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冯从潼恩背后走出，并推掉护在身前的手臂。

“我就说，我就说！”汉子开始兴奋，回身一把将小满胜拉至身前，“这姑娘漂亮，挡在他身前的不应该是南方人！”语气就像这是一桩不被他看好的姻缘。

“她救了我的命。”小满胜拦住他说。

“那里的伤？”

“左边大腿。”

未待小满胜反应，那双大手下沉沿着他大腿处的缺口一把将裤子撕开，野蛮的力道差点将他拽个跟头。

“我以为是什么大伤。”汉子对已愈合的伤疤嗤之以鼻，“司屹人的命可没这么不值钱。”

“好了，你们想怎么样。”小满胜不想过多纠缠，“我们要经过这里，据我所知这条路不是属于你们的。”

“或许昨天不是，但今天就是了。”疤脸男说完话的舌头品尝着手中短匕，他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中央向两侧均匀分开，从慕冯出现，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胖子眯着眼儿，或许也是睁着，嘴边满是肥油，而那个瘦弱的孩子则呆立一旁，手足无措，仿佛是个局外人。

“蓝血肯定不愿看到接下来发生的。”小满胜弯腰捡起短柄斧，吹响了骨哨，铿铿立马伏于他身侧，背部坚硬的狼毛竖起。

“杀了他们，雷铎！”胖子同时也吩咐红发汉子，“他们身上应该有些值钱东西，我们不能每天靠偷来的东西果腹，兄弟们都想改善一下伙食了。”

疤脸男双手抱肩表示赞同。

小满胜此时只想一斧头劈了那胖子，他挑拨的嘴脸让人厌恶，肥腻的圆脸则让自己做呕。

但前提是能越过这个被叫做雷铎的同族，至少目前看起来他和那胖子是一伙的。

小满胜知道司屹人的战斗力，这家伙身后的长柄斧怕是一下就能把自己斩作两截。但他仍有信心，自己虽不如对方高大但脚步灵活，可以在躲避中寻找攻击时机，类似亚当曾教过他的刺客善用的技巧。

小满胜已经来不及多想，最后还是期望一下潼恩这家伙最好有点本事，或者他也能从怀里掏出一把发光的方锤。

“其实你也能从这里过去，前提是把那女孩儿留下。”雷铎龇牙咧嘴，一双大眼往返于小满胜和潼恩的脸上，企图看出谁更愤怒一些，但这两个家伙看起来都像是做了必死的打算一样，“我就知道你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来打一场吧！”

雷铎将众人邀至篝火旁，他和小满胜则位居双方中央，那天杀的青沿人紧忙往篝火里填了几根大柴，火焰马上壮了起来。

“铿！铿！铿！”雷铎用长柄斧在地面磕了三下。

小满胜让雷铎的行为弄得捉不住头脑，敲击地面三下是司屹人切磋的仪式，如果是生死斗，则需要用武器在决斗的场地上敲击五次，而且不论是切磋还是决斗，这个过程不允许有任何第三人参与，否则便是破坏了传统。

不论如何仪式已经发起，小满胜示意潼恩和慕冯退后，并用口哨驱走铿铿。

“你表现得如此有信心，我都开始紧张了。”雷铎弓着腰，双刃战斧立起来几乎和小满胜一般高，但在他手中翻转起来却如若无物。

小满胜紧紧握持着短柄斧向雷铎靠近，他可不想在战斗中被对手的话语分心。

瞅准时机，小满胜率先发动攻击，一记劈斩被雷铎用斧柄轻松格掉，随即后者也挥出大斧，同样被小满胜敏捷躲过。

“你一点都没个司屹人的样子，哈哈！”雷铎叫喊着，脚步踏前，使出一记沉重的横扫，小满胜后跳躲过，第二斧第三斧随后便至。

宽厚的斧刃斩得空气呼呼作响，自己可不会傻到去接下这招，他连连向后躲避，趁着雷铎攻击间隙突然跃身上前，高高举起的短柄斧直奔雷铎面门。

但雷铎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他从杆木上腾出一张大手，一把抓住小满胜手腕，轻松将后者连人带斧甩向身后。

