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津天下历来有个传说。
剑津县城外,那两江汇聚之地,号曰双剑潭。第一任天官在此藏下两柄神剑:龙渊和太阿。
那两柄剑原本化作双龙,腾空而去,但是仍然留下许多机缘于此。包括这两柄剑的真身。
这两柄剑是没人敢动他的啦,但是他们旁边那些个边角料还是值得考虑一下的。至于边角料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
这么说罢,这是剑津天下几千年来第一次这样,听说是剑津天道在即将奔溃的情况下的一种自保手段。
衢州仙霞客栈,一众年轻俊彦在这里商讨事情。
“韩少侠,开关之后,如何安排?”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问道。
“赵官人。”那位韩少侠背着剑,朝着公子哥答道“自然是直接去双剑潭,事不宜迟。”
“听说设置了很多考验。”公子哥皱着眉头。
“不用害怕,都是些小鱼小虾罢了。”
此时一位老管家急匆匆地从外边跑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堆通关文牒:“报!!各位官人,通关文牒批下来了!”
刹那间,在场的人的眼神都炽热起来。
那位赵官人朝着剑津方向看去,看那一座座远山,心中只有豪情壮志。
“剑津天下......孤终于来了!!”
......
杨先生来到陈简家里,还有罗郎中也来了。这俩人一对上,便互相瞪着眼,空气中充斥着火药味。不过他们关注的点都在床上昏迷着的沈雨石。沈雨石呼吸微弱,但体内的气息总算没有紊乱,这是罗郎中花了大力气下猛药肃正其体内气机的成果。
“神光还是很弱。”罗郎中看了看沈雨石的眉心,摇了摇头“但她应该不会死。”
“神光很弱?”杨先生看着沈雨石,语气比较冷“那我借她一点。”
“别!”罗郎中直视杨先生“你也不看看你这剑津天下还有多少气运?”
“嗯?!”杨先生冷冷地看着罗郎中,罗郎中猛地缩了缩脖子,低声下气,不敢妄言。
“本官已经做好了决定,休要再议了!”
罗郎中什么话也不敢说,朝着杨先生作揖道:“是。”
随后,杨先生的脸开始有些病态,将剑津天道中的宏大气韵全部抽出来,刹那间,风雷大震,乌云密布,白日如血。整个剪辑天道的气运,直接被杨先生抽空掉了。陈简甚至有些怀疑,这沈雨石是否能承受如此庞大的气运。
飞禽走兽,奔走相告,鬼魅精怪,无不妄惊。远在衢州的赵官人看到这一幕,恐怕是眼珠子都要惊得掉下来。面前这什么一幕啊?天雷在天上若银蛇般奔走,瓢泼大雨带着思思寒气落下来,虽然死的很快,但是雨的残骸依然影响着剑津天下的风水脉络。乌鸦一群群朝着关外飞,野兽一群群朝着关外跑,这天穹之顶,像是蛋壳碎裂一般,裂开一个长达三百里的大缝,所有剑津天下外的气息全部涌进来,对这残破不堪的剑津天下大肆破坏。
这一切,仅仅是杨先生的一句话而已。
“我靠!!”平章司内,叶子隐和众阁员在政事堂议事,忽然大声拍了桌子“剑津天下裂了!!!”
政事堂内立刻哗然,议论纷纷,都要行动去修复这些东西。
“渠敬!”叶子隐盯着他。
“下官在。”
“你去三山州,开坛运行第一个气机大阵。”
“下官领命!”渠敬朝着叶子隐作揖道,随后当场消失了,留下满堂尘风。
“袁祯!”袁祯是剑津天下的礼部尚书,理应承受此责任。
“下官在!”
“你去建州,运转第二个气机大阵!”
袁祯朝着叶子隐作揖道:“下官领命!”随后,在现场开了道门,大步走进去。
“真义全!”叶子隐点名剑津天下的权知山水司。
“属下在!”
“你去地灵悬浮行殿,开坛运行坤灵大阵。
“下官领命!”
“剩下所有人,去城外双剑潭畔,严阵以待!!我亲自找杨时问罪!!”
