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合力攻击,洪流淹没了众人的视野,近处南斋城主感受到巨大气场,将自己笼罩在方圆之内。
只要稍微移动半分,空气中就会迸发出数百道无形气刃,对准他周身护体真气薄弱处,云泥之别,让南斋城主如同掉进泥沼,不敢轻易挪动半分。
“那些兽群的血液已经污染了整个城墙,加上我们的气息,勉强可以打开一丝缝隙”离臣对妍曲苑交待道。
“如果我不能拖延住他们,切记不要回头”
“这是数百年来,唯一一次机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离臣正色补充道。
“可是……”
妍曲苑刚想说话,却又被离臣打断,他知道在顾虑什么。
“无需多说什么,就当做是我的一点赎罪,不论对错,我也算对自己,对族人有所补偿”
那个男人没有身处优势的盛气凌人,反而此刻眼神中尽是落寞,他并没有打算离开这里,或许一开始就不曾有活下去的希望。
下方的血污将整个城头染成红色,有些地方经过火焰和烈日炙烤,甚至已经转而黢黑。这些不忍直视的画面,并没有让下方那些人有半分畏惧。
他们直直盯着头顶还是大肆破坏的两人,门户完全敞开,就当两人闯入舍身城,城中街道已经空无一人,空荡荡毫无人气。
妍曲苑身影已经向着深处而去,离臣却停下了脚步,南斋以及数人的身影将他围住。
他看到脚下人群变成了虚影,纷纷被吸入南斋的身体,那些身影挂着不同表情,有哀伤,有坚决,还有痛苦,南斋接纳着一个个死去的亡魂。
“这就是真相?”离臣看着少年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无数思想杂糅。
一个由亡魂构建的场域,在南斋呼出那句相似的话语,他的身后也同样出现了一具高大身影。
“法身,天地伪象”
城中只有两人遥遥相对,南斋身后,玄臧震惊望着这位化身少年郎的城主,那道法身中,蕴含着让自己熟悉的气息。
“外力形成的域?”
离臣了然,双手悠哉负于身后,他看到众人向他奔来。玄臧切开了他埋藏在狮领主身上的禁咒,兽群已不再受他控制。
只是在本源晶的干扰下。这些晶狮兽神魂遭受到打击,陷入无意识状态。
玄臧凭借着一丝清明,将那柄燃烧着业火的断刃收入鞘内,极力平复着内心的躁动。南斋的法身与他形成共鸣,帮助他压制那股暴走的力量。
几人被阻挡在场域之外,城防司拦住了想要闯入的几人,摇头制止了他们的想法。
“这个层次不是我们能参与的”城防司只是述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你已经没有了退路”南斋的法身比起玄臧要高大许多,如果一个俯瞰城池的巨人,俯视着“渺小”的离臣。
“就凭你这句强行借来的法身,和这座封城大阵?”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
离臣双指结印,并嘲讽道:“可别忘了,中五境与下五境的区别在哪里。”
在场域内,另一番景象出现,天空流动着云彩变成赤红,原本还在自行修复的建筑,被瞬间摧毁殆尽,只剩下满目疮痍。
南斋眼神平静,心中却起伏汹涌,他设想过无数可能,以为离臣借用来的身体,必定不敢使出全力。
“那你猜错了,我与这个身体可是十分契合的”
离臣方才分布在南斋周身的攻击实质化,在场域内,两人伫立的景象完全不同,一方是祥和平静的空城,另一边则是修罗战场。
远处莫绪言等人看着,那两人在你来我往的对战中,没有直接交手,却更任何直接的战斗凶险万分。
原本已经离开的妍曲苑,被一阵时空扭曲,硬生生从远方拉了回来,她回到了属于离臣的域内。
“好险,差点就掉入杀阵里”妍曲苑有些庆幸,因为离臣刚才那一抓,将她从绝地中救援而出。
“暂时我们走不了了,还需要将这个棘手的人解决掉”
“之后的五炽城,光凭你一人也难以解开禁制,就先留在我身侧,不要超过一丈的距离,这是绝对安全的范围”离臣提醒道。
南斋的折扇撑开,整个场域在他的操纵下颠倒往复,整个空间不停变化。他的法身同样攻向离臣身后的妍曲苑,因为有了同伴,离臣的移动距离也没法放开。
承受着来自南斋的攻击,妍曲苑有些担心道:“是我拖累你了”
“无妨,这点程度的攻击,还无法对我构成威胁”
离臣双手已经没有了短刃,直接施展法咒,细雨蒙蒙在城中飘荡,借着阵阵狂风,细雨化作长线,在南斋的身上擦过。
看似无害的细雨,更像是比铁还坚硬的钢针,将南斋的锦丝绸缎划开。刺破了气墙,无视任何防御抵挡。
“好强的神魂力量”南斋惊惧,他面对攻击避无可避,这些细雨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由离臣领域内的精神力构建而成。换言之,这场雨是虚幻,但它造成的伤害却是真实的。
