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碰过还是没碰过呢?”雷铎跟上小满胜,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他猜这小子准没碰过,估计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
“没有,你满意了?”小满胜不堪其扰。
“正常正常!”雷铎嘴上安慰,可转头唾沫就从嘴里扑哧一下窜到空气中,面对怒视,他用大手将几乎咧到耳根的嘴角抚回正面。
这臭小子没一点情调,难怪摸不到姑娘,雷铎想,再看看他一副被冒犯的模样,想让我收收笑容?当然行,我用舌头一样可以嘲笑你,舌苔都行。
“可以结束了?”小满胜问。
“抱歉,但说句实话···”雷铎终于整理好情绪,“你比那些管不住自己裆下之物的人好多了,这类人不论是在南方和北方都被深恶痛绝,比如这位。”
雷铎将手跨过乌索的后颈,搭在另一边的肩膀上继续介绍:“一个强奸犯,啊,难以想象,若探险中情况紧急你一定是第一个被抛弃的人,若要杀了你才能活命,我会毫不犹豫亲自动手。”
乌索之前嘲笑小满胜的嘴角迅速收回,脸上瞬间全无笑意,“大块头,这个笑话可不好笑。”
“这根本就他妈不是个笑话。”
雷铎将手转向乌索背后的剑柄,然后铁剑出鞘,一抹鲜血腾跃空中,又随人头落地。等那头和身体最终都静止在恰当位置,他将剑掷于一边,从乌索身上扯下一块碎布,将溅在自己皮甲上的血擦了擦,这畜生连血都这么臭,我本该想到的。
“你做了什么?”
“他奸了考瓦伊,和我在一起的那孩子。”雷铎重复道:“那个男孩儿。”
无论如何这样的人都不该死得如此干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恩赐,这和自己原本的打算不一样,他应该跪在考瓦伊面前忏悔后再下地狱。
但雷铎怕那心软的孩子轻易放过他,于是便只能自己做侩子手。
汉子则仍感觉不解气,他拾起自己斧头时想在那家伙身上再来一下,顺便把那胯下的宝贝也割了,但雷铎不想让这家伙再脏了自己的手,便指着乌索骂了两句十分难听的话。
他身体躺在地上,一旁的头颅则朝向天空,还睁着眼,耳朵估计也好用,下地狱之前都别忘了今天的教训,最好变成厉鬼也别让他碰到。
雷铎知道自己在大部分人眼中是个“狠角色”,但这不代表自己喜欢以暴制暴,人们从善恶标准分明的地方来到邑涂,仍有少数人坚守底线。比如金,她看上去无疑像个好人,并不仅仅因为她长得漂亮;还有那副会长阿里高特,雷铎和他打过几个照面,他面色凶狠,看谁都宛如对视仇人,但邑涂人都对他尊敬有加,想必是个好人。
但更多的人都活在底线之下,比如乌索,还有更多和乌索类似的人。
正午,二人在红木林尽头一歇,接下来是一段接连起伏的秃山,上面覆些枯黄的野草,远远望去也看不见几棵像样的树。小满胜看了地图,靴底桥要在明天正午才能到达,今晚他们只能在某个秃山下寻一处庇护。
雷铎根本不关心两人最终到何处,什么时间抵达什么地方,从某个角度来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小满胜,爱去哪都行,最好在外面多逛几天,然后自己回去时考瓦伊能像原来一样就好。
但他知道考瓦伊这疤一辈子都揭不掉,任谁都揭不掉。
小满胜在路上询问了考瓦伊的情况,雷铎不大乐意谈及此事,但还是说了金收留了那可怜孩子,他本就不大爱说话,经历此事之后更成了个哑巴,金便让他做些用不到嘴巴的工作。
这样也好,没人会厌恶身边多出个安安静静的人,小满胜说慕冯也在蓝屋,她能替人疗伤,有一颗善心,没准能帮到考瓦伊。
雷铎对这姑娘没多深印象,他认为高贵蒙彻圣教会的教徒们都一个味儿,擅一口骗人之术,和他们供奉的光之神一样。
但想想那晚,姑娘能推开圣教军的手坚定站在自己面前,雷铎回忆当时细瞧了她,没露怯,估计有几分胆量。
可在邑涂,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漂亮女孩儿一般没什么好果子吃。
火生起来时,路途上的疲惫也挥之而去。