“是!”所有人全部起身,而叶子隐一脚腾空,身周剑气激荡,好似千钧重担压在众人脊梁骨上,政事堂里烟尘扬起,随后政事堂的穹顶直接开了一个大洞。
众人此时见到了这番壮观景象:风云为其让路,一条淡淡的金龙护在其身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为其护法。
叶子隐并指朝着空中画了一条横杠,随后一条金丝线被画出来,并朝着龙池乡横推过去。原本只有一乍长,过了五息时间,此金丝线伸长到百丈。刹那间,风云涌动,气机狂暴,那道金丝线剑气激荡,携云带雨,压迫感拉满。从地上看,那道金丝线直接横跨了南北两天极,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甚至天空又被撕了一道口子。
此时陈简家里,那沈雨石的眉心发出了微微的火光,这是气机转运所致。至于杨先生,则自信的看了看她,呢喃道:“果然是我的徒孙,还真是......状若天神呢!”
随后,杨先生一步跨了出去。
并不是身形迎风暴涨,而是冷冷的看着远道而来的金丝线。最后这道金丝线被极致缩小,缩成一道极尽狂暴凛冽的飞剑。
杨先生朝着天那边赶忙解释道:“喂,我可不是故意的啊!!”
“谁他娘管你,你既然让这剑津天下天道崩塌,就要承担责任。就算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又如何?反正有人要来制裁你。”叶子隐雷霆震怒,那道极富气场的嗓音激荡而来,带起风中尘埃。
随后杨先生基本无视了这道剑光,直接在剑光面前操作。他用手指在其眉心虚掐一番,然后并指将指尖金光撒出去。
刹那间,天朗气清。所有的乌云都散去了,风雷直接归于平静。叶子隐很奇怪,但还是原地让剑光瞬爆。反正威力再大,好像也影响不到杨先生。
只是这个时候,杨先生的身影,直接虚幻起来,好像只能看到一个影子。
陈简看着天上飘荡的杨先生,有些恍惚。
“叶子隐,过两天我要出差一趟,你帮忙把大阵看好。”杨先生那并不是很有气势的身影随着风儿飘去,叶子隐甚至不知道杨先生卖的什么药。
“我靠,第一次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叶子隐瞪大了眼睛,隔着两百里看着杨先生的虚影。
随后,杨先生便消失在风中,一点影子不见。只是叶子隐依然在原地细细思考着。过了五息时间,叶子隐左手握拳敲右掌:“行了,所有人回去吧,事情解决了。”
......
陈简看着悠悠醒来的沈雨石,满脸恍惚。只是沈雨石自己也蒙蒙的,怎么会跑到这破地方来。这个时候,她眉心里的光亮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没爬起床,而是看到一旁的陈简。陈简此时也愣愣的,眉目中闪过一阵混沌。看见沈雨石醒来,陈简只是机械式地回答道:“你醒啦。”
沈雨石点了点头,竟无言相对。
先是自己被人追杀到龙池乡,随后找到陈简,随后就是现在了。
“陈简......”沈雨石先打破了这番尴尬。
“嗯?”
“我这是在哪?”
“我家!”陈简抽动着嘴,一脸没好气道“你搁我家睡了两天。”
“是吗?”沈雨石一指按着下嘴唇,有些吃惊。
“反正就是安心养伤就是,先不要插手其中的任何事情,”忽然陈简有些急,想要转身出去,“有事情我来找你,没事情就没事情了。”
他出过门,只见虚幻的杨先生站在那里。陈简急忙离开这件事,说是杨先生操控的,其实不像是;但从一刻钟前,可能就是了。
杨先生看着陈简,心中那股激荡劲儿久久喷薄不出来,只能嘴角抽抽,一副受尽委屈无处诉说的模样。只是陈简上次看见杨先生这模样,还是上次。
倒是陈简先打破了这寂静:“杨先生?”
杨先生咽了咽口水,扭了扭脖子,一个虚幻的影子竟然能发出真实的声音。忽然,杨先生开始慈祥地笑起来,笑得很灿烂:“陈简啊!我可以告诉你......”言罢,却说不下去了,忽然哽咽起来,就是半天不见眼泪......
