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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要怒。

一颗硕大圆润的肉头伸来,郑重其事。

“他有毛病?”

子攸眉头紧锁,略微点头。

小和尚望着严肃的子攸,见她发丝流动,见她眼眸清冽,见她白皙的脸颊上细密的绒毛,见她身处尘糜浮动的红尘之中,如遗世独立。

口出狂言。

“你挺漂亮啊!”

不似缥缈的赞言,似老友再会般的闲谈,子攸心底触动,要相交相识。

“喝酒吗?”

“自然。”

“好酒好菜。”

子攸打量着小和尚,左手抱右拳。

“方祁子攸。”

小和尚亦复如是,与之还礼。

“洒家龙涎”

“慢着,你姓方祁?”

龙涎和尚洪亮的告诫了众食客,众食客唯恐避之不及。

“方祁子墟是你老子?”

子攸点头。见小何呆若木鸡,踏其脚面。

“快去!”

小何做贼一般,紧忙逃走。

不久,春秋佲吟楼只余龙涎子攸,对账的春秋姑娘,不愿传菜的小何。

“外来和尚,讲经的吗?”

“不,寻人。”

痛饮烈酒的龙涎晕晕乎乎,睁不开眼。

子攸小酌一口,落杯后见龙涎伏桌而息,霎时鼾声如雷。望了一眼不肯传菜的小何,留下钱财,携侍女而去。

夜深,四下无人,东方先生赤裸上身,在鸣蝉飞虫的河边捶打着那油泞的青衣,一棍接一棍,略显诡异。

东方先生喜欢亲力亲为,而鞍前马后的秦文白疲于应对晚膳,未能亲眼看着东方先生亲力亲为。

“看你佝偻佝偻跟个大虾似的,不就比我小一岁吗?怎么还没有爆发力呢?”

春秋姑娘款款而来,夺过东方先生手中木棍,席地而坐,一手按死了东方先生引以为傲的青衣,噼里啪啦的敲打起来。

博览群书的东方先生大多时候不太理解春秋姑娘的言外之意,两人相见,多是东方先生在反思。

何时见雍容的春秋姑娘这般随性,也不曾见名声在外的东方先生欲言又止,伫立身侧,学生模样。

“春秋佲吟楼何在?”

粗狂的檀木占不像是问路的,像是找茬来的。

春秋姑娘回首望去,这不正是午间在自家酒楼食饮过的大和尚,他又何出此言?倒也罢了。

指向远方,檀木占并未言谢,扯着灿金禅杖大步流星。

接过春秋姑娘递来的衣物,东方先生毕恭毕敬,想着言语一番,客套几句,见春秋姑娘打理着裙摆走远。

东方先生穿上尚在滴淌的青衣,任其飞虫扑面,叮咬,若有所思。

在外烹煮的秦文白被烟火气熏的够呛,所煮肉食也是赵屠子留有出来的。

时辰差不多了,一瓢凉水浇灭火堆,紧了紧袖口端起石锅,乐乐呵呵的赶紧往东方先生居所奔去。

“哎呦!”

“啊!”

吃痛的李叫花子满地打滚,秦文白一锅精粹尽数扔了出去。谁人料到李叫花子路中就寝,索性两人并无大碍。

秦文白气不打一处来。

“三番五次,你诚心与本公子作对!”

不是偶然,是转角,是路口,时长要打翻东方先生的晚膳,好自饱口福,东方先生也不计较,只是苦了秦文白要另行他算。

“哎呦,哎呦···’”

也不争论,李叫花子只是哎呦。

秦文白拾起石锅要咒骂几句,烫手的石锅要是撒手就显得有些莽撞,并不优雅,而归来的湿漉漉的东方先生让秦文白有所缓解。

不及解释就被领走了。

“哼!东方小儿。”

一掌扫过,李叫花子隔空把将要食饮的野狗掀翻数尺,后将精粹掩于树下。

惭愧的秦文白良久不说话,东方先生背对秦文白脱下湿漉漉的青衣,搭在凳子上。

“看见了什么?”

此时呆滞的秦文白头脑空白。

“腰?背?肉?”

“这是风骨!你呢?”

见秦文白默不作声。

“出去!”

“学生告退。”

回望着东方先生的小草房,秦文白心里不是滋味。

“春秋佲吟楼何在?”

气喘吁吁的檀木占龇牙咧嘴。

“罢了罢了,快来引路!”

一把扯来秦文白,在他手中,犹如草芥。秦文白心中忌惮,也顾不得儒雅谦逊,二人急匆匆去往。

“师傅!”

九尺高余的檀木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灿金禅杖丢弃一旁,健硕的双臂勒紧了龙涎和尚小腿,是涕泪横流,痛心疾首。此时的龙涎和尚似山峦上的小小肉瘤。

抱着酒壶,梦中琉璃的龙涎和尚一下惊醒,小腿让檀木占拳头大的挂珠硌得生疼。

楼上的喧嚣挥之不去,门口的秦文白大口喘气,要见机行事。

龙涎和尚醒转过来,揪起檀木占耳朵,挣开束缚,抖了抖腿,脸上嫌弃。

“师傅无恙?”