小满胜翻滚卸力后迅速起身，身后却响起胖子和疤脸男的讥笑声，他们似乎正讨论这傻小子今天是何种死法。

小满胜想回身先割了胖子的舌头，可汉子的斧刃已立于当头，他慌忙向左侧翻滚，不料又滚到了疤脸男脚边，结果就是自己后背结结实实挨了青沿人一脚。

“下次伺候你的就是匕首！”他狠骂道，声音就像刚被阉割的公羊。

雷铎从地上拔出斧刃，带起一片碎土，“过来！”他朝着小满胜大喊。

二人再次回到中央。

这次小满胜不打算被动躲避，他操着斧头朝汉子奔去，可等待斧刃的仍是结实的杆木，而等待自己的则是一张大脚。

小满胜感觉自己肚子像被牛撞了一下，胃里的酸水如泉般瞬间涌到嘴里，他咬牙咽下。余光瞥到银光，原来是潼恩拔剑出鞘。

“我能应付。”小满胜急忙伸手制止，自己的喉咙被酸液呛得不轻，他用轻咳缓解灼烧感。

“那你最好快点。”雷铎向手心啐了两口唾沫，也摆出认真姿态。

一定有办法的，小满胜心里默念，他在躲闪攻击的过程不断从雷铎身上搜寻弱点，他脚步慢，或许我可以绕到他身后攻击。

一记浑如满月的圆斩断了小满胜的念想。长斧的攻击范围太大，而雷铎也用起了全力，长斧在他两条熊臂挥舞下速度越来越快。

不能再躲了，身后就是那阴险的青沿人，他可不想被匕首戳了屁股。

小满胜挺步上前，中路破不了那便取下路，他先是用短斧虚晃斩向对方头颅，待骗雷铎举起长斧格挡后，他直接向汉子的右脚边翻滚，手中短斧轻击在后者结实的小腿上。

雷铎显然没想到，但迅速做出回应，他将武器压低朝右脚边扫荡，小满胜则早早绕在汉子背后，斧身拍打在汉子背上，声音就像撞了大鼓。

太好了，小满胜自以为找到了打败对手的方法，甚至已经开始惦记篝火旁的两只鸡，他早就闻到随火焰蒸腾的油脂味，这味道比杂木林的蘑菇要好上一百倍，不，一千倍！

雷铎嘴里咕哝着原地转身，小满胜又以同样的方式滚到他的左脚边，只可惜这次未能成功，雷铎横起斧面直接将小满胜挑了出去。

二人的打斗让旁观的几人始料不及，“雷铎刚刚明明能一斧头劈了那小子！”胖子咬牙切齿，鼻梁旁的两条细缝恶狠狠盯着战场中的二人，右手的烤鸡早已被他捏碎，金黄的肥油从指缝间流出，“妈的，这两人是在表演么？”

而潼恩同样不解，小满胜为自己创造的攻击机会虽然不能将对手一击毙命，但却可以造成有效的杀伤，若是小满胜正常战斗，那汉子此时已经断了右小腿，后背也应至少有两道伤疤。

慕冯紧紧抓着潼恩的披风，她从二人的打斗中看不出什么名堂，哽着喉咙什么话都说出不出来。

“够了！雷铎，结果了他！”胖子鲍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朝雷铎背影喷吐口水，“我真应该给你们一人发一件短裙才配得上这妖娆舞姿！”

雷铎瞪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伸手捋了捋被汗水粘在额上的头发，“站起来！”他俯视着又被自己踹坐在地的小满胜说道。

“真是废物！”疤脸男淬了一句，胖子刚刚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右手接住从袖口滑出的匕首，腾步奔向司屹少年身后。