陈简快看呆了,没想到一向严肃刻板的杨先生,竟会有如此儿女情长。只见杨先生的头细细地摇着,像是摇头,又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出口的样子。
此时杨先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他在那儿徘徊了许久,彷徨了许久,活了八十几年还那么彷徨,这像话吗?!他还记得第一次如此般难过迷茫,还是在程家老大去世的时候......此时的他,想哭又那么想笑,不知该笑什么,不知该哭什么。只见杨先生弯腰,抓了一把土。结果这把土两下就被风吹的流散殆尽。杨先生望着手里那抔土,想要攥紧,又想要放飞,只能随它去罢。
叶子隐在远处看的,一脸感慨,他大致是看清楚那位杨先生想做什么了。
只见杨先生将空空荡荡的手拍到一脸懵的陈简的手心里,放开的时候,只是一副官印。
杨先生一番动作后,一只手搭着陈简,无奈笑笑:“我杨时活了八十几年,自认为看尽了天下所有道理,结果却看不尽一个小小的学生,连应该做的事也没有做好。”
陈简自起无言可对,只好认真听着杨先生倾诉。
杨先生摇了摇头,喟然叹曰:“不过现在嘞,我大概也将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勉强做好了,就是我杨时,替全天下埋下了一颗种子。”
“什么种子?”
“随便什么种子。”杨先生如沐春风“哪怕是孽种。”
陈简没有意识到什么,说了一句:“明白了。”
此时陈简和杨时,就像一对忘年交。
“如果你能早生个六十岁,或者我能晚生个六十岁,那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杨时笑道。
陈简眼神恍惚,看着杨时,只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久违的朝气,但更像是太阳即将落山时的回光返照。
杨时在风中招了招手,笑道:“我走了,保重。”
陈简大概晓得了,杨先生走不了,他在这个时候,化作了剑津天下的花鸟鱼虫,山川河流,化作了泥石水木,化作了热情和冷漠,七情和六欲,化作了一切。
杨时在风中消失了。
陈简只觉得少了点什么,心口一酸,嘴角也开始抽起来,眼睛里噙着泪,可就是很争气地没掉下来。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受就是。
此时,叶子隐幽幽地从远处走来,他此时也很不是滋味。这个和他有着大道之争的杨官家,却必须要替着整座剑津天下受苦受难,这可值得?留着力气对付自己不好吗?
陈简走到龙池乡村口,坐到一块田垄上,叶子隐亦随之。
陈简看着身旁穿着紫色官袍,长幞头官帽的陌生人,客气着问:“你是?”
“叶先,算杨时的半个挚友。”叶子隐爽然回答道,叶先是叶子隐的本名。
“嗯。”陈简看着叶子隐“你是来......”
“没什么,跟你讲点事情,顺带送送杨时。”叶子隐笑道。只是有些勉强。
“哦。”陈简吱了一声,“什么事情?”
“你手上这个印子。”叶子隐看着他“天官宝印。”
陈简看着手上素白玉色,绛色流苏的玉印,在这上面陈简看不出什么异样,连点流光宝气的样貌都没有。他看着印低,没有刻字。
“这......”陈简看着叶子隐“叶先啊,这印......”
“这个印的气机就在印底。”叶子隐解释道“这要你来催动,我只是个小官,催动不得,但是平时最好不要催动它。”
“嗯......这个有什么用啊?”陈简问。
“天官宝印,你说有什么用?”
“好吧。”陈简承认自己有些傻了。
“那......还有什么是吗?”陈简问
“你既然得了这方玉印,那就要做好当天官的准备。因为你拿到了玉印就相当于你成了钦定的下一任天官,任何人无法改变。”
“啊?!”
我成天官啦?!陈简就这样想,眼睛里只剩惊诧,甚至还有些欣喜。
“不要高兴太早。”叶子隐反复看透了陈简内心的想法,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天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倒像是一颗烫手山芋。既然他杨时愿意将权力移交给你,那你就要背负天官的责任,明白吗?”
“嗯!”陈简用力点了点头,就这样看着叶子隐。
“其实这个天官还有一顶官帽,应该在杨时的公事房,你到时候去找找就是。至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早点前去双剑潭,去获得那里所有气机的认可。”
“嗯......怎么做?”
“过去一趟,他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明白吗?”
