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自娱自乐了一番，他慢步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慢步细逛。

要说这襄平城不愧是幽北的重镇，机协官营店的商品无论是从走质抑或是走量，都能称得上一句底蕴丰厚。可惜的是相比之下，陈玹这个初来此世的萌新，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看得上的买不起，买得起的用不上……

走走停停小半个小时，陈玹见到了很多这个世界比较独特的科技产物，对于他的视野算是一个不错的开阔。

先前的女店员一直在不远处跟随着他这位店里唯一的顾客，尽管他挑挑拣拣许久却没有购买的意思，对方也不恼，偶尔目光交错时，对方还会很自然地反馈一个温婉的微笑，这在保证了他的购物体验的同时，还让他心里有了一点小小的惭愧。

要不一会儿还是买点什么吧……陈玹有些无奈。

当两人走入店铺核心区域时，一阵夹杂着“芬芳之词”的急促键盘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别退游戏啊，一堆大师的，连我一个专业两段的新号都下不过吗？”

“有胆的不要跑，来决战到天亮，让我教教你‘垃圾’是怎么写的！”

“我要是垃圾，你们是不是连垃圾都不如？垃圾都不如的是什么，是不可回收的垃圾，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废弃物！”

……

好家伙，上一次听见这种仿佛DDOS程序攻击般无血无泪的对线，还是来自黄少。

出于好奇，陈玹顺着声音找去，只见墙角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冲着酷似电脑的设备疯狂输出着。那人一脸胡茬，披肩的长发放荡不羁，像极了行为艺术家的风格。

此时，老人家的指尖正飞速的在键盘上跃动着，手速之快一度让陈玹感觉自己看见了残影。

这是一个头发都已花白的老人应该拥有的手速吗？

陈玹缓步上前，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老人。

激烈的战况足足过了好几分钟，老人的手速方才渐渐慢了下来。

眼瞧得战斗落下帷幕，他探出脑壳，朝老人的屏幕上扫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

显示屏上的界面陈玹并不陌生，那布局和画风像极了前世流行于世纪初的各种网络对战大厅。方才老人应该是在通过游戏房间内的频道跟网友对线。

对方的界面上是一个酷似围棋棋盘的场景，虽然无论是底色还是线条都是一种被渲染成星光的“网游画风”，可是陈玹还是有一种浓浓的既视感。

下棋老头！他心中小小兴奋了一下。

身为资深游戏咖，对这种网游中的经典支线NPC套路再熟悉不过了。

作为一个堪比跳崖剑法的经典套路，这种情节下，往往隐藏很珍贵的机遇。

话说起来自己当初有没有设置类似的剧情来着……算了，不重要。

画面中的棋局与记忆中的围棋有所不同，每一枚棋子上方都有一个相同颜色的虚影，煞是威武。

只见老人与对手分执红蓝，群子星落，纠缠激烈，难舍难分。老人占据天元，棋路所过，一条大龙依稀可见；对手亦是不甘示弱，一路围追堵截，誓要将其绞杀当场。

一时间，棋局之上仿若沙场再现，金戈铁马杀伐峥嵘！

更令人惊叹的是，老人在处理棋局的同时，仍然有余力飞速打字“问候”对方，展开“亲切友好”的交谈。

陈玹站在一侧怔怔地看着老人将最后一名对手逼至绝境，发起投降。

不知道是不是老人火力太猛，把人家都喷服了，还是这个段位的玩家们自觉不是他的对手，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下一个人进入对战房间里来。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观战席上的ID越来越少，直到对战房间内除他自己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老人缓缓伸了个懒腰，一副孤独求败的模样，颇有些意犹未尽。

“小伙子，在边上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名堂了？”

忽然，老人偏过头来。

“你对演武棋感兴趣？”

“演武棋？”

陈玹小声重复了几遍这个不存在于记忆之中的新名词。

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第一印象，很像是前世网游公司为了圈钱设计的那种，需要抽卡养成的战棋类游戏，传统棋类游戏中很少有这种取名风格。

“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老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是的，以前没有接触过，感觉很有趣，没想到打扰了您的兴致。”

“没有。”老人摆了摆手，“能引起年轻人的兴趣，说明这东西还没有被时代所淘汰，我还挺欣慰的。”

他的余光隐晦地在陈玹胸前的徽章上点了一下，随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不是陈玹的精神力相关得到了强化，外加注意力正集中在对方身上，根本发现不了这一点。

