意装作瞥见一样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偏殿楼阁内,有一人早已恭候在此。

“先生,我家大人已在偏殿等候您了,请随我来”

一到府邸门下,就有守卫上来通报情形,说是节度使大人的公务处理完毕,想要邀请观世先生在客房一聚。

“那便麻烦带路”

两人下了马车,被引至府内,随行人似乎想要去搀扶顾静修一把,却被他婉拒。他从袖中取出一节短物,拉伸成一节盲杖。

但观世还是叮嘱顾静修,必要时可以拉住自己,对于友人的调侃,顾静修不做反驳。

巡官在前,为两人安排好一切,便邀请两位先生道:“那就两位先生里边请”

偌大的官邸,两人的身影被掩盖。

在洛阳城内,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他观望着流水纷飞的行人,却与此地风格颇不相同。

石雨蝉迈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繁华并没有迷失他的本心,他下意识记住了这个地方的景象。会在某一天亲临这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似乎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此时的自己似乎只是代入角色中的一人,视线也与一般成人齐高,看着拉远的地面,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漫无目的,唯一能引起好奇的,就是那驾擦肩而过的马车,他似乎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悄悄跟随了一段路。说来也奇怪,当他萌生出想法之后,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动了起来,但他依旧没能完全跟上那驾马车。

当事后再去回想,却在脑海中怎么也勾勒不出两人的身影,以石雨蝉的记忆,这看起来异常奇特。接下来更为神奇的是,他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停留多久,眼前的景象扭曲变换。

映入视野的是另一幅姹紫嫣红的画面。他抬头望去,“洛阳”两字依旧大大书写在城阙之上,才笃定这是同一处地方。

在城中心一处地方,湖泊内是游船交错,占据了湖面,两岸围着一圈圈的花朵点缀之物,甚至游船上也会铺上一些。

洛阳在这一时间步入了花海之中,空气中弥漫着香气,吸引来了湖底的鱼群,纵身跃出水面,奇妙的景象让人大饱眼福。

中心游船都靠拢在湖心小岛之处,不是从游船中走出三五个人,有上方接待侍从引领,最后至亭台处落座。

在外围是由平民聚齐而成的看台,同样也大大小小分布着歌舞艺会,最多的自然是小货商铺,各式新奇物品,令人眼花缭乱。

最后游船逐渐散开之后,湖上变得开阔起来,只留下一只小舟穿行,但原先那些受邀的宾客于亭台处纷纷起身,都恭敬的等着来人。

原本热闹的集市也在那只小舟出现后,停下了脚步。舟上除了一个撑船的船夫外,另有一人端坐舟棚内。

靠着岸边,船夫屈身请出舟中人,老者从舟棚中走出,他向船夫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向四周招了招手。众人皆行礼道:“恭迎节度使大人大驾!”

“各自赏玩即可,不必顾及我,散去吧”老者开口说道,有些沙哑的口音中,语气却显得雄浑苍劲。

亭台中为老者让出一条通道,直通湖心中阁,老者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大众的视野,湖外大家又重新作业。

“节度使是啥?好威风”刚从震惊场面中回过神来,一个扎着冲天角的小孩不解问道,一只手牵着母亲的衣角。

女子报之一笑,然后语气很耐心的解释道:“是很了不起的人,但我的孩子也会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

母亲的鼓励让孩子露出了笑容,他似乎对自己有了一个憧憬,一个辉煌的梦正在悄然酝酿。

靠着摊边,摊主伸手递出一只糖葫芦,并且宠溺的摸了摸小孩的头。微笑的鼓励道:“大叔也相信你”

小孩子甩了甩头,摆脱了摊主,又整理一下自己有些有些被弄乱的头发,认真的说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小男孩有些不服气的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向摊主示威。

背后传来另一个小孩的声音,同样稚嫩的说道:“净吹牛”

两个小孩滑稽的争吵起来,让各自长辈也有些尴尬,相互投来抱歉的神色。

石雨蝉看着这一幕也有些忍俊不禁,然后细细打量着这个小男孩,小男孩的目光突然间也同样望向了他,那是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哼……你也取笑我”

