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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果有钱的话,在哪里都可以吃得开,特别是邑涂。

小满胜和潼恩对着桌子上的食物们大快朵颐,两人已吃下了两只炭火烤鸡,四块粗麦面包和两碗蘑菇汤,现在又对着盘子里的烤洋葱和胡萝卜使劲。

而慕冯则相对矜持一些,手里轻轻捏着一块刚被咬了几口的苹果派,并不是怕再次被小满胜笑话,这儿的厨子不知是粗心还是有意往里面加了大量的糖,过分的甜度让她瞬间失去了食欲,若是澄泥皇堡的厨子是这般手艺,慕冯简直不敢想象他当晚的悲惨遭遇。

酒馆落在乔镇东边,还不至于最东,乔镇不管是酒馆也好,还是隔壁的旅馆也好,都没挂什么明显的招牌,三人花了好长时间寻找无果,后来和一个小胖子打听后才找到这。

当地人喜欢把酒馆叫做蓝屋,因为酒馆的老板娘总是喜欢穿一件蓝色的格纹长裙,那个自称铁匠铺学徒的小胖子刚刚这么和慕冯说。

他比自己还要低半头,胳膊看上去像巨大的蘑菇茎杆一样白净,一张宽大的白嫩脸皮紧紧兜住里面的肥肉,除了一身的汗液酸臭味儿以外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像是个铁匠学徒,估计他连最小的锻锤都抡不起,慕冯想。

他企图让三人请他一杯麦酒作为这重要信息的酬劳,慕冯看向潼恩,后者则摊了摊手,少年便丧气地离开了。

今天老板娘穿的是棕褐色的紧身系带长裙,这让慕冯开始怀疑那小胖子言语的真实性,或许他只是想从自己这儿骗走一杯麦酒。

老板娘站在柜台里面,手肘拄着和衣服一般颜色的木柜台面,手掌则托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左眼下方的泪痣更衬得她面庞白皙,她应有三十几岁,深棕色的齐耳卷发让她看上去还要年轻不少。

慕冯看她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她不自觉联想到了母亲,父亲说母亲也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发,自己从没见过母亲,或许自己只是想找些亲近的感觉吧。

吃饭时,老板娘当着众人的面抱怨自己昨天夜里丢了四只鸡,一只公鸡,三只母鸡,并且十分确信那三只母鸡会在今天产下至少五枚双黄蛋。她声称目击了偷盗者逃离的背影,是个瘦子,跑得飞快,从无奈的眉目中能看出她对于偷鸡贼肯定是无力追赶。

老板娘是个好人,在座的有两桌客人吃的正是免费餐——昨日剩下的面包和一碗寡淡的蘑菇汤。

听老板娘此言一出,店内的食客们便开始左顾右盼,纷纷摆出企图找出那个可恶偷鸡贼并就地碎尸万端的架势,但不巧今天在这吃饭的几乎都是些身材走了型的中年男人,除了小满胜和潼恩无一不大腹便便。

虽然气愤,但她嘴里并未吐出什么难听话,只是吐槽有些嘴馋的家伙总想着吃点好的但付不出哪怕半个铜子儿,便只能靠偷。

慕冯身上是有带钱币的,毕竟自己从来不缺这东西。但潼恩坚决要请这顿饭,他临走之前教会刚刚为圣教军开了薪水,教会还是很阔绰的,特别是潼恩这等中级圣教骑兵,足足有两百克因,足够高贵蒙彻一个三口之家两个月的生活支出。

潼恩罩袍前方的圣锤也引来不少人注目,高贵蒙彻圣教军在这儿可是个新鲜角色,那些目光大多无甚好感,因为他们中的多数在来到这之前便是从圣教军的虎口脱离。

光之神的爪牙在他们心里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这帮家伙除了暴力执法就是在广场焚烧被定罪的人,囚犯被钉在高高的木架上,脚下的火焰燃烧时不论是谁都会求饶,而一旦求饶则被认定有罪,总之被这帮白袍子圣教军抓住,八成便是命不长久了。