“明白。”
叶子隐笑着看向几百里外的仙霞关,看见了一群人在那里排排走,叶子隐只觉得一阵嗤笑。
“那个时候,估计这双剑潭,会有很多人。”叶子隐捋着胡子笑道“那我就教给你一个法门,你照做就行了,好提升一下竞争力。”
“嗯?”陈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叶子隐一只手指按住了额头,此时陈简就像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这个时候好像陈简掉进了完全真空的地方,和上次一样,甚至没有所谓的“没有”
只是全天下,一种混沌。
此时,叶子隐的人像从混沌中缓缓出现,这次不一样,这次他是以道士的形象出现的。
“不用惊讶,我原本信道,在洞宫山当道士罢了。”
“哦。”陈简低下头去“那你这法门,到底是啥?”
“没什么。”叶子隐笑道“天地之本为道也。万物之本亦为道也。”
“这……这怎么跟我家先生讲的不一样?”陈简问。
“一样的。”叶子隐笑笑“你家先生崇奉理学,讲究的东西和道家某些观点差不多。”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叶子隐稍微抬了抬头:“当然是教教你一剑斩破这混沌囹圄,分开这天朗气清。”
“啊?……”陈简瞪大了眼睛。
“杨时教了你‘理’运行的机制,而我可能要教教你如何运行。比方说……”
于是乎,一道金光贯穿整个虚空,刹那间,阴阳相隔。
陈简长在阴极上,头顶上是阳极。
“这便是道剑。”叶子隐道“不过总纲交给你了,接下来要看你怎么用了。”
陈简谦恭说道:“是。”
于是乎,陈简又被强制送出这番临时开辟的小天地。
其实叶子隐对陈简,根本一字未提这所谓“道剑”的总纲法门,只是对陈简稍加展示了如何运作,陈简能悟进去多少,全看陈简和叶子隐是不是同道中人,没错,悟性什么的还是占其次。
陈简看着面前的叶子隐,只觉得云遮雾绕。
叶子隐虽说是友情提供了这番机缘,却不是无偿帮助,他在陈简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就跟陈简说:“好了,陈简,你能整会多少,就看你和我有没有缘。反正到了双剑潭,见到了龙渊太阿本尊,你向他们询问:他们自己遵循的道是什么。反正你是钦定下一任天官,他们不会不告诉你的,他们跟你说什么,请你跟我说什么,毕竟......有些事情我得自己去追寻。”
陈简问:“那......之前那些天官都没去问吗?”
“不,”叶子隐道“问都有问,但都消失在历史痕迹里了,要么是天道替他们保密,要么是......要么是被胁迫地销毁了证据。”
“谁还能胁迫天官啊?!”陈简一脸惊讶道。
“多了去喽!”叶子隐一脸轻视“莫说我们这些相公,就是那各方势力,各方因果,都能让他们身陷囹圄。”
“哦!”看来这天官当得......还真是烫手。
“之前我在任的时候,每一任天官都得找我说明龙渊太阿他们自己的大道,这是个规矩,但......都没问出来,因为这几十年的天官,都是‘官派生’。”
“什么是‘官派生’啊?”
“之前,天官分为道派,儒派,法派和工派(墨派),那龙渊太阿双剑,对于这些派系的天官,基本上来者不拒,但是自我先生卸任后,就出现了赵官家下派到剑津天下当天官的‘官派’,于是乎,这些人就被称作为‘官派生’。因为杨时也和赵官家有着因果缠绕,所以也算是官派生。但是杨时算是最为例外的一个。”
“杨先生他...”
“虽然他也算‘官派生’之一,但大家都知道他杨时命运多舛,发觉此人就算掌握了这些东西,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于是杨时就很顺理成章地问出来了。”
“他们觉得杨先生很弱?”
“可以这么理解。”叶子隐道“但是他们貌似看错了,以自己肉身消灭为代价换取气机和精神长存,这种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随后,叶子隐又补充道“但是杨时比这更高级一点:就是他用这些代价,换取对于剑津天下的绝对控制权......在他堕入神魂破碎的深渊之前。”
陈简点了点头。只是低声沉唔一番。
“问出来什么?”陈简问。
叶子隐回答道:“这你就不要打听了,没有意义。”
陈简貌似还想讲什么,但是却欲言又止,而这位叶相公公事繁忙,无法多多作陪,只好先走。
“那群学生的学业,自然会有人来接管,你不用担心。”叶子隐道“至于你,该飞就飞,该爬就爬,一切依你自己,守心即可......”话音未落,叶子隐也跟着消失了。
陈简静静地看着叶子隐消失的方向,稍稍握紧了拳头。
......
