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剧痛传来,苏幕遮笑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他解脱了,这黑暗悲催的一生到此为止了。
“砰砰砰!”
绯红鲜血滴落,熔穿山崖,被死意缠绕的苏幕遮,在心脏停息一瞬后,又奇迹般恢复完好重新跳动。
并且在其身后,竟有一道万丈妖兽虚影凝聚成型,仰天咆哮。
响若雷动,妖气滔天,威压横压苍穹,天地黯淡失色。
那柄插于胸口的翠绿宝剑,凡穿胸沾血的部分尽化为铁水,归于废墟。
一柄剑,唤醒一头盖世凶兽。
南宫婧瑶赶忙扔掉手中半柄滚烫断剑,可惜一双纤纤玉手仍被灼烧得焦糊,美眸再无往日淡定。
面对如此诡异的一幕,老妪调转体内元气,拼命抵住威压上前,将南宫婧瑶护在身后,而后盯着虚影,万分震惊道:
“麕身、牛尾、狼额、马蹄,身披鳞甲,有五采,腹下黄,这是圣兽麒麟。”
鳞甲以龙为长,飞禽以凤凰为长,走兽以麒麟为长。
麒麟,那可是妖界至尊的存在。
“小姐,此人妖邪,既已结怨,不可留有后患。”老妪杀机显露,体内九大洞虚奔腾,掌中风刃暗结。
这老妪赫然便是踏入武道第四境,洞虚境九重的强者。
可就在出手之际,苏幕遮空洞双瞳泛起两道噬血红点,随之杀戮寒意自其身上漫延,席卷整个山崖。
心脏处,一滴狂血滴下,落入腰间破葫。
破葫沾染狂血发出一道闷哼低吟,然后金光大作,将妖兽虚影压回苏幕遮体内。
苏幕遮捂着胸口幽幽醒转,只见破葫迅速变大,将之驮起,缓缓升空,直冲云霄,化作流光朝远方遁去。
“我若不死,有生之年,必定登门拜宗。”
幽静的山崖伴着呼啸的寒风,回荡着苏幕遮掷地有声的诺言。
三人呆滞在原地,无奈目睹着他的离去。
南宫婧瑶心中隐隐不安,事到如今,只能故作洒脱,对着公羊相邦道:“废人罢了,你可愿入我太清宗?”
“太清宗?是什么地方?”
公羊相邦常年处于这偏僻的冰天雪地,哪知道什么太清宗。
不过,能死里逃生,又能傍上靠山,谁又会拒绝呢。
公羊相邦一怔,作揖道:“多些仙子救命之恩,我愿入太清宗。”
老妪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我们先处理山下妖兽,再入冬凛山脉寻找九命灵猫吧。”
雪霁冰境。
霜雪霭霭意,冰冻泱雕聚。
一望无垠的冰川之上,寒冰冻结川海,平辽如原。
有一老者身披灰色道袍,腰悬八咫镜,手中握着无线钓竿,盘坐在大鼋背上闭眼入定。
老者身材矮小,满脸褶皱,碧发玄瞳紫须,绿色皱皮,手掌似蜥蜴兽爪,背生蛇尾。
冰下黑色巨影游浮,翻动波涛滚滚。
道袍老者翩然一笑,正欲拉起钓竿,而后眯成丝线的沧桑双眼目视上方,陡然放下,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一只金翎秃鹫落下掀起飓风,抱拳单膝跪地:“启禀先知,有一异物连破我禁地外围三重禁制,此刻正朝此处飞来。”
道袍老者摆了摆手,玄瞳深邃似海,似乎可看穿前世今生,他蓦然回头,问道:“你可有心愿?”