隔壁桌的两个中年汉子端着蘑菇汤吃的有声有色,昨日剩的干硬面包在他们嘴中铿铿作响,他们看上去是南方人,但不知来自哪个城堡或是农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他们不时向慕冯这边偷瞄,又似乎在私窃些难以入耳的词汇,慕冯向潼恩求助,后者递给二人一个无甚善意的眼神。

两汉子的目光转到潼恩身上,满含憎恨又带着蔑视,仿佛自己随便一刀就能噶了这臭虫的样子,再看看他身边,红毛的司屹人,“那副吃相,果然北方人都是蛮族!”本来两人之间低沉的对话声已然穿越空气飘到隔桌小满胜耳中。

“北方人不但能吃,斧头也耍得厉害呢!”小满胜转身回应一句。

“老板娘!老板娘!有人想在你的店里耍耍他的斧头!”其中一个汉子朝着柜台吆喝,他的同伴紧接着开始在酒馆内起哄。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慕冯怕极了,她只是想静静吃顿饭,就这么简单,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多亏老板娘适时用木杯敲打台面,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乔尔、哈恩,乖乖吃你们的免费午餐,也请不要打扰付钱吃饭的客人。”此言一出引来店内一阵哄笑。

“这两个家伙每日都会来蹭免费食物,差点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了。”他们背后有人小声议论着,最终二人只能面红耳赤地拍屁股走人。

慕冯见他俩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考瓦伊定然是受人指使。”小满胜表示十分确定老板娘说的那个偷鸡贼就是昨晚雷铎身边的孩子。

慕冯则不这么认为,他认为那个是用匕首的疤脸男才是偷鸡的真凶。

“我将这简单理解为你是在为老乡开脱罪行。”潼恩不紧不慢地取走盘子中最后一块洋葱放入嘴中,午饭也随即宣布结束。

慕冯支起手肘顶在潼恩的皮革护臂上,“你吃得可是比谁都香!”她俏皮地瞪了潼恩一眼,小满胜见状咯咯笑个不停。

潼恩付完饭钱后不知和老板娘聊什么,自打进了酒馆这家伙就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慕冯和小满胜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潼恩出来便询问慕冯下一步打算。

来这儿之前慕冯没做甚深入功课,她提议三人去冒险公会,如果教会的人说的是真的,三人可以在那寻一份生计,潼恩和小满胜可以领取探索邑涂的任务,奖励还算丰厚。

至于自己,她从小便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若能寻一份打杂的工作她也并不介意,毕竟自己做苹果派的手艺也不差,至少比蓝屋的厨子好多了。

“说到做苹果派,眼前便不是有一家最合适的吗?”潼恩紧忙接话。

慕冯发现不对劲,这家伙说话的样子明显是有备而来,莫不是和老板娘达成了什么交易?当然慕冯只是自己在心里想想,至少潼恩在自己心里始终是个靠得住的人。

三人简单商议后掉头回到蓝屋酒馆。

“哇,哇。”老板娘看着刚刚结账离开的三人再度进店,她故作吃惊,“我真愿称你们为贵客,虽然本店的食物可口,但我还真希望在厨房那可怜的伊弗能歇一会儿,今天的生意太好了。”

慕冯快步走到柜台之前,像老板娘一样的姿势和她对视,“果然,这的厨师名字也和他做的苹果派一样烂透了。”她并不介意老板娘下扬的嘴角和瞪大的双眼,“苹果派完全没有苹果的香气,吃到嘴里全是和沙子一样未融的糖,他估计是把卖糖的小贩打死了。”