陈简去了一趟学塾,去了一趟先生的公事房,看到了那顶静静摆在案桌上的乌纱帽。旁边有一只小楷狼毫,一方缁砚,一根御赐的桐油徽墨,还有另一方玉印。那方玉印的名字,陈简不知道,但是和陈简手上这方玉印不一样的是,那方玉印上刻着四个大篆:镇坛禁开。四个大字单独分开,不是一个词语。
不过陈简除了那顶乌纱帽外,其他都不敢乱动。尤其是那另外一方玉印。
他轻轻捧起了那顶乌纱帽,长长的幞头显得其清正,稍稍有点沉。陈简缓缓将其戴在头上,忽然,陈简感受到了千钧重担,几乎要将其脊梁压弯。
陈简险些脱力,一身子趴在地上,但是陈简还是吃力地直起腰来。
忽然间,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这道裂痕缓缓扩大,直到公事房门口才停下来。他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陈简五息之后,陈简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陈简的丹田,濒临碎裂......
才那么几下就要碎了?!
算了。
......
陈简满脸疲惫地回到家里,一脸吃惊地看着能够下地的沈雨石。这沈雨石忒厉害,白天重伤晚上好,这种异类,陈简没见过。
“感觉如何?”
“还好。”沈雨石冷冰冰地说。
陈简一阵吃瘪。他是在不知道该如何克服这位......辣妹子。
“诶。”陈简有些愧疚,要不是几年前陈简对其“出言不逊”,否则两者关系也不可能会变得那么差......也不叫差罢,至少在她重伤的时候想寻求陈简的帮助,那就没问题了。
“你在这上面,过得如何?”倒是这沈雨石先开口了。
“还不错,有肉吃。”陈简答道。
谁知这沈雨石听见陈简如此,嗤笑道:“切,有肉吃就叫还不错?!”
“那自然是比不上你这位沈家大小姐,每日两餐大鱼大肉,随便出去都要穿金戴银的,你看,你比我富有得多。”陈简反唇相讥。
“陈简......!”那位沈雨石一时语塞,吐不出半个字,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这可把陈简笑的...
“姓沈的你注意,你现在在跟谁说话,我为了你能醒来可谓是耗尽了千辛万苦,你也不对你这位救命恩人放尊重点?!”陈简像是居高临下,又像是底气不足。
“嘿?!你个小王八蛋!我被你说笑的时候也没见你道个歉,后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跟我算账?”
陈简瞬间软了下来,像是烂掉的蔬果一样。陈简气的牙痒痒,却找不到口实来数落他。
“诶?”那沈雨石好像是注意到了陈简手上捧着的官帽“这顶乌纱帽......哪来的?”
“我先生的!”陈简道“但它临时是我的。”
“哦!”沈雨石的脸色貌似在说: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顶乌纱帽嘛!
“你这伤,啥时候会好?”陈简明知故问,虽然罗郎中给的说法是差不多一个来月,但是这剑津天下所有气运全部转到这小娘子身上,还给罗郎中开了一下筋脉,明天不会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哪里知道,得问你自己。”沈雨石并不知道。
“好罢。”陈简无语凝噎,便叹了一口气道“有件事跟你讲一下。”
“说。”
“我先生的意思,你从今往后,便是我的学生。”陈简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
“你什么意思?让我去认你这个八个字认不全两个字的泥腿子当先生?!”沈雨石怒了,她想不到会如此。
“这是在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陈简那口浩然气差点就要喷薄而出,甚至沈雨石感受到了一丝丝威压。
沈雨石和陈简同为三境,但沈雨石的天赋要比陈简高。但是沈雨石却能感受到来自于陈简的威压,虽然沈雨石受伤了,但这也不合常理。
沈雨石瞪大了眼睛,我焯啥时候陈简敢这么跟她沈家大小姐说话了,这不造反呢嘛?!
“喂!把语气放尊重点!!!”沈雨石不甘示弱,也释放出了来自于自己的气机,两道气机在空中甚至能擦出火花。
陈简立马服软了,跟这种大小姐随便乱讲话,玩不得,玩不得:“诶诶诶,我错了还不行吗?”
“切,没骨头!!”
