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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跑上台阶,顿了顿,点头道:“我忘记了,那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可他进承安殿时,却看到子晏倚在窗前,头上直冒冷汗,动弹不得。

远舟心急如焚,就要开口唤下人进来,却被子晏制止道:“我没事,上过药了,别让他们进来,烦得很。”

远舟只好作罢,铁着脸问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你都这样了,还不让人进来照顾?”

子晏发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奈地笑着,“真没事,就点皮外伤。我做错事了,就该受罚。”他话锋一转,又问,“外面那位小姑娘,什么情况啊?这么冷的天,就让人家等在外面?”远舟道:“那是裴立行之女,裴妤。人家不方便进来,就等在外面。”

子晏思索片刻,便打开半截窗户,然后敲了敲窗户,裴妤闻声走到窗前,对着里面的人行礼。

“进来吧,外面冷。”子晏吩咐她。

看着她还有些迟疑,远舟将头伸出窗外,笑吟吟看着她,“没事,快进来吧,外面多冷啊!”裴妤再次行礼,转身走进了承安殿。

三人在相谈中逐渐熟络,渐渐地,子晏也打开心扉,称想为已故的母亲黎妃放一盏孔明灯,但无法走动。远舟找来孔明灯,并将三人的祈求题字在上面,随后在子晏的见证下一同放了那盏孔明灯。

少时的子晏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们一同守岁,否则就是孤身一人待在这宫中,静待天明。

子晏终于听话服了药,还未守完岁困意就来袭。待他昏昏欲睡后,远舟也将裴妤送回了府中。刚离开裴府不久,便下起了鹅毛大雪。他顶着雪大步行走在路上,听见背后熟悉的声音,回头发现裴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他后边了。她手里撑着一把伞,跑来时将另一把伞递给他。

远舟至今为止还记得她当时的笑容,她说,雪下大了,带着伞回去,不要生病了。

他接过伞,目送她远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连忙叫住她。

裴妤停下脚步,歪着头问他缘由。

“橘子酒,我能不能和你一起酿啊……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一些方法,说不定味道会不一样呢?”他不敢眨一下眼睛,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裴妤抿着嘴,然后点头,“当然可以啊。”

远舟兴奋,“什么时候?”

“这回恐怕不行了,年后我要随我阿娘离开京城。”她想了想,“嗯……等下一个冬天来临前,或许你我就能见面。到时候提前准备一些较好的柑橘和其他材料,下个除夕我们就能喝到了。”

远舟有些失落,“这么久啊。”

裴妤无奈,“嗯,我一定要陪在我阿娘身边。”

“那说好了,下个除夕一定要喝上橘子酒!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裴妤和他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翌日,已经是新的一年,各处都是新气象,宫人担心子晏的伤势,便不忍心叫醒他,阿诺就在殿外守着。听到里面有动静,阿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子晏的气色比之前好很多,才稍稍放心。

过了初五,远舟就听说裴妤要随裴夫人去辽洲,他知道裴妤要离京,却没想到这么快。想到她这一走,得快过年才能见到,得去好好告个别。

远舟托人搞来一罐橘子酒,又将酒倒在自己珍藏的酒罐里。这几日连着下雪,路上结冰,没有办法骑马,他便走着去裴府。庆幸赶上了,他把手里包裹严实的东西交给了裴妤。

“这里面是酒吗?”裴妤拿起东西轻轻摇了摇。

远舟讪笑道:“是橘子酒,只不过不是我酿的,是我托人搞来的,味道绝佳。”

“阿妤,好了吗?”里屋传来裴夫人的喊声。

裴妤赶紧朝里应答了一声,“阿娘,我好了!”

“我阿娘催我了,如果我能回来,我一定履行承诺。”又摇了摇手里的酒,“谢谢你的送别礼物。”

裴妤拿着酒走进府里,远舟五味杂陈,低着头走下台阶,没注意到来人的身影。

“表哥,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他抬头,看到笑意盈盈的子晏,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子晏“啧”了一声,说道:“我听宫人说,裴夫人今日上午就要走,就来看看,我就猜到你也会来。”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来你的伤好了不少?这么冷的天还瞎出来蹦跶。”远舟向下瞟了一眼,将他手里的暖炉抢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难怪人常说当年称意须为乐,不到天明未肯休。

建明十一年的除夕,在远舟一日又一日的期盼中,陆津依旧没有回来,说好一同酿橘子酒的裴妤也没有回来。

建明十二年秋,宫中传闻裴夫人因病去世,中书令裴立行悲痛万分,没有见到爱妻最后一面,连着半个多月没有面朝。据说裴立行派亲信将裴妤和已故的裴夫人接回府中后,裴府之后的一个多月没有动静,也不随意见客。远舟表面代父慰问,实则有自己的私心,可他去了几次也没有见到裴妤。

其实远舟感同身受,他六岁的时候,陆夫人就惨遭杀害,至今都未查出凶手。母亲刚去世的那两年,除了读书,就是待在屋里发呆,母亲的东西还是原模原样地摆放在那里,看着这些,他才能够感受到母亲就在身边。

后来他也没有再去裴府打搅,他也不知道裴妤有没有将他临别前送的酒罐子丢掉,他更不敢问她是否还记得橘子酒的约定。

世事难料,可日子还长,总会有机会的。他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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