“明明你也是个小孩”他不服气的抱拳说道。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石雨蝉有些惊愕的回头忘了一下,自己现在正站在一处较近的高台处,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他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时候,小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别东张西望,说的就是你,目中无人的小子”

见确认就是自己之后,他在这一刻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原本模糊的自己,在一刹那间清晰了片刻,然后又归于虚无黯淡。

身边长辈顺着目光望去,那处高台上空无一物,纳闷的问道:“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听着母亲的询问,他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回答道:“那里有一个小孩取笑我,我正教训他呢”

但他再转头看向高台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不解的说道:“刚才明明还在的”,有些不知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但眼神里似乎又在回想,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另一个刚才与他争论的小孩子不禁吐槽道:“又吹牛,肯定是平时说胡话多了,产生幻觉了”,一边不禁笑眯眯的回怼。

“懒得跟你说”冲天角小孩子摆出一副不再理会的模样,活脱脱学着大人的样子。

另一边,那个小子则是在头上挨了一记,有些吃痛道:“为什么打我?我又没说错什么”

装作一副可怜且无辜的样子,一边的长辈也只能叹了口气,将他拉走,以免再闹出笑话。

诸如此类的市井生活充斥着整个花都会,平民见的快乐简单而又幸福,但石雨蝉与他们身处在不同空间,这是他此刻才明白的。对于那个小孩能够在那时看到自己就显得很惊讶。

“这是那时的回忆,还是本身也是一场梦境”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真真假假,但这些东西也在证明切切实实存在过。

在彼时的洛阳,那里歌舞升平,每个人都满足于这种繁华。至少在这场花都会上,他认识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地方,叫做“洛阳”。

除了热闹的小贩夜市,还有酒楼林立,他仿若无人之境,亦步亦趋迈向了高楼看台,这是此成为数不多的高楼层,有着一个别具一格的名字“摘星楼”。

石雨蝉此时的身形没有丝毫疲惫和吃力,就这么缓步走上了最高的第四层,那里是人气最稀少的地方。只有一副棋盘,然后就是墙上题写的各种诗句留言,有豪迈、困惑、感伤,各种情感尽皆在墙上书写。

石雨蝉只是痴痴的看着,这些他尚不能完全理解的话语,而当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句题写在右边的两句诗,书写的极为飘逸。

题曰:三彩云霞过此间,应道是,半分芳华半分缘。洛阳花色惊绝艳,又感怀,一道秋水两重天。

他抚摸着墙上已浸入的墨色,也似乎看到那个提笔之人,在写下这一句词之后的落寞神色。他负手亦如同当初那个人一样,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但这时,一双手也同样触摸到了这一句诗,然后某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我怎么不记得”

一个中年男子再不知不觉间悄然靠近,他也在同时观赏着满墙的诗句。

“你又不提诗,当然不会留意这些”

“不过是文人墨客发发闹骚的样子,有什么可奇怪的”另一侧,是一个人端坐在棋盘边说道。

“不对,我觉得这个字迹很眼熟,但就记不得是哪里见过”男子在回忆自己所见过的那些人,但都一一排除了。

“字是好字,但词意却不是那么好,写的有些遗憾”男子喟叹道。

想提笔却又放下,“也罢,郁郁心结总该由当事人解,是喜是悲,外人无从干预”

石雨蝉在两人对话半响后,还是转身看去,熟悉的脸庞又再次遇见。正是当日前,在洛阳街道上匆匆一瞥的观世,而另一人当时虽然没有见过,却能通过声音大致判断,必然是那个叫顾静修的男子。

“我的棋子怎么少了?”顾静修摸着棋盘,语气有些恼怒。

“什么,你倒是赖上我来了?上次你输了几子不会忘了吧”观世提醒道,然后也在棋盘另一侧坐了下来。

“胡说,输了那几子,我岂会不清楚,分明就是你偷了我的子”他不由分说,伸手便在对面的棋罐中摸索,从黑子中取出了两枚白子。

又重新将两枚白子贴入棋盘,原本白子必败的死局,突然迎来了转机,“这你该怎么说,总不会说我冤枉你吧”

在铁证如山前,观世一张脸有些挂不住,只能装作不知道,“还是你厉害,复盘丝毫不差”

观世伸出大拇指称赞道,但是顾静修并不领情,还是直接斥道:“盲人的世界里,除了看不见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如明镜一样”

“连盲人的棋都骗,这像话吗?”