待到太阳重新爬起来,东边亮起鱼肚白,却又是一道崭新的气息。只是陈简他觉得,这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露水,都带着杨先生的气息。草长莺飞,万物生发,好一副早春!
陈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口气里,不太一样,却很熟悉。陈简向东行,迎着被云雾遮着的朝阳,沿着南邵官道,前去西镛县。
西镛县陈简比较熟,隔三差五前去县城购物。但是县城里的铁匠铺陈简却不太熟。因为自打陈简上来读书之后,便没有动用过刀兵。县城距离龙池乡有差不多五十里,确实如罗郎中所说,要翻过五座山,八条涧水。这路虽然是官道,却也比较泥泞,这里下了几个晚上的雨,这儿的泥水能没过脚。陈简绑着裤腿,一颠一跛地走着,及其吃力,谅是有点修为也经不住如此累。
陈简所在的修为令其很尴尬,能跳得高,却不能飞,能跑得快,却不能跑的非常快,能走得远,却不能走得非常远,在这种泥泞的地面上,能走完这五十里,而不怎么喘气,还算可以的了。
走了一个早上,日居中天,却还是云遮雾绕,没有半点干燥气息。陈简才走到了一座破庙。这座破庙年久失修,瓦片早已剥落殆尽,而这白色的石灰墙壁也沾满了尘土,东边缺个口,西边破个洞。至于撑住那座破庙的柱子,也被白蚁啮噬得朽烂不堪,仿佛风一吹便要倒下。
这座破庙有个名字,叫做泥石庵。
陈简眼看着累了,便走进去歇歇脚。
这座破庙比想象中要潮湿,基本上每一点空气里都充斥着水珠,袖子一挥,便湿透了。这里人比较穷,用不起什么金身,这些供奉的土地神仙是用泥塑的,却被风化得摇摇欲坠了。原本这里有许多香客,还有一点和尚和庙祝,但因为几十年前的饥荒,没有人来上香了,渐渐地,庙祝也不管这件事。直到最后这土地被剑津山水司打成偏神,便再也不起作用。
陈简环顾了一圈,看到了一根绑在梁上的绳子,顿时汗毛炸起,冷汗直流。
此时风一吹,陈简浑身都打着颤,丝毫不知该如何做。
有人在这里上吊了?!
只见地上有块朽烂的衣物,至于尸身,恐怕早已经被人抬下去埋葬了。
此时,庙里阴风阵阵,恰逢雨天,阴寒更甚。
陈简再朝着四周瞥了一眼,只见外边有一只狐狸,正冲着陈简嗷嗷叫......
陈简看见那抹绿色的眼光,便伸手朝腰间摸了摸,随后失望地垂下手。那只狐狸确实以一种捕猎的眼光看着陈简,却始终不出手。
陈简看了看身后的身子,伸出手来猛地一扯,啪叽一声掉下来。他稍微紧了紧这根绳子,便看到狐狸猛地扑了过来。
“我焯!”陈简呼地一转身,那只狐狸顺着陈简的身侧飞了过去,自然是扑了个空。
陈简见状,想要冲上去给它一鞭子,但是狐狸猛地掉过头,四肢乏力朝着陈简呼过来。陈简觉得可能躲不掉了,便稍稍凝聚一些浩然气,顺着绳子流下,只见这根绳子散发着金光,照亮了一点点地方。
不过狐狸却被吓得不轻,趴在地上低鸣。
不过陈简胸中的浩然气没有多少,更多的还是自己身上修来的气机。陈简趁着这点时间冲上前去朝着狐狸便是一鞭子。狐狸一下动不了,便被抽地直接昏死在哪里。不过陈简感觉到,这四周,空气更凉了点。
陈简皱了皱眉头,顿时感觉到耳边一阵凉气,响起一道声音:“臭小子,想打我,去死吧!!!”