“小姑娘,在这儿可要注意你的说话态度。”老板娘将目光转移至下方正在就餐的食客,随后又转移到潼恩和小满胜身上,这两个家伙并不作声。

“你们不是来吃饭的,本店经营多年还没有人敢砸我的招牌。”她将嘴贴在慕冯的耳边小声说道。

慕冯感觉到女人嘴里的热气在耳廓内一扫而过,自己也意识到言语不当瞬间红了脸。

老板娘话音刚落,后厨跑出一个肥墩墩的男人,没几根头发的头顶淌着几绺汗渍,藏在浓密黑胡子下的嘴一直咕哝个没完没了,“金,我的手被烫伤了,该死的炉门在我打开的时候掉了下来,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接,你知道的,我们有很多工具都该换了,我们之前约好的,我只负责烤东西但你没说我还要负责维修他们···”

慕冯嘴角一扬,趁势说道:“看来我们的厨子不光不会做苹果派,连烤炉用起来也十分费力呀!”

“好了,我宣布今天蓝屋的营业时间到此为止了。”伊弗并未听到慕冯的话,反而向店内的人们展示着他手心被灼出的火泡,像个在显摆自己战利品的战士。

他一转头才发现围在柜台前的三人,“你们三个没听到吗?如果想吃我做的好东西只能明天再来了,或许你们该尝尝我做的苹果派,那简直是邑涂一绝,但显然今天你们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已经全部卖完了。”说完便紧忙着脱下围裙,嘹亮的嗓音也瞬间变成一曲欢快的小调儿,提前下班的感觉再美妙不过,他顺手扯了扯被汗液浸透的黑色衬衣,但实际上并没扯动,大肚腩已经让衣服膨胀到最大限度了。

“金,你今天可真幸运。”潼恩直呼老板娘的名字,“慕冯可是个技艺考究的厨师,或许你可以让她终止店铺的停业。”

金听了潼恩的话,又仔细瞧了一脸自信的慕冯,眼中竟有些期待。

“手艺不能光听着不错,要食客们买单才行。”金拉下脸,试图给慕冯个下马威,随后她又爱恋地轻抚慕冯的手背,有些冰凉,那双手瘦而修长,生得一副不染人间烟火的样子。

一旁的伊弗似乎听到了些什么,腆着大肚子凑上前来想加入对话。但当他靠近时金和慕冯都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待伊弗悻悻离开,金方才将脸贴近慕冯耳边,“你要多少工钱?”

“一个月五十克因。”慕冯知道自己是狮子大开口。

“那你会做什么呢?伊弗在我这工作了两年,一个月也才拿到七十克因的工钱。”金试图还价。

“我会烤苹果派,然后···”然后慕冯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做什么了,光是会的这一个还是菲芮达皇后教过自己的,上次做还是两年前的事,那次很成功,父亲甚至在大臣们面前夸奖自己。

金饶有兴致地盯着瞬间涨红的小脸蛋儿,慕冯则将头转向身后求救,可惜身后的两个人一个负责帮他打开局面,另一个似乎只是来镇场子的。

她紧咬着下嘴唇,心想好歹那个不太合格的厨子还会烤鸡和烤蔬菜,没准那味道鲜美的菌汤也是他做的,顿时感觉自卑加身,于是只能悄悄地吐了一句:“我可以学。”

金好歹也见过世面,没有嘲笑也没有惊讶,仅是说了一句:“一个月三十克因,学的好的话,第二个月按你说的来。”

“好!”潼恩龇牙咧嘴想也没想就替公主答应了。

慕冯看向潼恩时,明显觉察这家伙故意避着自己眼睛。

“伊弗,你的假期要取消了,这是我们的见习小厨师,你的手坏了想必并不耽误嘴上的工作。”金将半条腿迈过门槛的伊弗叫了回来,后者的表情俨然像是屙屎到一半腚眼被人堵死的样子。

“哦,对了,你们二位能做些什么呢?勇敢的司屹人和公正的圣教军,掏厕所、铲鸡粪、倒泔水、劈柴、打水这些工作我也可以出一个不错的价钱。”金依旧用手拄着下巴,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

果然如慕冯所想,这二人拒绝了金的好意,慕冯有些失望,这意味着自己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需要独自面对陌生人了。不过想想也罢,他们都是习惯手握兵器的人,相对于蓝屋,冒险公会更是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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