二人吃着粗干饼和熏肉干,小满胜连说这比工会食堂的伙食好多了。
雷铎不想打击这小子,自打到了乔镇,没哪天断了肉,若不是自不量力的青沿人和胖子鲍尔打自己主意,这好日子估计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这地儿靠着陡坡,正好挡住北方吹来的风,有人在此扎营过,不过石块和木枝搭起的遮蔽早就零散。
趁着天还未黑,两人明确分工,雷铎扛着长斧朝不远处的几棵枯树走去,小满胜则将散落在地的石块重新堆砌成矮墙,并从地上铲起带土枯草用于遮盖石头之间较大的缝隙。
夜风在两人头顶的坡上哀嚎,说也奇怪,这里距离乔镇不过一天路程,但两处仿佛不共享一个夜空,乔镇白日天空晦暗,夜晚则也被灰云挡住星光,而这里众多明星闪耀,月亮纹路清晰得就像画师刚用笔墨画上去的。
雷铎都不记得上次专心欣赏月亮是什么时候了,五月?好像之后也有,但五月那次是最难忘的一晚,桑娇偎在自己怀里,雷铎说她是整个司屹最漂亮的姑娘。
她举着雷铎的大手对天空指指点点,那星星根本数不完,还不算其中来回明灭变化的,但桑娇始终坚持。
至于最后数到多少,雷铎忘了,他心思根本没在天上。
黑狼嘴边的毛上挂着鲜红,刚刚一定是捕到了野兔或臭鼬,雷铎对黑狼的兴趣要高于它的主人。他将最粗的两块干木扔到火堆里时,溅起的火花飘向凝视黑暗的狼,那家伙被飞舞的火星追出好远,一直也没再回来。
“它叫什么名字?”雷铎认为小满胜知道他在问谁。
“铿铿。”司屹少年回答。
“哦。”雷铎不想对一条黑狼的名字做评价,那是它主人的权利,即使他觉得叫这名字的应该是一把榔头或一块石头。
至于自己曾经的伙伴,雷铎唤它“黎娜”,一个来自狼群的姑娘,它通体洁白,随时能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小满胜认为两人可以趁着饭后好好聊上一番,雷铎恰好也有兴致。
他告诉小满胜自己同样在这次战争中被遗弃在高贵蒙彻,他们的战舰从沸海北岸的鸭脚滩出发,直抵南岸东部鹰嘴角,目标是在联合部队占领州石城之后牵制住斧袔城向西的支援。
斥候探到斧袔城的骑兵率先向西进发,然后便是步兵和弓箭兵,他们的目标就是队伍最后机动缓慢且护卫人数不多的补给部队,北方队伍人数劣势,更多依靠游击偷袭这样的战术。
但事实上斧袔骑兵部队过了偏荫林后就绕向北方,与步兵弓兵和城内部队对温颂人形成合围。
当他们冲向补给队时才发现马车上装的全是干草,四面八方瞬间涌出的敌人将北方部队轻易击溃,他自己夺了一名骑兵的坐骑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逃生。
“战争和劫掠根本是两码事,我们在沸海和鱼骨河沿岸予取予求,因为平民的渔叉和镰刀对我们造不成伤害,但有准备的军队则不一样。”雷铎直勾勾盯着营火,跳动的火焰里仿佛又上演着那晚同胞们的哀嚎,还有将他们团团包围的战鼓和呐喊。
后来就是遇到了考瓦伊,雷铎从两名追杀他的斧袔城骑兵手中救下他时,那孩子早就被折磨去了半条性命。
两人夺了马匹,辗转于人迹罕至之处躲避追兵。在大熊密林的废弃狩猎小屋住了一阵子后,本打算向西加入北方联军主力,但从一名落在他手中的倒霉南方斥候口中得知联军已尽数撤退,二人便只能向邑涂来。
首先在邑涂结识了那个作为逃兵的疤脸青沿人艾伦,青沿人和南方人鲍尔勾结在一起,胖子甚至比青沿人还要奸诈,总是扮演着指挥官的角色教他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甚至偷到工会的仓库。
现在好了,两人已死,世上又少了两个混蛋。
小满胜同样和雷铎说明了自己的情况,雷铎听后则是满嘴羡慕,“一路有高贵蒙彻公主陪伴,有圣教军亲自护送,你倒像那个打了胜仗的人。”
雷铎没想到那姑娘竟是公主,又为了逃婚至此,高贵蒙彻的王可真不心疼自己女儿,南方人真是什么荒唐事儿都干得出来,拿女儿换士兵,皇室真是做得一手好买卖。
“我要是你,先杀了那个圣教军,然后和那姑娘生个孩子,摇身一变也成了高贵蒙彻皇室贵胄,哪里还用吃得这般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