眼见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化解这场雨,南斋以扇遮面,决计不能让攻击伤到自己的头部。届时,神魂之力一旦侵蚀内部,那也是无力回天。
“在这里,虽然你我同属中五境,对此境的了解,你还是知道的太少,那不是能够用岁月弥补的东西。”
离臣能够看到少年郎体内,那一缕燃烧的火焰,是那一缕火焰支撑着这幅假象,外表是少年,他的内在不会有所改变。这种年轻的状态可以让南斋发挥自己的全集,同样对自己磨损也不小。
“少年郎,你要撑住,如果真的轻易倒下,那就太没有意思了”
离臣虽然不忘调笑饭,但表露出这种语气,一旁的妍曲苑解读出不一样的意思。他此刻是真正将那个南斋城主列入了自己的必杀名单。
“能够得到前辈青睐,那自然是晚辈的荣幸”
“但晚辈还不想这么简简单单死去!”少年郎虽然面容青涩,但掩饰不住的那份沧桑感,还有一种执拗到近乎极致的信念。
“如果放在数百年前,我们也许会是想交的知己”离臣看着眼前的南斋,竟然会有些惋惜,这个人守住了舍身城,可谓是将一生都奉献了进去。
或许他还会在以后继续停留在原地,只是他的生命开始在耗尽。
“我也能理解前辈的处境,唯有此事不可有半分退让。如果因为我一人之失,而让尘界再度分崩离析,那又怎么对得起那些牺牲的先哲。”
“那你们又怎样确定佛国的来客就一定是好人?”离臣看着南斋身后的高大法身,以及领域外还在打坐的玄臧。
细看之下,南斋的法身与玄臧形象并不一致,玄臧所展现的时候两种形态,正常情况下的千手文殊,暴走情况下则是恶鬼修罗。
南斋身后是一个面容模糊,腰间绑着一卷书,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捻须的读书人形象。面容一片朦胧,看不清具体面貌。
与南斋不一样的是,本身虽然狼狈不堪,法身却如同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他的眼睛从模糊的脸上直盯着离臣的方向。
借由那一袭长衫,将细雨纷纷扫落,天空为之晴朗。这番变化也只存在于那方城市之中。莫绪言等人只能作为旁观者,平静而有忐忑的观看。
早先的约定是,将兽潮阻挡在舍身城之外,现今的局面已经脱离掌控,兽潮虽已经结束,但危机却远远没有解除。
莫绪言依旧希望等到最后一刻,见证着这场变故的发展,这件事的延伸并非只是一个舍身城那么简单。
魅影,这种闻所未闻的生灵,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已经悄悄潜入这片世界。正是有了舍身城这道防线,他们才能在第一时间,不被表象所迷惑。
“城主的情况不容乐观”权或真这时担忧的分析道,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南斋从头到尾都处于被动防御阶段。看似势均力敌,也不过是那人有些刻意的手下留情。
但众人想不明白,借由牺牲无数生命,也要闯过舍身城的离臣,又存在哪些顾虑?或者是一些其他无法言说的缘由。
南斋就在这种被动的局面下,勉强靠着法身,拖住一口气,却又不能让其他人拖入战局。
城防司对众人的焦急也看在眼里,他同样也为城主捏一把汗,那个人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法力,永不干涸的气海,将南斋死死压制住。
离臣在考虑着要不要杀掉南斋,明明抬手可以解决的事,却因为某些制约,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少年郎,如果不是必要,我也不想以这种局面收场”离臣仿佛在下达某个指令,他手上的动作很慢,慢到能捕捉到每一个细节。
在南斋的眼里,那每一个细节动作变成了催命符,他心中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这份力量间存在的差异,那种毫无悬念的差距。让南斋觉得自己的出现也是多余的,他究其一生都在追逐那群身影,无法触及到背影,远远的被抛在身后。
“不好”城防司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那个男人似乎在某刻转变了想法,朝南斋城主而去的攻击已经不再不痛不痒,那是真正的致命杀伐。
其实不用他提醒,几人也发现不对,只是想要搭手,莫绪言的箭连领域的防护罩都无法击穿。更担心因此使南斋城主的防守出现破绽,几人眼神中闪现慌乱神情。