那道声音断断续续的,阴气极重。陈简朝着这道声音的来源,便是一鞭子抽去。那道冷风一阵激荡,朝着陈简的眉心就要轰来,却被眉心处预留的浩然气屏退。
只是浩然气是有限的。
他只好在心口默默地观想那口诀
正心,诚意,教化,知觉,正气。
观想完后,只觉胸口一阵暖流涌过。
陈简再次面目冷漠地看向那方冷气。他知道,这玩意......肯定是鬼魂,而不是什么偏神。
这里的偏神早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但是这也提供了天然的鬼魂炼养场所。
那个人明显怨气不小。
“还我命来!!!”那道及其嘶哑,断断续续地声音响起,陈简手中的绳子紧紧地握着。
只见那阴风猛地呼到陈简脸上,陈简才出手鞭打那只鬼。但是那只鬼反映够快,竟然两下便呼到了陈简的身后。陈简也不打算转过身了,而是一道后空翻。
也不知是陈简踩到了什么,瞬间引得了四周所有鬼魂齐齐出动,全部聚集在这里。
天知道这里到底吊杀了多少人。
三道阴风像是刀片一般割过来,直接将压力给到陈简身上。陈简也不甘示弱,以绳作剑,浩然气辅之,向前横扫,打出一片天地宽。
但在这个时候,又有四道阴风刮来,陈简朝着空隙一道空翻过去,再次给了稍许冒着黑气的阴风一鞭子。
这个时候陈简貌似忘了袖子里还有一道天官宝印。只要那道宝印掏出来,便是正神也要让出三分道。
那些阴魂看见陈简,就像是看见猎物一般,不要命的向前冲,只是陈简分辨不出来,哪道阴魂是寄居在狐狸身体里的阴魂。
此时,山雨欲来。天阴沉沉的。
陈简翻阅过一些书,上面写着:
“三山州有农人,于日落所归,夜有雨,遂不行。寻至破庵,于其中休憩。但其中阴风大作,农人惧之,急走,至其家。经十日,农人父暴卒,母亦病,终日呓语。其妻忽坠崖,遂死。有一子,十年而子穷死,为人惜也!”
这段话出自己写的《仙踪志怪》,反正说的就是这个农户很惨就是了。
这就差不多说明了,这些鬼会给人带来因果缠身,若不怯其禳灾,便会遭受报应。这报应全看功德深浅,或是道行深浅。
这并不是陈简总结的,而是杨先生看着总结的。
所以这也断绝了陈简想要跑出去而躲避阴魂的目的。
陈简也不打算这么做,他甩了一鞭子,顿时陈简身周一丈内,天朗气清。
他打算试试看那位叶先的手法,就是
道剑!
陈简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口诀,只想分出一片天朗气清而已。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谈。
他稍微扯了扯手中的鞭子,看着这些排排站的阴魂,将刚刚聚起来一点的浩然气,和本身丹田里的气机,结合起来,全部传到手中的鞭子上。
那些鬼魂看着这跟鞭子,丝毫不敢动,却特别想冲上去将陈简分了。
陈简跳起来,侧着翻着跟斗,手中的鞭子随着陈简的转动而转动,须臾,陈简猛地将这条鞭子打向地面。
“砰!!”
尘土瞬间飞扬起来,一道鞭痕赤喇喇地出现在地上,像是沟壑,像是深渊。
刹那间,这些怨气冲天的鬼魂,便被送上了天际,四周的视野顿时分明,陈简呵出一口浊气,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没办法,刚刚那道操作,消耗实在太大了。
那些木头梁柱划过了一道裂痕,一些附着在上面的污尘掉落下来。
随着第一根柱子错位,其他柱子跟着倒塌,这座破庙上的瓦片也一块块掉下来,陈简顾不上休息了,拔起腿来就跑。只不过一块瓦砾砸到陈简脑袋上,再一个趔趄摔到破庙外。
“轰!!!”破庙彻底塌了下来,那些碎片砸到陈简身边,陈简不顾晕乎了,爬起来就跑。
他躲着那些砸下来的碎片,只不过衣服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直到彻底离开了这座破庙,陈简才趴下腰,两手撑着膝盖喘气。
“好险!”
陈简身上所有的气机全部用完了。只是一阵寒风吹过,陈简又跳了起来。
陈简感受到了一道阴风,不过这道阴风却不敢攻击陈简,在哪里瑟瑟发抖。
虽然陈简看不到阴魂,但是陈简却能感受得到那些鬼魅的存在。
那道阴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钻到陈简袖子里。陈简吓了一跳,赶忙朝着袖子里摸去,只是碰到了那方玉印,没别的了。
陈简这才想起来,原来他身上有方天官宝印。
但也好,陈简总算是试了一下那道剑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