金翎秃鹫一愣随之大喜,禀道:“族中长辈说我天资不凡,日后定是族中最为长寿者,我想请先知帮我算算寿数。”
道袍老者手掐指诀,少顷,轻笑道:“汝之寿数,整整三百又二十七年。”
“先知可是测算有误,今日我正好三百二十七岁。”金翎秃鹫惊疑,小心翼翼试探道。
“无错,汝的寿命到此为止。”道袍老者仙风道骨,捻须一笑。
说罢。
道袍老者握起钓竿一转,竿顶竟自行凭空生出白色丝线,然后将金翎秃鹫的颈脖缠住,高高钓起。
这时,老者座下大鼋张开巨口,将瞠目的金翎秃鹫一口吞掉。
道袍老者轻语:“一得一失,可谓之如常,此之为天道。”
寒蝉凄鸣,飞叶盘旋,晴空云烟袅袅,遣清风万里长。
云霄之上,有人类驾葫而行,翻山越岭,不知所向。
苏幕遮端坐在破葫上,摸着隐隐作痛的完好心脏,疑窦丛生,脑中思绪万千。
此刻的他,筋骨重塑,血肉锤炼,明显能察觉到比先前废体强悍百倍。
抗衡天雷的佛家万字符,心脏洞穿后的圣兽麒麟虚影,凌空飞行的破葫芦。
坠下悬崖的小白,生死未卜的父亲,以及父亲所留下的交代。
还有那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太清宗老妪和少女。
这一天,他经历的事太多,也太过离奇,此刻的他脑中被搅得如浆糊,一团乱麻。
就在苏幕遮神游之际,一根白色丝线凭空甩来,竟直接将破葫缠住,而后狠狠拽向冻结的冰川。
坠落之时,破葫自动缩小再次化为凡物,主动挂于苏幕遮腰间。
“莫非真是难逃一死?”
苏幕遮极速下降,心中已不抱生的希望,可当他将要接近地面之时,一股柔和的风将其托住,稳稳落下。
“若说老夫在此等汝,而且等了上千年,汝可相信?”
道袍老者盘膝而坐,甩竿侧望,一举一动契合自然,暗合天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苏幕遮侧耳倾听眉头一皱,心中自是不信,但嘴上仍恭维道:“前辈功参造化,修为通神,晚辈自是相信。”
“毕竟汝是这几千年来第一个能闯过禁制,活着到达此地的生灵。”
仔细打量着苏幕遮,道袍老者突然眉头一皱:“汝双眼有被献祭的痕迹,想必并非凡物,而是异瞳,否则天道也看不上。”
“献祭?”苏幕遮惑而不解。
他的眼睛不是药师他们为了防止他逃跑,才挖去的吗?
“汝之双瞳被人以献祭之法,献祭于天,为某人谋得气运。
日后哪怕有幸重获,若不杀了此人,汝仍会和异瞳存在一丝隔阂,无法完美契合。”
风雪飘摇,难掀道袍一角,音洪道韵藏,前尘往事皆可料,老者自顾道。
若这老者所说不假,那这人必属公羊相邦,毕竟公羊部落的人基本上都已葬身妖兽腹中。
难怪公羊相邦死到临头,仍有天外来客相救。
苏幕遮攥紧拳头,恶狠狠道:“我必杀这公羊相邦和南宫婧瑶。”
“嗷~”
与此同时,老者座下大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站起,引起一阵地动山摇,口吐恶臭,飓风横流。
苏幕遮一个站立不稳,跌倒趴在冰面之上,摸着逐渐开裂的冰面,他发现自己被一股强悍至极的杀意包裹。
“汝可不能吃他,他是主上的。”
道袍老者神形自若,伸出两指点在大鼋壳甲之上,玄光闪动,大鼋瞬间安静,重新匍匐,冰面裂缝也再度聚合。
老者会心一笑,摇头道:“他对汝心脏处的圣麒麟之心颇感兴趣,圣麒麟之心固然强悍,可惜,不可控。”
“原来这是圣麒麟之心。”
苏幕遮捂着胸口,他知道这道袍老者并未说谎,先前他被剑贯穿心脏,出现妖兽虚影的那一刻,便差点心魂失守,沦为杀戮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