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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旭在世俗之中的身份很尊贵,是雾海诸国的王族之一,按理来说,以他在世俗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佘山石庙上,世间的各大教派也不太喜欢吸纳这些王族的弟子,因为很容易卷入到世俗之间的权力斗争之中。

幸好,雾海诸国远在海外,这才让佘山石庙对自己网开一面,毕竟那地方太远了,佘山石庙想卷都卷不进去。

雾海诸国的诞生其实很有意思,也很意外。远离赤县神州的南部海域之外,还有一处雾海诸岛,曾经此地是由一群名叫赤方的土著人统治。震旦帝国时期,这些海外岛屿被帝国所征服,随即大量的移民涌入了群岛之中,建立了属于震旦的州镇,定名为边海州。

而后到了“神州陆沉”的劫难的时候,远在海外的边海州便和震旦帝国断绝了联系。负责镇守边疆的钱、鹤、陈、柳、白,五位镇边将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边海州的州君,五个人随后歃血为盟,宣布在海外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

这就是雾海诸国的由来,历史的教训一次次证明了,当中央失控之后,手握重兵的边将就不会剩下多少忠诚了。

而钱旭之所以会从遥远的雾海诸国来到佘山石庙,则是因为他是宫廷斗争之中的牺牲品!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权力的游戏,而在雾海的王族之间的权力更迭之中,必然会有一些人会失去自己的位子。但有意思的是……由于彼此之间大量联姻,雾海的王族之间大多沾亲带故,这让他们之间的权力斗争天然带上了一丝妥协性。而以往的经验教训也证明了,给失败者留下一条后路也是有好处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会不会是权力斗争之中的下一个失败者。

一百来年的历史之中,大家便在内斗之中保持了一些特有的默契,那就是……可以赶尽但绝不可以杀绝!

雾海诸国的权力斗争虽然是激烈的,但却并不算残酷,毕竟弑亲是一种受人鄙夷的行为。内部斗争的失败者依旧可以保留大部分财产和性命,而为了防止失败方卷土重来,落败的家族的后代会被要求发下誓言不再继承领地和权力,然后被迫加入到某个教派之中。

钱旭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哪怕他的家族在权力斗争之中落败,他也依旧可以继承家族的大量财富,以及一些不太重要的固定资产,但必须宣布放弃封藩的所有权,以及必须立刻前往某个教派之中,宣布从此之后侍奉在神祇的左右,不会继承世俗的权力和冠冕。

在赤县神州,加入到某个神祇的教派之中,便意味着从此与世俗的权力分割,这就像是一个安全声明。

九岁那年,自己被送入到了佘山石庙里,从那一天开始,雾海对自己就是一个遥远的名词了。他的全部财产都被打包带来了赤县神州,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买成了周边的土地。临别之际,负责带自己来到佘山石庙的那位远房族叔暗示自己,有生之年最好不要回雾海了。

所以钱旭说的没有错,从他抵达佘山石庙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天边,初冬的晨曦化为一道金色的长线从地平线上跃起,淡淡的暖意扫过山峰上的祭台,众人睁开眼睛,以虔诚的姿态迎接晨曦升起,所有人都起身,让阳光沐浴自己的身体。

淡金色的雪花飘洒进人群之中,所有人沐浴在晨光之中,低声的诵读着昊盛的经文,随后按照原来的位置依次走下山去。

眨眼之间,已经入冬了啊。雪花洒落在钱旭的脸颊和头发上,随即便在灼热的呼吸之中化为了雪水,流进他的衣服里,但他依旧不觉得有一丝寒冷,当冰冷的雪水流过皮肤时,反而有些许畅快的感觉。

“又是一年雪寒时啊。”钱旭擦了擦脸,重新混入了下山的人流之中。

……

舍山石庙,文楼。

二楼的一间静室内,钱旭在无数的典籍之中来来回回的翻找,但却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处神秘的大殿,它到底是什么?

山海纪时期的遗物?上古纪时期诸神留下的神器之一?还是信史纪的诸邪之一?

钱旭很担心是最后一样东西,如果和这样的东西扯上关系的话,哪怕自己是雾海诸国的王族子弟,下场也一定不会太好。

尤其是他现在正处于昊盛的大本营之中,而昊盛……虽然时过境迁了很多年,如今的昊盛教派对弟子道德上的标准降了很多,以至于让他这种人都能够混进佘山石庙,但在对抗妖邪方面,佘山石庙一直以来都是最身先士卒的那一批人。

所以直到现在,钱旭依旧没有像任何人袒露这件事情,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某些邪异的存在有关,那么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作为少数被自己当做家的地方,钱旭一直不希望自己站在佘山石庙的对立面。所以钱旭一直在祈祷,希望自己碰上的不会是什么鬼祟诸邪。

但按照钱旭的判断,这件事很大可能和那些信史纪的诸邪脱不了关系,因为正神不太可能会使用这样离奇的方式影响世间。

谶纬学上有个概念,那就是正神不显,野神不端。正神的力量是强大的,但正神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神迹显露于凡世之间,反倒是那些野神或者假托神名的妖物更加容易干扰世间。

昊盛教派的历史长达一千五百多年,但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之中,能够确切被证实的临凡显圣的次数只有三次,平均五百多年一次,可见神祇不会轻易干扰世俗。

而按照申冲的说法,这座神殿每隔几天就会把人拖入其中,这样的频繁的影响世俗之人,不太像是正神的做法。

这也是最让眼下的钱旭担心的事情,他非常害怕和某些邪异的存在沾染上因果。

就在钱旭看书入神之时,一阵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屋舍外传来,钱旭轻轻的推开门,看了一眼屋外。

文楼之中一向严禁喧哗,平日里大家在这里行走时都是轻手轻脚的,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喧哗,被掌刑师傅逮住的话,少不得要罚上几戒棍。

“大消息!大消息!”一名弟子正快步在文楼底层的的走廊之中奔跑,而且是边跑边喊。

“等一下!你是那院的弟子?为何在文楼喧哗?”钱旭开口喝止。

“小师叔……”对方抬头看了一眼,才猛然发觉眼前的人居然是小师叔。

当对方抬起头后,钱旭发现自己居然认识这名弟子,名叫许显,因为在最清闲散淡的文楼当差,所以落了个许闲的诨号。三十来岁,虽然年纪比钱旭大,但依旧是后入门的三代弟子。许闲虽然资质不行,但胜在勤勉,做事小心仔细滴水不漏,三代弟子之中算得上是老持稳重。

“什么事情这样慌张?”钱旭好奇,文楼这边一向禁止喧哗,是什么事情让这位老持稳重的弟子这般大声喧哗。

“出……出大事了!”许闲气喘吁吁,“刚刚得到的消息,蜀中那边出大事了!”

“什么事?”钱旭皱眉,蜀中有什么大事?就算有,隔着一道横岭大山脉,至于让你这么慌乱吗?

“龙祸!”许闲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就在三天之前,蜀中突然爆发龙祸,从走马湖到蜀长城的一大片村镇全部受到波及,超过九千户百姓被迫流亡。据说现在有无数难民正在赶往白帝城避祸!”

一瞬间,钱旭的脑子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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