小满胜只觉得脑后一阵异风，一道长影便盖到了自己脸上，他抬头，发现雷铎正掐着疤脸男的脖子，后者手心的匕首正对着自己，两条腿则在空中挣扎。

“雷铎，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疤脸男艰难地从嗓子挤出几个字，当他企图用匕首刺向汉子的手臂时，雷铎的掌间响起一阵骨碎，疤脸男艾伦的身躯也像件被水打湿的衣服般垂下来。

这一幕惊得慕冯将头深埋潼恩背后不敢再看。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雷铎说着一把将疤脸男软绵绵的身体仍向一边，擎着长柄斧越过小满胜，朝着脸色铁青的胖子走去，“我告诉过你，你这个南方肥猪。”汉子一步步逼近，胖子被吓得像断了腿般无法挪动分毫。

“不要对我发号施令！”

斧随声落，胖子的头颅被斩作左右两半，雷铎从肥腻的胸腔中拔出战斧，甩掉其上的血肉和白色脑浆。

鲍尔已无生气的身体轰然倒地，身体的裂口猩红四溢，土地如饥似渴般啜饮着死者血液。

待猩红流至脚边，考瓦伊只能战栗，布满破洞的麻布衣在他瘦弱的骨架上挂着，他面色惨白，仿佛土地也随之吸走了他身上的一部分血。

小满胜起身，汗水在夜里的凉风中迅速蒸发，雷铎的举动惊呆了在场众人。

“你叫什么？”雷铎问道。

“小满胜。”

“你的‘朋友’呢？”

“无可奉告。”小满胜仍手握战斧，雷铎遥遥看了潼恩和慕冯一眼，没有追问，反而向几人介绍起身边的男孩儿，“他叫考瓦伊，被稚蚀部落遗弃的可怜孩子，若不是他，我早晚死在他二人手里。”他用手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小满胜看向考瓦伊，只见他无处安放的目光惊慌又恐惧，他头发很短，几乎贴在头皮上，两条浓厚的眉毛向下耷拉着，眼窝和脸颊一样凹陷，抖动的嘴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从始至终他都站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土地，两条细长的胳膊就像被摘下来又重新挂到肩膀上的，灰黑的粗麻裤子吊在腿上，看长度应该穿了几年未换过，黝黑的脚踝暴露在沾满油污和灰尘的破布鞋上。

实际上稚蚀部落全部由女性组成，她们起初来自北方各个部族，以期建立一个女权联盟。这里每个女人都可以在铁匠、商人、战士、纺织工、农民角色上按需要转换。

虽然美女环绕，但这里并不是男人的天堂。

到稚蚀部落求爱的男人接踵而至，而只有在心仪女孩剑下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她的丈夫，只要婚后诞下女婴，男人同样需要与妻子进行生死决斗的方式获得女儿的抚养权，如果诞下男孩，他们将会和自己的父亲一同被驱逐出稚蚀部落。

看得出来，考瓦伊的父亲虽打赢了最初的战斗，但却不太会照顾孩子。

“胖子鲍尔是个十足的狡诈恶徒，他和那个青沿人朋比为奸，企图在某次劫道收获之后结果了我。”雷铎抚着考瓦伊的后背，“多亏了这孩子把无意间偷听的消息告诉我，我原本选择一走了之，但这家伙尽说些我不爱听的话，而且青沿人打破了我们的传统。”

他把长斧重新背在身后，又松开皮革甲的扣子，密密麻麻的胸毛就像一张贴在他前胸的毯子，“我叫雷铎，你小子身手不错。邑涂不大，我们肯定还有认识的机会，还有你那个使剑的白皮伙伴，他可比你强多了。”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刚走出几步，雷铎就大踏步返回篝火，三人再次紧张起来，但对方仅是从火堆旁几乎被烤焦的鸡上扯下一条大腿。

“考瓦伊的晚餐，剩下的归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