离臣就当着众人的面,手掌直击而下,属于南斋的领域爆碎未出现修复的痕迹,因为他的脚步在逼近。
在离臣的身后,还有一个妍曲苑,他现在直面的是两个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修行者,这份胆魄也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南斋了解。
修行的世界历来就有一个道理:一层境界一重山,隔道跨界难登天。
下五境与中五境存在的差距,那不是能用鸿沟形容,而是间隔着汪洋一片。
破碎的伪域,也在这时同样反噬着南斋,他的嘴角流淌着鲜血,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即将摇摇欲坠。原来年轻的身影,再度复归灰白发须。
“只是少年难再……不服老也不行了……”狼狈的处境也没能让南斋退却半分,他在静静等待那个男人的到来。
离臣的五指在这一刻已经快要抵住他的胸口,那具即将点点消散的法身,却出奇的摇了摇头,与离臣双眼对上。
“看了这么久的戏,也是该够了,朋友”
那具法身轻笑一声,让后手掌间隔在南斋与离臣之间,为南斋化解了那对准心脏的手。
那股力量尽管消解,却还是将南斋震慑住,而后大脑陷入短暂停止,之后则是被一副意识接管。
“你早就料到了?”南斋看向离臣,对这个男人,他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神秘。
“从你展开领域到唤出法身的同时,为我埋下了不少隐患。”
“虽然极力隐藏某些东西,难这份领域造成的压迫感没错。这不是伪域,而是真正的领域,只是火候不够,尚未夯实完全”
近在咫尺的距离间,两人之间的空间掀起乱流,将原本想出其不意偷袭的妍曲苑震开。离臣只是腾出一只手掌,将妍曲苑定格在自己附近,超出领域安全区的衣角瞬间化作飞灰。
“本想除掉一个,然后再和你同归无尽”
“看来,这样的办法始终行不通”南斋有些可惜道。
离臣看着这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能够跨过那道门槛的人,理应受到我等的尊重。”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妍曲苑,并郑重说道:“如果可以,我想用自己的命保住小姑娘,她未来还有更长的路可以走,或许会比我走得更远。”
“少年郎,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吗?”离臣似乎交待着最后的遗言一般,全然不理会一旁有些错愕神情的妍曲苑。
“不……你要干什么”妍曲苑想要去拉住离臣,但奈何被定在原地,制约着她的行动。
南斋此时喊道:“玄臧先生,需借一物”
不等玄臧回应,那一抹翠绿色转瞬到了南斋的手中,当光芒消失以后,形态显现,一片手掌大小的叶子。定睛一瞧,正是三川望月株遗留的那枚叶脉。
危机感让离臣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要炸裂了,他全速运转着法力,将自己和妍曲苑包裹在层层黑云之中。
南斋只是将叶子捏在双指之间,轻描淡写一挥,法身就如同冲上前去,没有直接攻向离臣。他的一双眼睛隔着黑云搜寻,然后折扇斜劈而下。
当攻击落下之后,黑云逐渐消散不见,只有在幕后显现身影,然后气机萎靡的离臣。此刻他已经重伤,整个人生机涣散,并且从中五境一路下跌到下五境,让人难以联想到先前何等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从嘴中艰难吐露出话语,“因……”
话未出口,整个人也无力支撑,顺势就要瘫软下去。妍曲苑上前扶住,然后迎面而来就是凌厉的飞针,携带着离臣朝着另一侧内城方向而去。
南斋此刻闭上双眼,两人先前撑起的领域骤然消失,城防司第一时间应援,几人帮助挡下了攻击。
“别追了,让他们去吧”城主盘坐调息,似乎担心众人再出意外,即使力竭也告知道。
另一边是极速远遁的妍曲苑两人,她口中急切说道:“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舍身城了,你要撑住,千万不要死”
这时离臣堪堪缓过一口气,安慰道:“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他看着妍曲苑的神情,那张倔强的脸庞上,没有半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