檀木占喜极。

龙涎和尚站上板凳,揪着耳朵,拎起檀木占。檀木占半蹲躬身,认打认罚。

檀木占这般孝敬,龙涎和尚一时语塞,忽想起那方祁子攸不见身影,大吓。

“子攸!”

四下望去,烛火凄凄,已夜深。

柜台后探出个小脑袋,正是方祁子攸,她眼中幽怨。

“吵死了。”

砰的一声,龙涎和尚掌拍光头。

“哎呀,得罪得罪。”

缩回头去,秦文白见子攸抄写账目,瞄着春秋姑娘的字迹,一字一画,略显艰涩。

龙涎和尚心中疑惑,走进,见子攸练字,不再出声。

“师傅?”

檀木占小心翼翼。

龙涎和尚松手,檀木占揉揉耳朵。

“这位是?”

“你姑奶奶!叮叮当当的!”

子攸放下笔墨,要教训檀木占。檀木占惊恐的捂好禅杖上的金环。

“楼上为何如此喧嚣?”

接过龙涎和尚递来的酒壶,方祁子攸坏笑。

“女子乐舞,小和尚一睹身姿?”

“如此不堪?这还得了!”

檀木占将秦文白夹在腋下,欲将其带走上楼,神情麻木的秦文白笔直的任人鱼肉,欢愉的檀木占跃跃欲试。

子攸将此情此景绘于纸张,略带笑意。

龙涎和尚轻嘶一声,瞪了眼檀木占。

“出息!把人家放下。”

夺过禅杖,抗在肩上,携弟子檀木占出门而去。

龙涎和尚力大,六尺灿金禅杖,游刃有余,熠熠生辉。

“正人君子?”

秦文白才不管方攸的发问,方要观摩子攸的笔力,她遮遮掩掩,秦文白不好上眼,回身上楼去。

纸张上题方祁子墟四字,置于掌上,四下吹口气,那纸张着了魔般夺门而出。子攸神情落寞,眼中含泪。

上了楼的秦文白与春秋姑娘四目相对,脚下踌躇,众人尖呼下得以脱身。

人群中,那及笄女子银发轻衣,千娇百媚,雀跃于众生,她亲吻孩提,抚摸幼学,端坐不惑,搂抱花甲。

看清舞者面貌,这女子清眉秀目,何其妖冶,平生未见,秦文白怅然若失。

一醉酒男子尽兴,杯中酒水泼洒而去,淋透了舞者衣衫,雅致的轮廓惊心怵目。

那女子不惊不怖。

秦文白大骇,扯下衣裳,大步前去,披盖那女子。

她眉眼带笑,化作缕缕青烟,如梦似幻。

不可思议,秦文白伸手挽留,只得一丝幽香。

衣裳落地,秦文白四处寻觅,了无痕迹。在一片嘈杂,背诵着圣人之训落寞离开。

竹桌竹椅竹幌子竹窝棚,竹林之中。

这日风轻云淡,阳光正好,不见来人食饮,小哥俩儿席地而坐,百无聊赖。

弟弟求逸一身粗布麻衣,抹布披肩,哥哥长生更不体面。

“哎,生意一天不比一天。”

求逸抓起块石头,远远掷去,没入林中,不见踪迹。抖动双腿,搞得尘土飞扬,破罐破摔之相。

长生只是俯头玩弄求逸的衣衫,以二指把破烂之处捏合,撒开,露出求逸肌肤,再捏合,再撒开···

久了,兴是腻歪,长生索性一指插入,杵弄求逸肋骨,求逸大笑不止,连连躲闪。

抚于肋骨,并无皮肉之感,求逸自小疾病缠身,瘦弱厉害,一口气撑到现在,算是造化,长生摇头苦笑。

“明日给你换身行头,风风光光的招呼客人,哥再攒点钱,给你娶个媳妇,屋里便更热闹了。”

“真的!太好了哥!”

求逸两眼放光,紧抓长生衣袖,不肯松开。

“来了来了,招呼客人。”

长生拍拍求逸,要他不要小孩儿脾气,自己好回身做事。

求逸闻言望之,离得老远只得见一点白色,得听悠扬铃铛音。

不知兴致所起,擦起桌椅来是虎虎生风,气势汹汹。

可铃声再进,求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来人一袭素白锦衣,胯下一头灰白纹相间的大虎。

求逸撒腿跑回竹窝棚。大吓。

“哥!哥!那人骑虎来的。”

长生望着惊慌失措的弟弟,面色一沉。

“那人左右护卫?”

“只他一人。”

“那人身负刀剑?”

“不得见。”

“那人面目可憎?”

“不敢见。”

“你安心守在窝棚,我去去。”

求逸虚掩竹门悄窥,站不直了。

“店家,借口茶喝?”

“自然自然,丫头请坐。”

长生顿了顿竹椅,确定结实,让给了姑娘。

竟是个女娃娃!

她赤脚骑虎,脚腕系有银铃一对,一步一摇曳,煞是悦耳。

求逸心头一紧,舍不得撒眼,这清雅小巧的女娃娃,好生漂亮。

见有人悄悄盯着自己,骑虎不下的她,小头一歪。

“本姑娘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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