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来人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身旁,和他一同静静感受这内心可得解脱之处。

半晌,他才睁开双眸,悠悠问道:“怎的想到邀我来这里?”

“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暂得解忧处,也就是这山水之间了。偶然发现的好地方,想着得邀你来赏一番。”裴妤双手扶着栏杆,俯瞰这山间独有的宜人之景。

“这水帘禅寺,的确犹如仙境,在这里待上那么一刻,烦恼统统忘却。”

裴妤问道:“你从何得知它叫‘水帘禅寺’的?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

远舟冁然而笑,“实际上它还未修建完善,因为一些原因,停工了,不知什么时候恢复。寺庙的名字是一早便定好的,那时候你还没有回京,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不过这个地方能被你发现,许是缘分使然吧。”

“怪不得你来时这么顺利,原来早已轻车熟路了。‘水帘禅寺’这个名字起得很有意味,若是能将其完好建成,那它就会为大众所知,再与周围的美景衬在一起,到那时来作画写诗的估计也数不胜数了。”

见远舟笑而不语,她又问道:“是谁起的名字啊?”

“是我。它依山而建,与自然山水融为一体,我第一次来时,见它四周都是雅致的古青檀树,紧挨寺院后山的瀑布像帘子般从山洞上垂落下来,便想象道它若是叫‘水帘禅寺’,那岂不是刚好应景。后来便定下了这个名字。”

裴妤点点头。

他又问道:“除了为我‘解忧’,你找我来是否还有其他事?”

“嗯……据殿下所言,你二十余日未出过府。我其实是想……”

一阵尖锐的喊声打断了她所要说出口的话……

阿泽从台阶下一跃而上,喊道“师父!成阳伯!方才我在府内,听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出事了!公公说状况不太乐观……”

远舟和裴妤相视一眼,立即动身飞奔下山。

“大人本想带你一同入宫,他寻不到你的踪迹,便先自个儿去了。”阿泽紧跟在后。

“究竟怎么了?”

“还不清楚,说是目前宫内所有的太医都在殿内诊治,可陛下还是昏迷不醒,其余的没来得及多问,我就赶着来这里找你们了。”

三人快马加鞭,好不容易抄近路到达宫门,只见官员们纷纷聚拢在宫门前,面露哀色。

紧掩的门打开,李公公拖着沉重的步伐跨出门槛,顿了顿,抬起头,悲戚地喊道:“皇上驾崩——”

霎时间,众人都跪倒在地,整个宫中哀嚎声一片。

丧钟敲响,响彻整个京城。

国有大丧,天下哀。

建明十九年,赵世轩驾崩,太子赵子威依照先帝遗旨登基为帝。

夜里,子威在佛前打坐,裴立行默默走进,盯了他半晌,也跪在一旁,拜了三拜。

即便子威并未睁开双眸,也知道来人是谁。

“不是吩咐任何人不得来打搅么?大人当真是一刻也忍不住了。”

裴立行没有被他冰冷责问的语气唬到,而是平常的语气反问道:“殿内阴冷,陛下穿着甚少,臣只是来提醒陛下,不要伤了身体才好。”

子威身体一颤,猛地睁开双眸,随后笑道:“大人话里有话,不过……佛前,可是忏悔的地方,有些事,在这里说不太合适吧。”

“陛下既然已经登上宝座,完成心中宏愿,自然是要牺牲一些东西的。”

“当然。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大人的手段如此高明,这一天,我想过无数次,竟然来得如此迅速,倒是有些意外……”

子威起身,看了看紧闭的门窗。

裴立行也起身,站在他身后道:“陛下不必感到意外,先帝在世时,您本就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您是当朝最尊贵的太子,本就是要成为圣主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我并未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过是将必然发生的事提早了而已。陛下只要记住这一点,日后行事,定会顺利。”

子威惊诧地回头,眼前人依旧如往常一般,老谋深算。

他强装镇定地吩咐道:“毕竟事发突然,我怕露出什么马脚。为以防万一,找个理由把那姓陈的解决了吧。”

“陛下,臣保证他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此人尚且还有用,恳请陛下暂且将他留下。”裴立行作揖道。

子威疑惑,“留下他……你还要做什么?”

“陛下初登基,帝位尚未牢固,自然需要铲除一些恶势力,而此人,恰恰是最适当的人选。”

子威才明白,他是要利用陈明澍扳倒冀王,虽然此人深藏不露,但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区区为了利益?还是和冀王隔着血海深仇?

子威眸光上下扫了扫裴立行,问道:“看你这么重视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裴立行淡淡道:“他经受不住利益的诱惑,自然就会低头。陛下尽管放心就是,往后的路,会愈发好走的。”

子威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你自然是我最信任的人。不过,有些事,点到为止就好。”而后转身,甩了甩袖子走出晨和殿。

裴立行回头看了看阴冷的殿内供着的佛祖,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师父,你看那是冀王殿下吗?夜里这么冷,他穿那么单薄站在湖边……”裴妤带着阿泽出宫的路上,阿泽寻见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心疼道。

二人停下脚步,裴妤歪着头朝对面的湖岸瞧了一眼,答道:“是。”

“要不我们上前去安慰安慰他吧……”

半晌,裴妤低头叹了口气,沉吟道:“阿泽,想必近来之事你也能感受个七七八八,不瞒你说,其实我内心总是不安,尤其面对殿下的时候……”

阿泽泄气,“嗯……目前的状况确实……”她悄悄看了看裴妤,故作没事,“师父,那咱们还是回去吧。”

家仆早已在宫外等候,二人出宫后又行了很长的一段路才上车。

街灯暗淡,马车也走得很慢。

阿泽忍不住问道:“你说不会我们以后都没有机会和冀王殿下做朋友了吧?”

“怎么这么问?”裴妤托着头问她。

“就是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太子殿下登基,我总觉得后面还会发生更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到时候冀王殿下的处境怕是不太好。我在京城待的这些日子,和宫里的几个姐姐混熟了,我才知道,他们两个从来都是面和心不和。”

“你傻呀?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会保护好你的。”转念一想,裴妤又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宫里的事啊?从前在军营里,我同你讲这些的时候,你还觉得很无语,不想听呢。”

阿泽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是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错的,现如今他面临这种境遇,我圣母心泛滥……”

“行吧,看来我的小徒弟也要有秘密喽。”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