身后的女导购快步上前，很是殷勤地向陈玹介绍起了这所谓演武棋的基本信息。

演武棋，全名演武侍灵棋，是先贤张衡张子坐下弟子，棋宗林阙林子在借鉴了先秦围棋形式的基础上，所创建棋种，目前由皇家演武棋司负责运营。

正如他所猜想，其中加入了抽卡养成的模式，这使得这款棋的竞技性不再那么纯粹。

一听说跟抽卡养成挂钩，陈玹已是没了大半兴趣。自己平时的资源用来提升机械系能力还不够呢，哪里来的前用在氪金抽卡上。

但想归想，说归说，直接贬低人家的兴趣爱好这得是什么样的情商才干得出来。

“确实有一种独特的奥妙，若日后有机会，小子一定要深入学习一番。”陈玹拱手道。

老人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询问陈玹到这里来的目的，自称或许能凭多年的经验帮他寻找一番。

“小子想要寻找一些资料，比如有什么武学修行的方式、派系以及辅助设备适合机械师。”陈玹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比较初级的。”

老人沉吟思索：“嗯……你是军械师，自然是对机械师配套的战斗技能有所需求，公孙瓒手上并没有合适的资源供你参考。”

陈玹笑了笑，没有接话。

对于这个世界的军方来说，补充机械师的主要途径来自于对自主培养，分为军校培养和军营培养两种方案。但不论培养方案采取的是哪一种，机械师认证的门槛摆在那里，能够达标的人大多已经是青年后期甚至中老年。

在此之前，他们都与普通军士一样，需要接受统一安排的各类训练。

对于这些人来说，当他们有朝一日获得认证成为真正的机械师时，先前所受训练积累下来的底蕴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并且很多都已经化为自己的基础素质。这也意味着他们不再需要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习，自然军方没有很多专门针对机械师的基础战斗训练体系。

而机械协会则不然，他们对于机械师的知识是成体系的。身为汉家对于机械师的直接管辖机关，整个帝国每年出现的所有天才都由他们组织训练，自然就经验与专业性来说要靠谱得多。

这是先前公孙康闲聊时告诉陈玹的，这也是他先前在军署没有开口问公孙瓒讨要，转而来到机协寻找的原因。

老人点点头，起身交代女销售员回到前台看店。女销售员有些失落，却也不敢开口，转身离开。

“跟我来。”老人说着，起身朝一扇间办公室走去，同时勾了勾手示意陈玹跟上。

拉开房门，依礼客人先入。陈玹下巴轻点，迈步而入，一抬头便看见墙上装裱着一幅巨大的题字：

天官点卯，婵光为局星作子；山人弄乐，王土作琴路为弦。——建宁二年赐建武将军苴

陈玹虎躯一震，这个年代能用“赐”这个词的人可不多啊。

在脑海中飞速翻阅年代大事表，很快，他便检索到了关键词“建宁二年”。

建宁是灵帝刘宏，也就是目前在位的这位皇帝的第一个年号。建宁二年即169年，距今已过去十三年多了。那一年最大的事应该是破羌将军段颎平定东羌。

落款中也提到了建武将军的名号，难道这位老人是当年的高级军官？

他转过头去，打量着正在关门的老人。对方虽然年迈，但依旧身姿挺拔，目光有神。

房门关上的瞬间，透过门缝，他忽然发现那位女销售还在注视着这边，发现他的目光后连忙躲闪开来。

老人对此显然也有所察觉。

“她很希望能让你进行一大笔消费。”他说道，“今年的行情不好，这关系到她能不能过个好年。”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陈玹摇摇头，“我一个新晋军械师，哪里有那么多资金可供消费。”

老人不置可否，邀请陈玹落座，自己则是坐在他侧前方的沙发上。

“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比较喜爱这些偏软的座椅，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坐不坐得惯。”

伸手在身后的几案上端起一个水壶，里面似乎一直温热着茶水，老人轻轻给陈玹斟了一杯。

陈玹小心接过，轻抿一口称赞好茶。

“不必客气，老夫不怎么懂茶，再好的茶叶像这般长时间温煮也失去了最佳的口感。”老人一笑，“自我介绍一下，老夫谢苴，早年曾在段太尉帐下任过参军，与令伯乃是同袍。”

“久仰谢伯父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气不凡。”陈玹忙起身行礼。

“你听过我的故事？”谢苴好奇道。

“您一看就很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