顾静修冷哼一声,然后示意观世该落子了,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的被封锁住。观世眼前局势并不明朗,一时不知道如何将这一字落下。

他尝试着推算剩下的几步棋路,已然是绝路无生机显现。

“怎么?还不落子”顾静修催促道,眉头微蹙,也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别催……这笑话闹得有点大了”观世看着棋局,觉得头脑有些不够,竟然一时间找不到破解之道,只能苦着一张脸,准备弃子认输。

顾静修眼见观世吃瘪,心中不由畅快,似乎已经稳操胜券。

但突然他侧目思索,这是棋盘侧边石雨蝉也在静静观察着一切,两人的棋局精妙也吸引了他。尽管这两人看似不对付,但棋盘之间的博弈却能窥见真章,无数次的试探,这一局棋已到了最后关头。

观世似乎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他眼前一亮,又转头看向顾静修,“只是我们两人,这盘棋不显得太过拘谨了些,今天恰好有小友在”

“何不从借外人之手,破开必死之局”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明,意下如何?”

顾静修空洞的双眼再次迸发出一丝神采,他同样转头一眼,这一举动却着实把石雨蝉吓了一跳。顾静修就这么眼神直勾勾的和石雨蝉对视,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

他又转头看向观世,肯定的说道:“善”

“别把小友吓着了,还得问一下小友的意见”观世第一次与石雨蝉正式对话,在如此近的距离。

石雨蝉想询问,却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反而头脑中如惊雷炸响,顿时感觉到天昏地暗。

观世见状将手悬放在他的头顶,然后做出噤声的手势。石雨蝉静心下来,不做其他思考,才堪堪缓解了这种疼痛,但身体却在逐渐消失。

知道时间停留不多,观世有些遗憾,但还是出言道:“有请小友落子了”

观世做出请的手势,顾清寒也严阵以待,石雨蝉有些头皮发麻,看着棋盘不知如何解答,但看着两人期待的神色,他极力寻找一个突破口。

一个不曾学懂围棋的孩童手中,黑子落下,整个棋盘在此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棋绝处逢生,冷静的顾静修发出一声赞叹:“妙手!”

两人拱手道:“恭送小友”

在这片时空内,几人短暂的交汇,石雨蝉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冥冥中的那丝牵连,不知何处已经种下。

只是石雨蝉未曾知晓的是,他消失后的一瞬间,整片时空同时复位。而方才还有所联系的三人,只剩下观世两人呆呆的在原地。

而回过神来,棋盘上的棋子仍然还在,观世看着那一记黑子,陷入沉默,而顾静修一言不发。

“我没来晚吧,两位”楼上一位新客也拜访了过来,老者看着不动不动的两人没有反应,,有些尴尬。

但好在两人及时清醒,便招呼道:“见过节度使大人”

节度使落入侧坐,同样瞥见了那盘棋局,并第一眼看到了那枚让三人都疑惑的棋子,不由夸赞道:“这一手绝妙啊!”

“观世先生不亏是大智慧者,当真是令人佩服之至”此言绝不虚假,但落入观世的耳中却有些刺耳。

观世也直接说道:“这一手并非出自我手,而是来自他人”

听得此言,老者微愣,但还是询问道:“何人能有如此能力,竟能看破这万中无一的破绽,堪称神之一手”

“这个在下也不曾了解,不过相信未来总会相遇”观世的记忆中,某根关联于此的线崩裂,但新的萌芽已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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